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恶有报
在谢小鱼看来，他肯定是疯了，哪有溺亡者主动跳进水里的？
确实，他这个状态不会淹死没错，但窒息感却是实打实的，更何况黑水会对精神产生一定的污染，等等，污染……
难道说他已经被污染了，导致神智失常？
不对啊，看他的瞳孔，应该还好。
那又是为什么呢？
看着周默的身影在水中消失不见，谢小鱼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悻悻然骂了句：“疯子。”
然后，谢小鱼便感觉脚底的船微微颤抖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嗯，能让魂舟产生颤动，已经很不错了，比她预想的要强一点，谢小鱼想，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大概这便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不论是活人也好，死人也好，做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谢小鱼用桨敲了敲船底，提醒周默赶紧上来，但回应她的却是一阵猛烈的摇晃。
什么情况！？
谢小鱼一惊，差点被晃下船去，她在船底半蹲着稳住身形，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闪烁。
按照周默的生平履历，他是不可能有大功德傍身的，一个良善守序的普通人，一生循规蹈矩，除了临死前可笑的高光，翻看起来就像一本无聊的流水账，一眼便能看到尽头的平庸。
他这样的无名之辈，哪里来的力量使魂舟摇晃？
就在谢小鱼一头雾水时，那摇晃忽然停止，她松了口气，料想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同时心里对周默的评价上了一层楼，虽平凡无奇，但暗藏潜力，若好生磨砺一番，说不定能够有所作为……
短暂的平静之后，是更为迅猛的爆发。
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倒翻的小木船被掀飞到半空，谢小鱼感觉像被一头虎鲸狠狠撞了一下，从船底抛了出去。
落水之前，她看到了两条高举的手臂，和包裹在手臂皮肤上淡淡的青色光晕。
最纯净的功德之力。
·······
谢小鱼在划船。
把魂舟翻正之后，可能是用力过猛，周默又陷入了昏迷，谢小鱼当时也没被抛出多远，扑腾几下便游回了船上，接着她把周默也捞上了船。
为了防止再出现什么意外，谢小鱼就没叫醒他，直到小船快驶至通天河的尽头、倒悬山的入口，周默才缓缓醒来。
“这里是哪里？”
周默的话把谢小鱼吓了一跳，她可不想再费口舌跟他讲一遍，满面愁容道：“你、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哦不，不是，没有……”周默指着船头前方的四道乳白色的漩涡，“这是什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个啊。”谢小鱼长舒出一口气，“这是‘山海桥’，你可以理解为连接通天河与倒悬山的空间隧道，穿过‘山海桥’，我们就可以到达倒悬山了。”
说着，谢小鱼划动了桨，推着魂舟向前，驶入了其中一个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百米高的巨大牌楼，两根粗壮无比的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浮雕，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立柱的浮雕中间，以雄秀端庄的楷书刻着一副楹联：“人间最高处，三界第一山”。
接着抬头望去，隐约可见在牌楼顶部的匾额上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倒悬山。
而在牌楼之后，是一座巍峨壮丽的挺拔大山，风景秀美，气势磅礴，山顶云雾缭绕，但依稀可以透过云雾看到通天河的轮廓，真应了那句“大河之水天上来。”
但当周默几乎是九十度的仰起头时，却在遥远的天空，看到了苍茫大地。
谢小鱼没有打扰完全沉浸在震撼之中的周默，她静静地划着船，穿过牌楼，逆流而上，最终停在山脚的一处大殿前。
她把船用缆绳系在岸边的立柱上，对周默招了招手道：“到地方了，下船。”
周默揉了揉酸胀的肩膀，跟着谢小鱼往前走。
走过一段平整的青石地面，他们来到了十二级高高的阶梯前，阶梯两边立着两只威严的石兽，左为睚眦，右为狴犴。
阶梯上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虚掩着，顶部挂着一幅木质的牌匾，匾上刻着三个大字——平冤司。
两侧的对联是：“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当他们走上台阶，周默却发现门口地上有一个人，他坐靠在墙边，耷拉着脑袋，眼睛闭着，嘴边一圈胡茬，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那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对周默咧嘴一笑，然后便阖上眼皮，继续打瞌睡。
周默凑到谢小鱼耳边，小声问道：“他是谁？”
谢小鱼摇了摇头道：“看门的，不用管他。”
周默无语，这形象也能看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浪汉呢。
“在进去之前，我最后确认一下，你愿意加入平冤司吗？”谢小鱼凝视着周默的眼睛，“一旦进去，可就不能反悔。”
“除了加入，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周默问。
“有，”谢小鱼转过身去，指着台阶下的一口枯井，“你可以选择跳进去。”
“跳井？”周默微微一怔，他之前就注意到那口井了，但以为只是普通的水井，“跳进去会怎么样？”
谢小鱼还没回话，旁边的那个邋遢汉子倒先咧着发黑的黄牙，笑着开口道：“入十八层地狱，受吊筋、幽枉、火坑、拔舌、剥皮、磨捱、碓捣、车崩、寒冰、脱壳、抽肠、油锅、黑暗、刀山、血池、阿鼻、秤杆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虽不知邋遢汉子所言是真是假，但光是听着，周默就感觉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别信他的鬼话！”谢小鱼没好气地道，“你上辈子又没做什么恶事，去了地府也不会下地狱，大概率是成为最底层的阴差，干一些看守大牢，押送鬼囚，或者执行酷刑的活儿。”
汉子嘿嘿一笑，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
周默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之前说我无法投胎，需要积攒功德，才能转世为人，为什么？”
谢小鱼道：“正常人死了魂魄会离体，但有一些执念强的人死后魂魄会继续留在肉体里，这种状态我们称之为‘活死人’，‘活死人’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修成鬼仙。”
“你是说……”周默恍然大悟，“我有很强的执念？”
谢小鱼微微颔首。
“但是，”周默又问，“你们为什么找到我？”
“因为平冤司缺人手。”谢小鱼直言不讳道。
“啊？”周默懵了，缺人手，拉壮丁，这理由是不是有点敷衍……
“还有就是，”谢小鱼补充道，“你的三观比较健康，符合平冤司的招录要求；而且你在人间的亲戚朋友很少甚至基本没有，可以最大限度减轻前世人际关系对你的影响，以后的工作中不容易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
这么说他还容易接受一点……周默想了想道：“那我要是加入了平冤司，主要是干什么工作呢？”
谢小鱼指了指他身后的对联，周默疑惑地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天地必有私。”
“惩恶扬善，扶正祛邪。”
邋遢汉子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坚毅、中气十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