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惩恶
出了静官所在的雅室，谢小鱼一言不发走在前面，周默大气不敢出地跟着。
他们上了拐角处的楼梯，穿过一条幽深的廊道，来到一扇漆黑的大门前。
门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身穿大红袍，头戴乌纱帽，脚踏黑靴，腰佩长剑，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胯下一兽狮身虎面，头有两角，山羊胡子，四蹄如鹿，长尾似蛇，浑身雪白。
谢小鱼轻轻敲响了大门，十分恭敬地喊道：“武处长，你要的人，我带回来了。”
屋中很快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辛苦了，让他进来吧。”
“好的，武处长，那我就先行离去了。”谢小鱼轻轻推开门，示意周默自己进去。
想到要独自进入陌生的环境，周默有些不安，他用手搓着裤腰道：“那你呢？”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谢小鱼拍了拍周默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武处长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他一般不会对新人发脾气，他只要听他命令行事，循规蹈矩即可。”
接着她拔高了嗓音道：“以后要好好工作啊！好自为之。再见。”
话罢，谢小鱼当即转身离去，不给周默一点拉扯的机会。
看着谢小鱼远去的背影，周默心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跨入了那道黑色的门。
屋里没有点灯，窗户窗帘也都关着，光线十分黯淡，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房间里的布局。
入门处墙边摆着一个很大的壁柜，柜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册、瓷瓶、笔砚，还有奇形怪状的石头。
继续往里面走，立着一面四叠屏风，隐约可见一道魁梧的人影坐在屏风后面。
周默刚想绕过屏风，就见到那背对着他的那道人影举起了一只手道：“不用客气，请坐。”
坐？坐地上吗？愣了好一会儿，周默才发现屏风边上放着一个蒲团。
“好的，谢谢。”
那人话语里虽然用上了敬词，但却听不到半点客气的意味，完全是命令的口吻，尤其是在这幽暗的屋中，压迫感极强，周默不敢忤逆，只好乖乖坐下，蹩脚地盘着腿。
“你叫周默，对吧？”等周默在蒲团上坐好，武处长才缓缓说道。
“是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平冤司惩恶处副处长，武汉卿。”
“好的，武处长，请问您把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干什么？”
“年轻人，不要急，我先考校你几个问题。”
“您请说。”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何为善，何为恶？”
周默本以为会是关于自己性格爱好能力特长方面的问题，没想到竟如此抽象，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不用急着回答，好好地思考一番，我要的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好的。”
周默凝视着屏风上的布画，上面有一个男子，坐在酒馆里喝酒，一碗，两碗，三碗。
良久，周默沉声道：“善是利他，恶是害人。”
“好，那我再问你，一个人为了达到利他的目的，最终却造成了害人的结果，是善是恶？”
“是恶。”周默毫不犹豫道。
“一个人为了达到害人的目的，最终却造成了利他的结果，是善是恶？”
周默迟疑片刻道：“是恶。”
“那么在你看来，是目的决定善恶，还是结果决定善恶？好好想一想。”
周默发现屏风上面的图案改变了，那个喝酒的男人，独自上了山。
“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定论。”周默思索着，透过屏风看向后面的那道人影，“只要目的不良，不论结果好坏，都是恶；而若目的是好的，但结果却不好，也是恶；只有以好的目的达成了好的结果，才是善。”
“那么这个过程呢？如果是以不光彩的手段达成了好的目的，是善是恶？”
话音未落，屏风上的图案再次改变，上山的男人遇到了下山的猛虎。
“这个过程中有伤害到他人吗？”周默问道。
“伤害到了那些为恶的人。”武汉卿说。
“为了伤害而伤害？”
“为了拯救而伤害。”
“可以拯救？”
“可以。”
周默道：“善。”
闻言，武汉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俯视着屏风对面的周默，微微颔首道：“善。”
屏风之上，猛虎瘫软在地肚皮朝天，男人背对着猛虎，渐行渐远。
武汉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周默伸出手道：“欢迎加入平冤司惩恶处，我们的工作是——惩处漏网的恶。”
·······
从大殿出来时，周默听到了沉闷的鼾声，偏头一看，那个邋遢汉子靠在门边酣睡正香。
都说大学生毕业当保安直接少走十年弯路，周默想，如果保安的活计跟这个看大门的汉子一样轻松闲适，那倒确实是条康庄大道。
他把玩着武汉卿交给他的黑色石头，对接下来的新生活愈发期待，连看大门的都过得这么滋润，想必平冤司惩恶处的工作也不会辛苦到哪里去吧？
按照武汉卿所说的，他绕过大殿，来到了后面的莲花广场。
广场上很是热闹，一堆穿黑袍白袍红袍的人围拢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新人厉害啊，这才半刻钟时间不到，那枚丁等冤孽石就快被净化掉了，直追当年的狄公啊！”
“嘿，那是自然。我听说了，这个新人原本是人界某著名变态心理学教授的关门弟子，曾协助警方破获多起连环变态杀人案，智商超一流！”
“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咱们平冤司雄起的希望，多少年了，终于……”
……
周默挤进人群，看到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衬衫男子，他盘腿闭目坐在莲花台上，手里拿着块黑色石头，胸口悬着一块铜镜，类似于3d投影的画面从铜镜中射出。
画面之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悬崖边上，正要将一对老年夫妇推下悬崖。
然而一双手突然从背后出现，抓住了中年男人的胳膊，中年男人回头望去，却发现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等他再度回头，想要将那对老年夫妇推下去时，老年夫妇狞笑着抱住了中年男人，一起坠落悬崖。
画面至此消失不见，白衬衫男子手中的黑石绽放出洁白的光，一道道裂纹浮现，黑石迅速破碎，化为一摊齑粉，随风飘散。
掌声雷动，周围的人群爆发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