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四回 念气焚天光虎觉醒 白榆再起雄凰铁心【其五】
只见思玟浑身涌动着金色的气焰，如同野兽般怒吼着将那女子扑倒，跨坐在她身上，一手按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则将念气蓄积于拳中，对准女子的头部猛地砸下去。
“快住手！”
幸得瑛怜及时赶到，她顾不得身体虚弱，急忙唤出念气凝聚成三柄苍蓝色的刀剑，交叠于女子身前替她挡下了思玟这一拳。然而思玟仍旧不死心，大吼一声，随即手臂上金光渐盛，拳势也愈发沉重。
瑛怜察觉到剑身上逐渐产生了裂纹，自知撑不了多久，于是赶忙朝着思玟疾跑过去，待到念气刀剑崩裂的瞬间，瑛怜从空中回旋下落，用力将他从女子身上踢开。不等思玟站起身，瑛怜倏地跃过去骑上他的后背，同时双臂发力将思玟牢牢地按在地面上。所幸此时的思玟身体羸弱，武艺生疏，只是纯粹依靠着念气加持后的蛮力在胡闹，因此瑛怜还能勉强压制住他。
“滚开！滚开啊！我要……杀了她！”
然而思玟亲眼见到山神庙被焚毁成了废墟后，早已陷入了暴怒之中，身上燃烧着的念气如同烈火一般肆虐，炙烤着骑在他背上的瑛怜。思玟手脚陷入泥地里挣扎着起身，竟弓起后背直接将瑛怜驮了起来。
瑛怜周身念气护体，勉强抵御着思玟气息的侵蚀，同时再次化形出四柄利剑直指思玟四肢关节处，以备不时之需。
瑛怜拼命按住思玟的肩膀，尽力解释道：“你冷静点！好好看清楚她穿的衣服！她不是黑衣士兵啊！”
“什……什么？”思玟听闻此言，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定睛将那女子重新打量了一番。
瑛怜见思玟稍稍安定了些，赶忙扭头冲那女子大喊道：“你也快报上姓名来！把你的来历说清楚！刚才他的袭击只是误会！”
这时那女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对瑛怜的喊叫声充耳不闻，径直朝着废墟走去。女子将右臂猛地伸直，肩上挎着的长条状物体便顺着手臂滑到了她的手里，接着她把左手插入依旧滚烫的废墟之中，竟将半块灼黑的墙壁掀了起来，用力朝着不远处的二人抛了过去。
瑛怜没想到那女子不依靠念气便拥有此等臂力，心中正讶异间，那半块砖石筑成的墙壁便遮天蔽日般砸将下来。
“糟糕！”
瑛怜心中暗道不妙，她重伤初愈又刚刚遭遇溺水，此时身体正虚弱得很，加之全力抵抗思玟的念气侵蚀，她已无余力再进行防御。
瑛怜正犹豫着是否要丢下思玟她自己先逃开，双手一时松了力道，身下的思玟便手臂腰腿同时发力猛地站了起来。她一个不留神，身子往后仰倒，摔在了地上。
瑛怜抬头望去，却见思玟的背影正挡在她身前，于是赶忙喊道：“快躲开！凭你是挡不住那么大块的——”
瑛怜话音未落，只见思玟握拳扭腰，弓步踏前，燃烧着气焰的拳头一击便将迎面而来的石壁砸成齑粉。
思玟收拳后侧头望向瑛怜，淡淡地说：“谁说我要挡了？”
“砰！”
然而石块碎裂的瞬间，烟尘之中枪声突然响起。
原来那女子早已料到这点伎俩对付不了思玟，于是她抛出砖石后便将手中的布条抖落，露出一把前端装配着刺刀的火枪来，半跪在地上进行瞄准。待思玟一拳击碎石壁，女子右手便扣动了扳机。
思玟此时尚且不会凝聚气息进行防御，何况他正回头向着瑛怜耀武扬威，一时疏于防备，完全没料到那女子竟然会进行追击。枪声响过，一颗子弹穿透烟尘击中思玟的胸口，他胸中一紧，周身念气瞬间涣散，染血咒纹顷刻消退，身体随即向后倒去。
“思玟！”瑛怜听见枪响，猛然间回想起之前太平师父交付于她的那枚特制子弹，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急忙起身接住倒下的思玟。
思玟胸口涌出鲜血，失去意识倒在瑛怜怀里。瑛怜搂着他试了试鼻息，又赶忙替他查看伤势，所幸子弹并未击中要害。瑛怜催动念气将子弹从伤口中取出，确认只是寻常的金属子弹后，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炽热的鲜血从瑛怜的指缝间涌出，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尽力按住思玟的胸口为他止血。然而山下的村庄早已荒无人烟，此地离城市又太过遥远，况且眼前还有个难缠的敌人，她不知道思玟能否坚持到医生赶来。瑛怜虽然对于思玟触犯禁忌一事深恶痛绝，却也同样不希望救命恩人就此死去。
瑛怜扭头冲那女子厉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平民开枪？”
女子仍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她从容冷静地装填着弹药，冰冷的语气之中不带一丝慌乱或是愤怒的情绪，“他可是禁忌者。依照赤瑕国律法，任何人都有权将袭击平民的禁忌者就地正法。”子弹上膛后，女子将枪口再次对准了思玟，“小姑娘，你躲开。”
瑛怜本就想徇私保下思玟，如今见这女子竟如此冷酷无情，忍不住摆出公主的架子来冷笑道：“你当我是谁呢？我岂是你能使唤得动的？”
女子眼看瑛怜周身念气凝聚，依旧不动声色地说：“本以为你是路过的义士，没想到你竟然跟那禁忌者是一伙的。这么说来，你不会也是禁忌者吧？”
女子话音刚落便果断地扣动扳机。
“砰！”
瑛怜确认这女子并未使用特殊的黑晶石子弹后便没将她放在眼里，料想普通枪弹根本无法穿透她的护身念气，况且思玟此时正负伤倒在她怀中，为了防止误伤到他，瑛怜便没有使出全力，只略微抬手就将射来的子弹挡下。
瑛怜低头望向怀里的思玟，见他闭着眼睛皱紧眉头，正急促地发出痛苦的喘息。瑛怜心内越发焦急，一时竟忘了战斗仍未结束，开始估算起此处与城内医馆的距离。
不曾想这枪击竟只是个幌子，女子开枪后便立刻站起身，踏前一步，随着马尾辫与大袖、衣摆一同飞扬起来，她将装配着刺刀的火枪当做长矛，对准瑛怜用力投掷过去。
瑛怜万没料到这招，她还在低头望着思玟走神，听闻呼啸声迫近，她刚抬眼便见刀刃已袭至近前，想动用全力防御却为时已晚。那女子使用怪力投掷出的火枪刺刀竟撕裂了薄弱的念气防壁，直插瑛怜头部。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重伤昏倒在瑛怜怀中的思玟猛然间惊醒过来，伸出右手死死地攥住刺向瑛怜面门的刀刃。钢刀从思玟的掌心划过，将没有念气防护的血肉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却也最终停止在了他的手中。
“思……思玟……你……”瑛怜愕然地轻声呢喃。尽管刀尖已经近在咫尺，映入她眼中的却唯有思玟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思玟的手臂上重新燃起金色的气焰，伴随着他一声怒吼，右手用力一握，钢铁制成的刀刃应声断作数截。思玟左手一挥，抓起落在身上的火枪朝那女子扔了过去。
女子见刺刀被挡下，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发动了追击。只见她往前冲刺几步，猛地跃至空中躲过横飞而来的火枪，同时身体翻转，修长的右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对着思玟那没有念气喷涌的左半边身体用力踢去。
思玟此时已经起身，即便见那女子来势汹汹也并未闪躲，反而往左踏开一步挡在瑛怜面前。思玟向左扭转身体，握紧左拳，手臂爆开的气息掀起一阵狂风，卷动四周的落叶与草皮，只等拳脚相撞的瞬间一击轰碎那女子的身体。
恰在此时，忽有一道人影闪过，来人一手抓住女子的小腿，一手攥紧思玟的手臂，凭借着自身的怪力竟硬生生地止住了二人的动作。
瑛怜抬起头，见到个虎背熊腰的健硕男人正站在思玟与那女子中间。念气卷起的狂风将男人头上的大帽掀落，露出里面的玉冠网巾，瑛怜见这男人身背一把长刀，腰间挂着一柄佩剑，穿着和那女子相同的衣服与皂靴。瑛怜观他这装束与身法，料想此人也绝非寻常。
男人对着女子喝止道：“塔蕾什！快住手！”
“爸爸？”被称作塔蕾什的女子认出来人是父亲，赶忙收了腿上的力道，借着被父亲挥手抛开的势头在空中翻转几圈后轻轻落在地上。
思玟见这男人竟能承受住念气侵蚀，依然面不改色地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顿觉这父女二人来者不善。思玟也不多想，抡起右拳便冲男人砸去。
“思玟！停手吧！”这时瑛怜却扑了过来抱紧思玟的右臂，制止他继续扩大事端。
“公主……”感觉到手臂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与温暖的体温，思玟为了避免伤到瑛怜赶忙收敛起狂暴的气息，沸腾的燃血咒纹也渐渐消退。
男人眯起眼睛，迅速将面前这两个孩子打量了一番，也跟着松开了思玟的手臂，随即后退一步对着瑛怜和思玟叉手行礼道：“在下姓刘名座，那边是小女星儿。鄙人管教无方，害得小女让二位受惊了。小女性情孤傲，不善言辞，因此由我替她在此向二位赔罪。恳请二位大人有大量，就此饶过她吧。”自称刘座的男人说着叉手深深地弯下腰去。
思玟却是丝毫不领情，冲着刘座大喊大叫起来，“这火是你们放的么！里面的人呢！”
瑛怜早料到思玟还会鲁莽地惹出麻烦，因此一直抱着他的手臂没敢放开。
这时瑛怜一边拉住思玟一边对他喊道：“你冷静点！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么，他根本撑不过后半夜！”瑛怜见眼前这位刘座生得剑眉星目，长须飘飘，一副儒将气质，又看他谦逊有礼，想必是个讲道理的。瑛怜于是也收起了公主架子，但她松不开手没法还礼，只得点头致意，赔笑道：“我和他是……”瑛怜本想假作姐弟，然而他二人年纪看着不像难免惹人怀疑，“是……住在城外的兄妹俩……我哥哥他向来急性子，想来咱们之间有些误会，还是彼此开诚布公，把话讲清楚为妙。”
接着瑛怜便从夜间异象讲起，她随口胡编了一套半真半假的故事，并将燃血咒纹等事特意隐去不提。
刘座听瑛怜说完，瞥了眼背过身站在远处放哨的女儿，坦言道：“我们父女二人乃是准备前往南方去投奔亲戚的寻常百姓，昨晚我在城里也见到了那般异象，于是想着等天明再过来一探究竟。我们今早来到此处时，整座庙宇已经遭到焚毁，此地发生之事，我们父女二人实在是一概不知。见屋后空地上有片新挖的坟地，我便寻思周围或许还有火灾的幸存者，因此我让女儿留守此处，由我独自前往附近查看。不想小女竟闹出了这一场风波，实在是过意不去。”刘座说着又弯腰对着瑛怜和思玟赔礼。
瑛怜早已预料到仇过活不了多久，然而听刘座所言，倒像是有人在仇过死后不仅将他埋葬，还顺手焚烧了山神庙，将燃血咒纹的痕迹彻底销毁。瑛怜不禁心生疑惑，她昨夜与仇过见面时，附近的确只有她二人的气息。但眼前这对父女既然不是念气师，想来此事也确实与他们无关。
瑛怜语气缓和了些，装出一副抱怨的神情说道：“原来如此。这屋里的死者原是我们的叔父，哥哥见叔父家里遭了劫难这才一时冲动莽撞了些，没想到小姐也是这般暴脾气，打起架来竟一点都不手软。”
刘座赔笑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女子只身在外自然是该小心为上，小兄弟那般的凶狠劲，误被认作歹人也属正常。如今咱们误会既除，正是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呐。”
瑛怜正想再出言试探刘座几句，忽听得山下传来一阵盔甲与兵器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