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黑风高夜
【新纪1840年】
南州 积香郡 周家堡
时至深夜,隐匿在深山中的多年的周家堡今晚格外的寂静。本该是充满甜美梦境的仲夏夜,今晚却是破碎的七零八落,无他,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苍老褶皱的双手拄着染血的剑,随意的坐在一大石上,面如平湖,眼前的遍地尸骸和点点焦火似与自己无关。
老者看着在场中尚在忙碌的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欲有所动作时,兀的一声长笑刺破此地宁静,引得众人皆是瞩目观望。
“哈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找到了找到了!哈哈哈,你终究是死在我手里了!不枉我几十年苦心孤诣!好兄弟,休怪我呀~~”笑着说着唱着,浑似一疯子。
众人侧目看着这个有些疯癫的落拓炼丹士,此次不远万里来南州屠灭这么个小村落,皆因此人。
此次来人共计三十一,尽皆族中好手,其中老族长亲来,剩余也尽是妙应真君级别的高手。此倾族之力来这里灭人家一个小村庄,路上愤懑之言早已不消遮掩,尤其是知道是给这个无亲无故的半疯丹士报仇找场子,就更是觉得无厘头。
但今晚刚一交手便自觉打了自己不远万里送来的脸,整个村子能战之人不过一十八人。三十位真君竟拿不下对方。而且是战前就已经告知要死不要活,无需留手活捉,加之趁夜偷袭的情况下,尚不能竟全功。可见点子扎手。
万幸为了保险族长还是来了,一出手,只简简单单一剑就是七颗头颅翻飞!以致战局瞬间崩坏。
“不要发癫了!”
这位老族长浑厚沙哑的话音一出,正在手舞足蹈的丹士也是停了下来,一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仇,我已经替你报了。三百口子你可以自己点点,该你做事了,不要节外生枝。大周皇族后裔的血不是那么好流的。”
冰冷严肃的话一说出口地上的血便又凉了几分。
丹士此时也是恢复了平静,长舒一口气之后嗤笑道“你怎的这般不通人情,大仇得报,怎得也该容我疯上他三天三夜,这才多久就催着人干活!许你的自然跑不了。”
话虽抱怨着,手可没闲着!一翻手一个古朴的铜质小鼎出现在手里,那小鼎只有巴掌大小,上刻有一男一女的人脸,男的环眼獠牙,女的面庞精致,如那狐媚化形,一双丹凤三角眼竟有些勾魂摄魄之感。
[生鼎]
嘶~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这个疯子,目光不再戏谑,逐渐冰冷下来,离他近一些的隐隐有拔刀之态。
弄死他!大家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默契的达成了这个共识。
也不怪众人反应激烈,这东西是出了名的邪物![生鼎],说是生鼎,但是跟生没一点关系。
相传是很久之前某一修炼宗门,宗主小妾与外人勾结,并联络当地邪修,杀其宗主,灭其满门。这邪修报酬便是整个宗门魂魄交由其炼制法器。
好巧不巧的是,此鼎即将大成之时,上宗来人摘了桃子!眼见即将鼎成,又索性将涉事之人统统投入鼎中,注入最后所需魂魄,生魂炼制八十一日。鼎内生魂无法投胎,又无神智,死前又各有深仇大恨,怨气滔天,于是本能驱使的不停的撕咬,重聚,再撕咬。循环往复。终成至邪至恶之物,后人便称此为[生鼎]。
多年之后事情败露,原来小妾之事竟是在上宗的授意与援助下才得以施展,目的就是为了借别人的手炼制法宝!而后在除之!如此借鸡下蛋,方能洗脱自己!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身为上宗以如此不耻的手段炼制法宝,遭多门派围攻抢鼎,最终善恶有报,整宗的人也被人扔进鼎内。此后生鼎流转于多个门派之间,拥有它的无一例外,全部宗破人亡。再后来就不知去向了,但此物邪名在外,是谁都不想沾染分毫的。
丹士取出此鼎,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睛一翻傲然道“有此生鼎,加之我的手段,定叫你那心愿达成,不虚此行!且看我起炉,成你不世之功!”
说着也不理会众人,盘膝坐下,袖口一挥一股紫色火焰在鼎下熊熊而起。不到半刻钟,小鼎已经有了一些变化,见温度已经够了丹士一掐诀,地上还有些许温热的血液竟开始像长龙一般汇聚鼎内,不消片刻,血液已经收集完毕!
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竟然一点血迹都没有了。丹士依旧紧闭双眼,表情淡然,似是胸有成竹,在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鼎内升起阵阵红芒,忽明忽暗,小鼎也是左摇右晃,看着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鼎而出。丹士见此也是不疾不徐,只是侧过头对着不远处的老者眯了眯眼,淡淡的说“鬼老头,该你的血了”
众人见此急忙阻止
“族长不可,这鼎有咒,小心着了道!”
“是啊是啊,这人烂命一条,咱们赌不起啊。”
“我也是鬼家人,实在不行用我的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诫。老者只是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就这破鼎不足道哉,何况还有先生几十年如一日说要你死全家就要你死全家的诚信品格,老夫信得过的,对吧,周先生。”
众人闻言一愣,也包括那位周先生。随即又是一声长笑,笑罢摇了摇头讪笑道“老匹夫,休说那无趣之言,既然不怕何不赶快过来,再不来炸炉可就不怪我咯~”
“何须老夫过去,这精血早已备下”说着一甩袖,一个瓷瓶已稳稳落至丹士身边。此时再看老者脸上已不再像刚刚那般严肃,嘴角透出难以自抑的得意与嘲弄。
你想要我精血,可以。但想以此为凭搏个活路,怕是异想天开。这瓶中是不是老夫的血,你自己猜吧。
丹士看了看,也不再多言,将瓶中血倒入炉中,然后又变换一个手诀,扔进去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鼎不再翻覆。场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可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这丹士在心中盘算到“这炉丹对他干系重大,虽不知是干什么用,但他宁愿冒险惹上大周皇族后裔的风险,也要不远万里从北州过来也要杀人炼丹,就为了那一点稀薄的血脉之力,想来也是有着大谋划的!这其中任意一个环节都干系成败,这瓶是他本人精血,至少三到五成是真!老东西,命还是攥在自己手里靠谱,怪不得我了。”
话说没过多久小鼎再次开始翻腾,较之上一次更为剧烈,丹士也是睁开了眼,表情越发凝重。站起身来,双手同时掐诀,当一连串的繁复手印结完后,大喝一声“魂归!”此时地上散乱的尸体再次派上用场,一个一个魂魄破体而出,被吸引着朝鼎中飞去。魂魄似是还有挣扎的本能,一个个行动迟缓,不停的抗拒着,但士此时也是额头见汗,青筋渐渐暴起。双方此时就是在角力,在拔河,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所幸生魂就是生魂,只是本能而已,加之生鼎辅助最终还是被收入鼎内。丹士也是长舒一口气,可是还没完!
生魂入鼎只是完成全部前置条件,下一步凝丹才是关键。生魂没有神智,困于鼎内,只有先前吸入的血和生魂,两者受生鼎影响必然会吞个你死我活,成丹的关键就在于生魂吃下足够血,生魂再吃生魂,在炼魂成丹,但丹却是将魂炼化,只留魂吃过的血!
此丹端是恶毒,我族之人食我族之血,但魂是我魂,血非我血,血是我血,魂非我魂。这一锅大杂烩,只为炼出那血中藏魂,魂中泣血的恶丹,真不知道吃下的会是什么下场!
丹士此时也是小心翼翼起来,鼎下火苗内敛,手诀不住的变换,破烂的衣服也是无风自起,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已经一整夜了。鼎下越来越小的火苗,与周遭灵气越来越密集的汇集,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便是成丹的先兆!
即便是心境早已如金石之坚鬼姓老者也是忍不住的激动起来,身体也是微微前倾,目光紧盯着前方。
忽然,已经快要熄灭的火苗猛然大涨,一瞬间竟将小鼎完全包裹住,紧接着火焰开始疯狂旋转,爆裂的转了几息之后,火焰忽地一顿,速度大减,却如花苞般绽放开来,小鼎也是缓缓的升了上来,此时映照在紫色火焰下的小鼎通体已是一片深紫,加上一上一下的缓慢跳动,显得格外妖异。
砰!!!
小鼎的盖子突然掀飞出去,先是一片红雾腾腾升起,紧接着红芒大盛!方圆几里内已是一片赤红 。不过这红光仅仅持续了一瞬之间便已消散,鼎下火苗也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彻底熄灭。
天已大亮,地上的血干干净净,死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活人一言不发的伫立当场,烟尘随风而走,只剩两颗一闪一闪的小丹丸躺在鼎内。
似是欢呼雀跃的宣告降临,又像是无声嘶喊着还我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