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四回 念气焚天光虎觉醒 白榆再起雄凰铁心【其十四】
与此同时，白榆军已经完成了对东城区的镇压，由于骚乱的源头发生在北城区，因此这里还算稳定。白榆军发布了戒严令禁止百姓们离家外出，故而此刻街道上除了来往巡逻的白榆士兵，早已是空无一人。
瑛怜为了防止被城墙上的哨兵与巡逻的守卫发现，如今正藏身于一条小巷子之中，她时不时从墙边探出身子望向北城区方位，希望能看到思玟赶来的身影。然而一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思玟却迟迟未能出现。瑛怜心中越发焦急，早把什么两刻钟给忘在脑后了，仍站在大雨里等他。
这时北城区那边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道闪光，瑛怜认出那是念气爆发时的光芒，便知思玟必是未能及时脱身，正深陷敌阵遭到白榆军中某位高手的缠斗。瑛怜望着天边的闪烁的银光，心内不禁为思玟捏了一把汗。
瑛怜正探出身子全神贯注地遥望着北城区，因此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人正在悄悄地靠近她。
“嗯？雨停了？”瑛怜突然意识到似乎没有雨水落在身上了，直至此时她才终于回过神来。瑛怜下意识地扭过头，却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正站在身后为她撑着伞。“什、什么人！”
瑛怜被吓得一激灵，赶忙后退一步跳到了大街上。瑛怜认出来者正是上次在酒楼废墟前见过的白衣人，他正一手持伞一手拎着个皮袋子沉默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这白衣人突然出现在身后是要对她做什么。
“谁在那里！”街道上巡逻的白榆士兵们发现有个人正形迹可疑地站在街上，几人立马手持兵器前去查看。
瑛怜看到巡逻兵迫近，顿觉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往哪里逃跑，没曾想那白衣人竟唤起念气一把将她拉回到巷子里。瑛怜自知无路可逃，眼看着白衣人步步紧逼，吓得她后背紧贴在墙壁上完全不敢动弹。
然而白衣人却只是将雨伞递给她，并未做出其他动作。瑛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愣愣地伸手接过了雨伞。
“嘘！”白衣人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什么人！”这时几名白榆士兵已经手持长枪刀剑跑了过来。
白衣人淋着大雨走过去，将士兵们挡在巷子外面，“是我。”
“子规大人？”士兵们认出来人，立即卸下了防备，纷纷收起刀剑，或将长枪靠在肩膀上对着子规叉手行礼，他们脸上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因为子规那怪异的声音而害怕。“子规大人何时回来的？”
子规轻声回复道：“刚刚回来。十八爷这是将计划提前了么？”
士兵答道：“是啊，因为……出了些变故。不过好在已经结束了。”
“那就好。”子规点点头。
士兵们见子规正站在大雨里，便说：“您在这里等等，我们去给您借把伞来，您可别淋雨受凉了。”
“多谢好意。我待会儿就去十八爷那边，不用麻烦了。”子规摇了摇头，“你们继续巡逻吧，尤其是城西边那地方，我回来的时候顺手解决了几个差役，想必还有官兵藏匿在那里。”
士兵们闻言重新握紧了长枪刀剑，“我们这就带人过去！”
“嗯，去吧。”子规三言两语便将士兵们打发了，站在巷子外面一直等到他们彻底消失在雨雾之中，这才转过身去。
瑛怜撑着雨伞，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她虽然私下曾怀疑过，但没想到这白衣人竟然真的是白榆军首领子规。
瑛怜作为公主能了解到的白榆军情报自然比起一般人要多，她一直都知道白榆军内真正的首领不是十八爷而是子规。子规现身也并非只有前年救走十八爷那一次，去年冬虫入侵时便有塘报表明子规曾只身杀入冬虫军阵之中。总而言之，子规的实力显然不是瑛怜能够抗衡的，她现在落到子规手里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瑛怜的衣服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浸透，她的心里也跟着凉了半截。之前瑛怜虽安慰思玟说不要紧，但是真要被叛军掳去了，只怕处境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凶险。
可瑛怜却没想到子规竟然支开了巡逻的卫兵，似乎并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她，瑛怜心中一时也拿不准子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瑛怜暗自思忖：“他刚才说你们……他难道知道我是在等思玟么？”
瑛怜正思索间，子规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瑛怜被吓得后背贴着墙壁又往巷子深处挪了几步。
子规开口道：“不用害怕，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尽管子规的话语之中并无恶意，但他那嘶哑的嗓音却依然让瑛怜感到格外阴森恐怖。
“什么意思？”瑛怜试探着问，“你要抓我就赶紧动手，别在那里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子规显然也不指望几句话就能让瑛怜放下戒心，于是他将手中的袋子抛给瑛怜。“接着。”
瑛怜下意识地伸手将袋子接住，然而她立刻就后悔了，谁知道袋子里面会不会装着炸弹之类的东西，袋子外面是不是涂满了毒药。
“这里头是医治刀疮的药膏，我记得你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学会了药理医术，凰麟鸯就靠你来救治了。”子规诡异的声音似是温和又似是命令般说道。
瑛怜闻言将袋子打开，只见里头果然装着瓶瓶罐罐，还有几个油纸包。
瑛怜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嗯？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不是白榆军的首领么？”瑛怜质问道，“为什么不来抓我？为什么还要救凰麟鸯？把我们都抓起来不是更有利用价值么？你究竟是何居心！又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子规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并未回答瑛怜的提问。他随即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闲话少叙。接下来我说的出城路线你可得记好了。”
刀光渐息，被斩断的雨幕重新落在思玟的身上，雨水渗入满是血痕的手臂令他感到伤口一阵火辣辣得疼。剑光闪烁之中，思玟的护身念气不知何时早已被切碎，凌厉的斩击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无数道剑痕。而在思玟的脚边，木制的高台早已被剑气劈砍得满目疮痍，淡红的血水沿着碎裂的木板流进黑色的缝隙之中。
“小伙子，别管我了，你自己逃吧……”凰麟鸯被思玟护在身后，仅于小腿上受了几处剑伤。“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没必要白白送死……”
“我可是答应了她……一定要救你离开。”思玟缓缓放下交叉的双臂，伤口涌出的血液立刻化作燃烧的气焰环绕着手臂。
“还想故弄玄虚么？”材璇轻蔑地一笑。经过刚才那一轮剑舞斩击，他自认已经摸清了思玟的底细，这少年除了无意义地释放出汹涌的念气以外并无任何招式可言。“你这样的小鬼……”材璇优雅地轻舞剑花，剑尖在大雨中闪烁着寒光。“根本不足为惧！”材璇随即变换剑招，对准思玟直刺过去。
思玟此时已经被激怒，伤口的灼痛与材璇嘲讽的口气令他逐渐起了杀心。眼见材璇持剑刺来，思玟这回没再进行防御，他的攻击虽然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但在狂暴的气息加持之下却拥有着极致的破坏力。思玟手臂上环绕的气焰逐渐加速，如同旋涡一般卷起周围的雨水与木屑，他随即踏前一步，右拳对着材璇轰击过去。
两股澎湃的气息再次相撞在一起，爆发出的气浪将整个高台从中间一分为二，甚至将高台附近的白榆军阵都连带着冲散。
二人正相持不下之时，材璇突然注意到剑身逐渐出现裂纹，他这才想起手中这把是材梨左的剑，并非是他平日里使用的那柄长刀。
材璇心中自知不妙，果然，随着思玟一声怒吼，材璇手中的长剑经受不住念气的侵蚀瞬间崩碎。材璇急忙换用另一只手招架，然而思玟手臂上迸发出的金色气息却如同海啸一般冲毁了半边高台，将材璇连同木片碎屑一起抛向天空。
“十八爷！”包围着广场的白榆士兵们刚刚还在观赏着首领难得一见的剑舞，谁都没有预料到那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却仅凭一击便逆转了局势。“掩护！快掩护十八爷！”
此时高台上只剩下思玟和凰麟鸯，因此他们不用再担心会误伤到材璇。在远处待机的火炮部队得到命令，霎时间炮火震天，枪弹齐发，无数黑铁炮弹穿透烟雾向着高台上轰击过去。
思玟眼看黑压压的炮弹遮蔽了天空，随着暴雨坠下，心中暗道不妙，从炮击范围来推测，此刻已经来不及带着凰麟鸯逃走了。思玟咬紧牙关，往右后方踏出一步，再次挡在凰麟鸯身前。
只见思玟在大雨中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右臂，金色气息立刻如同涟漪般在仅剩的半边高台上空扩散开来。之前他曾使用念气统御控制住数十把兵器农具，因此思玟如今正模仿着赵始与瑛怜，试图使用广域的念气统御将空中坠落的炮弹全部停下。
然而火炮的威力远非赵始投掷兵器时的力道可以比拟，思玟感知着空中袭来的炮弹，数百颗炮弹轰击在念气上便也如同撞击在他的手臂上一般。思玟手臂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迸出鲜血撕裂开来，他只得用左手抓紧右手腕，勉强支撑手臂维持住气息。
或许是因为内心想要回到瑛怜身边的愿望，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求生本能，思玟右臂上爆发的气焰越发猛烈，焚尽天空的金光渐盛。随着思玟一声嘶吼，他竟然将快要轰击在高台上的炮弹推了回去，连带着射来的炮弹一起，强行将所有炮弹都停止在了半空中。
材璇抱着疼痛难忍的左臂从废墟之中站起身，见到乌云一般袭来的黑铁炮弹竟然全都被金色的气息阻隔在了半空中，不觉瞪大了双眼，愕然道：“怎、怎么可能……”
然而正面火炮部队的炮击仍在继续，随着越来越多的炮弹轰击在念气上，思玟的手臂上早已是鲜血淋漓，原本静止的炮弹也逐渐挣脱了气息的控制，开始在空中颤动起来。
最终，思玟的右臂再也承受不住炮火的冲击而被硬生生折断，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这股力道，朝右边倒了下去，连带着静止在空中的炮弹全部偏离了原本的飞行轨迹，转而轰击在高台右侧的街道与房屋上。
整片街区随即一阵地动山摇，成百上千枚偏转过去的炮弹顷刻间便将连片的建筑轰塌成了断壁残垣。
“快躲开！”材璇眼见炮弹落向对面却无力阻止。他此时正身处于高台左侧的废墟上，根本来不及赶往高台右侧区域进行救援。
由于之前广场上发生的骚动，附近的居民一早便逃走了。白榆军进城完成对整片街区的镇压后，他们便将周围的空屋子征用来安置闲杂人员。此刻街道上近百名白榆骑兵与步兵正在列队包围高台，而城里的医生、被俘的官兵与知县，以及材或启父女二人，他们全都被暂时安置在了街道外围的空房子里。
房间里的人们听到屋外的士兵们发出绝望的呼喊，随即一阵尖啸声逼近，他们心中好奇，目光便一齐望向窗外，却见金色的气焰正裹挟着漆黑的炮弹从灰色的天空中落下，眼前这幅地狱般的景象无疑正在向他们宣告灭顶之灾的降临。
附近一时间爆炸声、砖石碎裂声、马匹嘶鸣声与人们的哭喊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场面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混乱。
材璇原本只是想处死凰麟鸯，没想到事态竟然脱离了他的掌控，发展成为现在这般惨状。“停火！停火！”材璇赶忙借助念气大声喝令远处的部队停止炮击，此时他早已无心再去抓捕凰麟鸯的思玟，赶忙召集军队前去营救。“火炮部队去疏散周边百姓！正面的步兵队前去清理废墟救出幸存者！右翼骑兵队负责运送伤员！还有……还有，快去把军医叫来！子规呢？他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