第001章 找工作好难
坐下后，薛华鼎问道：“什么时候放假的？”
父亲放下饭碗，一边起身一边掏烟一边嘴里嘀咕着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哈哈，小姑娘开始学会害羞了？”
黄清明看他父亲在旁边臊得老脸通红，就伸手扯着他的右手衣袖道：“别在这里捣乱了。走，请我吃早餐去！”
“扑哧！”黄清明忍不住笑了，脸变得更红。
可是，当他们结束实习回到学校时，他们这些自费生傻眼了：他们这些自费生是学校为赚钱而违规招收的，现在国家有关部门不认可他们的学籍，不给他们国家认可的正式文凭，学校只给他们一张学历证明。
薛华鼎又笑道：“卖菜也好啊，我们村里好多年轻不都卖菜吗？”这里是黄矛镇的郊区，和周围的农民一样，他家也是以种菜、卖菜为生。
薛华鼎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他轻声地笑了笑。
“正好，我可以省一碗牛肉面的钱。”薛华鼎笑着躲开她又伸过来的拳头。
二十多天里，薛华鼎在周围城镇、县城、市里找了不少单位、企业。简历发了不少，但因为没有文凭，没有单位接收他。态度好的，委婉地说请他耐心等待，态度不好的干脆不让他进门。直到身上的钱用尽，他才乘车回家，准备过几天再到省城找找看。
薛华鼎扒了一口饭，拿起斜靠在椅子边的蒲扇急急地扇了起来，嘴里说道：“好热。”
薛华鼎用力摇了几下蒲扇，说道：“没戏！”
“讨厌！”黄清明忍不住又笑了，说道，“老板别听他瞎说。两碗。”
“大婶，你好！”薛华鼎轻轻一笑，招呼道。
薛华鼎笑问道：“小姑娘，你现在是少尉排长还是上尉连长？”
在这里，他完整地参与了载波设备和交换机设备从部件组装到调试的一系列工作。甚至还动手焊了好多电路板，测试了很多部件，也跟着老师傅处理了生产、调试中出现的故障。按厂里技术人员的说法，就厂里这两种主要产品而言，薛华鼎的水平都超过了他们工厂里的工人。
在大学里薛华鼎知耻而后勇，不但重点攻读英语，使英语成绩大幅上升，而且其他科目的成绩也不错，特别是计算机、高等数学、电子电路等科目的成绩在班上更是名列前茅。大学三年中，他参加了多个电子爱好者协会，基本学会了维修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电设备。
“你这么漂亮，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小青年肯定排成长队……”
薛华鼎心里有点不爽：怎么每一个人都喜欢问这件事？
带着满肚子的愤懑，也带着一丝期待，薛华鼎他们在六月初就黯然离开了学校，开始四处找工作。
“想的美，我今天要吃三碗。”
薛华鼎将刚才收下的五元菜钱放在父亲脚边的纸盒里，一边笑着对父亲说：“爸，你也太好面子了吧？我都不怕，你这么害臊干什么？现在大学生又不吃香，能自食其力就行。你要怕丑你就先回家，这些菜我一个人来卖。”
“好呢。”老板先是高兴地应着，接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啊，她三碗？”
“哈哈，是你自己心里瞎想的吧？”薛华鼎反而笑得更大声，然后故意大声吆喝起来，“快来买，快来买啊。薛华鼎的菜又新鲜又足称，价格更公道，大家快来买啊。”
江南的初夏即使傍晚也非常闷热。
将菜摆放在父亲每天固定的卖菜位置后不久，一个老年人提着一尾鱼走了过来，他笑着对父亲道：“老薛，这小伙子是谁呀？长的不错。”
“我一个同学写信来，说是班上几个成绩好的有可能拿到正式文凭。”
学校为了应付他们，也为了今后能招进更多的自费生以赚取更多的钱，声称他们正在多方活动，争取为成绩达标的学生颁发正规文凭。
“小薛，找工作怎么样？”李桂香在丈夫身边的桌边坐下，抓起一双筷子，端起装粥的碗，一边夹菜一边问道。
吃完后两人散步来到了一家“治德汽车修理厂”的门口。刚进厂门一妇女端着一盘洗完菜的水出来倒进下水沟。
母亲说道：“你嘀咕什么？华鼎不是说再去找工作吗？”
“文凭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发给你们？没有文凭只能找一些体力活干。”
“院子里停这么多车，黄叔生意不错啊！”薛华鼎抓起一把竹椅靠墙边一放就坐了下来。
母亲看了丈夫一眼，又夹了一根茄子放在儿子薛华鼎碗里，试探着问道：“华鼎，工作找的怎么样？”
刚坐下黄清明就端了一杯茶过来。薛华鼎连忙站起来接过茶再坐下。
“吃了。黄叔呢？”
“看够了？”黄清明脸上通红，小声问道。
……
88年高考时，薛华鼎因为严重偏科——英语只考了可怜的十七分——结果名落孙山。家里凑了六千元，在河北电子技术学院买了一个自费大专指标读大学。
见老板端来了面条，两人不再说话，慢慢地吃着面条。
“你吃的下吗？”
“我只吃牛肉，剩下的面全给你。”
第二天凌晨，他和父母一样很早就起床，一起到了菜地里摘菜，然后和父亲各自挑着一担鲜嫩的蔬菜进了离家一里多远的黄矛镇。
“哦。”黄清明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呵，小薛啊。快坐快坐。吃了吗？”放着不少工具和零部件的堂屋里面坐着一位中年人，正在吃早饭：稀饭、馒头、凉菜。
“什么排长、连长？”黄清明一愣。
“我没有你脸皮……”父亲怕儿子受不了，强忍着把那个“厚”字咽了下去，说道，“算了。明天你就不要来了，给我老实呆在家里。一个大学生卖菜，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笑话我。”
“我没看……”薛华鼎心虚地说道。不过见黄清明盯着自己，就说道，“我没看够。”
“讨厌，你还说，我跟你同年的，谁是小姑娘？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呵呵，要我请你，亏你说的还这样理直气壮。”薛华鼎边笑边起身，他不想呆在这里使父亲难堪，就随黄清明走开了。等他走后，父亲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正常了很多。
“牛会计！他是我儿子。”父亲一脸的尴尬。
“如假包换。黄清明？”看清来人，薛华鼎故着惊讶地说道，“哎哟哟——，真是女大十八变，这么漂亮我都不敢认了。才几个月不见，变化咋这么大捏？……老同学，你也卖菜？”
父亲抬头瞪了他一眼，有点失神地看着地面，叹了一口气。
“谁呀，进来坐！”这时堂屋里传来一声招呼声，显然他嘴里还含着食物，声音有点闷。
父亲大窘，怒道：“你——”
“昨天下午回的。”黄清明问道，“你离校一个月了吧，找到工作了吗？”
“哦，你读大学的儿子回家了？”牛会计随口夸道，“帮你卖菜，真不错。”
父亲没有再搭腔，低下头装着清理蔬菜。
“我想到南方的广州、深圳去。可我妈妈死活不同意。生怕她的独苗给南方的台风给吹断了。再说，文凭还没到手呢。”薛华鼎郁闷地说道。
看着脸色有点阴郁的母亲，薛华鼎笑了一下，说道：“妈，你别着急。这不才找了二十几天吗？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自己开家电维修店，也可以跟着爸爸卖菜。保证能养活自己。”
因为是常见故障，薛华鼎在董家修电视机并没花多少时间。但他告别热情的董家人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到村外的河边走了走，直到地上的暑气消退、心情舒畅后才转回来。
“他啊，正在吃饭。”
“小薛啊，稀客啊。吃饭了吗？”黄母李桂香抬起头发现他俩进来的样子，热情地招呼道。
“到了，到了。”说笑间，两人来到了一家路边小餐馆，薛华鼎一进门就大喊道，“老板给我来四碗面，这姑娘三碗，我一碗！”
薛华鼎也几下扒完饭菜，擦了一下嘴，起身朝院子外走出。临出门，他对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喊道：“妈，我去董爹家修电视机，刚才我回家的路上说好的。”
薛华鼎的话还没有说完，黄清明就对着他的胳膊一粉拳：“你讨厌！”
他还没有回答，黄清明的父亲黄治德就说话了：“这国家的政策怎么总是不断地变？大学生现在都要自己找工作了，前几年不是国家包分配的吗？”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自费的学校还是不行。当时如果……”
站在院门外，薛华鼎看着西方太阳下山的方向，好久没有挪步……
“你才卖菜呢！”
天色越来越亮，薛华鼎他们遇到的熟人也越来越多。但父亲的脸色不但没有随熟人们的招呼变高兴，反而变得越来越阴沉。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个女声响起：“薛华鼎？真是薛华鼎？”一个穿荷色长连衣裙的少女从人群中挤过来，两条齐肩辫子分挂两边，脸上两个酒窝特别诱人，笑嘻嘻地看着薛华鼎。
在毕业前夕的实习中，薛华鼎的成绩更是不俗。在河北一家电信设备厂的实习过程中，从小对电子技术有兴趣的他除了必要的休息吃饭和睡眠时间，其余时间几乎都呆在车间，与那里的工人师傅一起工作。
两人并排走在拥挤的街道上，不时小声地交谈一二句。薛华鼎看着青春活力的黄清明，心里有点点激动，时不时偷看一下。
“我是卖菜啊。”
“没有！曾经找到过一个守仓库的工作，干了三天，我炒了老板的鱿鱼。”他的脸色有点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