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番外十一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嘭-----
金斯山以钳刀将庞统狠戾禁锢于金碧色的梁柱下,冷冷嘲讽一笑:“你这身师出名门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庞统被激怒,双眸猩红,龇牙咧嘴抬脚踹向他的下身,反唇相讥:“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到最后,输赢皆未有定数!”
二人揪扭成团,锋利的钳刀游走了一圈,庞统趁机徒手一劈,钳刀当即脱离金斯山的臂腕,遽然飞向玉阶上方的梁榭蕴。
齐擒龙神色一凛,毫不犹豫推开郑朝露,挥动手中的纯钧雪光长剑,以身相护。
此千钧一发之时,刀锋划过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的郑朝露,眉黛皱蹙的刹那,清丽容颜上一道遽厉血痕骤现。浅绯色的纱衣如无可依仗的飘蓬般浮动于空,遂落入眷恋已久的宽怀中。
光焰烈烈,映照于此的盈润水眸上下翕合,手势比划间,尤带着七分的虚弱与恳求----
朝露因一念之差,酿下今日大错,害得君上遭奸人算计,连累了整个方丈陷入如此困顿境地之中
“与你无关,”齐擒龙棕眸深谙了几分,指腹触了触她的脸颊,清冷视线移向东倒西歪的殿宇,意有所指道,“孤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梁榭蕴神色落寞垂眸,默然未语。不动声色的娥眉下,心髣髴被绵软的细针扎了个遍般,千疮百孔。
“郑姑娘对君上还真是一往情深啊!”轻而易举擒下庞吉等一干朝臣的章惇狂妄负手,不疾不徐拨开瑟瑟发抖的朱班主,猖獗一笑,“就是不知秋状元对自己的女儿和管家,是何做法?”
他的身后,身形娇小的素兰被五花大绑押进殿内,紧随其后的是遍体鳞伤的王尔德。
梁榭蕴清眸沉冷,将怀中已然昏迷的齐婕弦小心翼翼交与一旁的芍药,素履步下玉阶,绛青色的细长衣袂随风浮动,声线冷如冰川:“说,你的条件!”
“安排一辆马车,让我远走高飞!”
她毫不犹豫拒绝:“痴心妄想!”
素手攥起横插于鎏金瓷砖上方的御刀,毫不留情对准章惇与金斯山,下颌微抬,公主风范尽显:“我今日,必为深受你二人毒害的无辜百姓讨个公道!”
“公道?”章惇髣髴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为了这所谓的公道,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
金斯山以凌厉的刀锋抵上素兰细白的脖颈,傲慢斜视,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我呸!你个满手沾满鲜血的大魔头,你会不得好死的!爹爹,不用管素兰,切勿放过此人,定要为民除害-----”
“不错,秋大人,我们死不足惜----”
话还未落,挟持他们的叛贼瞳仁一紧,骤然落地。
光泽清明耀目,浸染洁白如雪的清修战袍,赫然而现的修拔朗润之躯挺立如松竹。如疾风般的步伐轻而易举躲过金斯山的攻击,迅速救下素兰和王尔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琉璃金光映照章惇狰狞突兀的面容,放出如饕餮般尖锐刺耳的嘶吼。下一瞬,披在身上的华服瞬间碎裂成破布,“是你们逼我的----”
他双眸赤红,黑翳已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浓雾如潮水般浸染他的每一寸肌肤,俨然一副入了魔的征兆。
齐擒龙手持流光啸剑,神色凌然挡在梁榭蕴身前,沉声催她:“速将婕弦带回后宫,守在她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
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梁榭蕴借以二哥梁榭晗教授的防身招式,游刃有余绕过他,足尖一跃,举刀劈向已入魔道的章惇。
“不自量力!”
鬓发散乱的章惇放肆大笑了声,黑掌只一轻挥,如刀刃般的弧锋瞬间攻向梁榭蕴。
欧阳修心头一凛,清隽长袍浮动间,飞向身处危险之中的梁榭蕴。这时,一双紧实有力的长臂揽住纤柔的腰肢,二人衣物缠绕间,躲过章惇狠厉如爆兽的攻击。
二人躲至赤琉金柱后,大掌握着她的肩胛,眸色染满忧虑:“可有受伤?”
梁榭蕴惊魂甫定,被他这么一问,满腹委屈猛然袭上心头:“别用碰过他人的手来抱我!”
边说边扯落禁锢于双肩的指腹。
某人深邃瞳仁蹙了蹙,思绪明朗后,绷紧的眉宇挑了挑,忍俊不禁笑出声,反问:“吃醋了?”
白皙的清容蓦然染上一抹绯红,她撇了撇嘴,嘟囔:“一日未进食,何来醋可吃?”
骨骼分明的指腹突然捏住她的下颌,上抬的刹那,薄唇覆上柔嫩的红唇,温柔汲取萦绕在她口中的馨香。
“蕴儿,听我说,”二人额头互抵,低醇磁惑的沉音清朗如风行水上,谆谆道,“婕弦此刻身受重伤,必须即刻医治。而你,是我唯一信任之人。”
清眸倒映俊美如刀削般的轮廓,许是因为他尊降称谓的‘我’,又或是他口中的‘唯一信任之人’,她颔首的同时,攥紧他的衣襟,杏仁染满水雾:“答应我,必要安然无恙!”
薄唇再次含住嫣红的唇瓣,一触即放:“定如你所愿。”
殿宇暗处一隅,一双如淬了火般的尖锐双目死死盯着这缱绻缠绵的一幕,蔻丹红指甲深深嵌进掌腹之中,痛而未觉。
嘭嗙----
数名进攻之人飞撞雕栏玉砌,旋即掉落于地。
齐擒龙眉峰一凛,护着她往后一推:“走。”
梁榭蕴下意识咬了咬唇肉,旋即狠下心转身,背起齐婕弦头也不回的离开。
擒龙,记得答应我之事,倘若你敢失言,我断不会轻饶了你!
“齐擒龙,堂堂一国之君,此刻却藏起来当缩头乌龟?我还真为你这胆小如鼠的行为感到羞愧----”
‘愧’字未落,一凌然锐剑夹带着迅猛如虎的锋芒,兜头劈下。
避无可避的章惇,云淡风轻瞥了眼断成两截的左手,弥漫上方的黑翳源源不断缠绕。片刻,陡然长出一别无二致的左手。
“就凭这些小招小式就敢与我为敌?你们还真是愚蠢至极!这方丈的江山,注定为我章惇所有!”
凌乱成灾的垂拱殿内,回荡章惇狂妄自大的笑声。
那日,他无意中偷窥到耄耋的练功之法,便暗自效仿。起初那如万蚁噬心般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可最后,他不仅熬了过来,甚至练就此魔道之术!
一地四方,一方一人,将他围住。
“君上,微臣从今以后,必唯您马首是瞻!”
幡然醒悟后的庞吉,攥紧武器,大义凛然表明自己的态度,沉声如洪钟,浑厚有力。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师,本丞相今日便成全了你的赤胆忠心!”
章惇以掌凝结翳火,瞬间攻向庞吉父子。
齐擒龙沉眉肃目打量堕入魔道的章惇,臂肘处那道微小的伤痕阴翳浓重。深棕瞳眸一紧,紫色襕袍瞬间浮荡于空。而与流金璃剑齐头并进的,还有欧阳修手中的枣阳槊。
早有防备的章惇邪恶一笑,披散四周的发梢狠厉毒辣朝他们二人猛甩。欧阳修猛神色一惊,竭力推开齐擒龙,独自承此攻击,重落于地,吐了好几口鲜血。
齐擒龙眸色沉冷如寒潭,脑海中蓦然响起司命星君曾在他耳边念过之言----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齐擒龙阖眸,暗自调动内息。原来,它不仅是一首词,更为内功心法!
夜已深,月色清冷。攥握成拳的掌心四周凝结了两团无形又刚毅的光圈,琉璃火光忽明忽暗间,反衬迅猛如虎的磅礴气势。
齐擒龙蓦然睁眸,萦绕周身的浩气泠然,髣髴羽化成仙的神祇般,勃姿威赫。他足下似生了风,长剑穿云破啸,轻而易举攻破章惇的防护屏障,锋刃凝力对准那道红痕,劈砍而下。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哀恸声尖锐刺耳,回荡整座殿宇。随后的一切,缓缓尘埃落地。
“状元郎,明日”
“照旧。”
皎洁的月辉洒落状元府内宽敞的庭院,星稀疏落,凉风微寒。
王尔德挠了挠后脑勺,蹙拧的眉宇满是纠结,支支吾吾提醒道:“可君上”
“咳咳咳----”梁榭蕴合手抵住咳嗽的唇瓣,清眸淌过一抹漫不经心的神色,“本状元身体抱恙,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切忌吹风。早朝及其政务,本状元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是大夫嘱托,状元是该好好休养。”
低沉朗润之声随风落入她的耳膜,梁榭蕴垂眸偷摸了下鼻尖,被抓当场的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王尔德掩着唇极不厚道地笑了,镇压他家状元的贵主一来,哪边凉快他就该呆哪边去咯。
月光淡如水银,倾洒二人的周身,髣髴镀了层浅白的银辉。
梁榭蕴正襟危坐,继续烹煮手中之茶,氤氲茶香袅袅。她不紧不慢清洗完公道杯,余光忍不住瞥向一侧。剪影颀长的某人,仿若泰山般岿然不动。
她撇了撇嘴,郁积在胸的沉闷之气愈发明显。素手自顾自倾倒浓醇馨香的龙井,才啜饮一口,某人宽厚的大掌便轻车熟路拿走她的碧玉茶杯。
“夜色已深,还想如昨夜般继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话落,他就着适才她啜饮之处一口喝尽,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髣髴此事已做过千百遍般。
她:“”
纤躯当即持立,以背而对,银光下的身形伶俜孤孑,就他之言‘善意’提醒道:“既知夜已深,日理万机的君上就不该深夜造访,唯有养精蓄锐,方能游刃有余应对接下来的朝政。”
章惇死后,庞吉遂辞去手中的太师职位,回乡颐养天年,庞统亦随之。朝臣上下,进入肃整模式。唯独金斯山这狼心狗肺之人,趁乱逃走了。
纤足还未迈出半步,紧实又霸道的长臂瞬间箍住她的腰肢。他埋在洁白如雪的脖颈中,呼吸灼热:“仍在埋怨我未将你送回瀛洲一事?”
梁榭蕴自知挣扎无效,心平气和反问他:“君上此言,是答应微臣辞去状元之职一事了?”
“不。”
“哦。”
“蕴儿”
“微臣困了,君上请回。”
齐擒龙忍不住莞尔,深邃棕眸灿若星河:“茶壮怂人胆?”
“说谁怂?”
梁榭蕴掰开他的桎梏,毫不留情猛踹了他一脚,白眼翻到九天开外。
他的小姑娘炸毛了,急需安抚:“整个方丈也就你敢如此没规没矩的对我。”
“一国之君很了不起?”
他嗯哼了声。
“了不起到后宫佳丽三千,日日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齐擒龙眉峰一挑,原来小姑娘真正在意的地方在这儿。双掌捧起如凝脂般的清容,俯身而下。
“少来这一套!”
梁榭蕴躲开他欲再次轻薄的动作,委屈又义愤填膺控诉道:“郑姑娘已为你损了容貌,又即将成为一国之母。你该初心如衷,不应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水雾迷蒙间,美人泣啼,泪落如珠散。
“可若我说,我心中念念不忘之人,是你呢?”
梁榭蕴凄楚一笑,泪凝于睫:“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大掌不疾不徐攥住她的素手,不由分说平贴于左胸下方:“我不说,让你听。”
扑通、扑通、扑通-----
如擂鼓般的心跳经由她的掌心、脉络、血液,传递至自己跳动的脉搏。她神色凛然,二人的心跳髣髴天生的契合,一体同魄。
黑影罩落,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而来。健硕结实的长臂一把将她抱起,步履沉稳。
浅风浮动,光影斑驳间,缕缕桂花清香怡人。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屋内的青石地板,银泽铺曳。
直到后背抵上柔软的床铺,她才惊觉此事绝非梦境,纤弱的娇躯不自觉发颤。
察觉出她的局促紧张与不知所措,齐擒龙俯身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喉头滚动数下,沉音低哑:“信我吗?”
“我……不、不知道”
本以为某人会直接霸王硬上弓,未曾想他只是低沉一笑,声线如钲如箫,悦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