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天牢大火
老皇帝看着王相白发苍苍跪在血泊中,向来恃才傲物的他,对萧琏可谓呕心沥血,严厉又疼爱。在朝堂纵横捭阖皆是为了他。如今老二愚蠢的宫变,将他半生的心血付之一炬。眼见他一脸的悲怆,眼中再无光芒。
他心下也不由唏嘘。
“陛下——”王相不愧是王相,当了几十年的百官之首,堪称人精,一看老皇帝面露怜悯,他赶紧语带哭泣地又恳求,“陛下,老臣愿告老还乡,将相府门生名单交于陛下,恳请陛下饶二皇子一命——”
这是要自毁臂膀,将相府门下所有勾连官员门生都交于陛下,以换取陛下对二皇子宫变之罪的从轻发落。
果然,老皇帝重重一叹,“老二,你是真的知错了吗?”
萧琏赶紧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儿子是真的知错了,是儿子该死,不该痴心妄想,请父皇治罪。”
老皇帝深痛地闭了闭眼,“罢了,既然你已知错,便去虎山大牢里去反省吧!”
萧琏心知小命已经保住了,不由得对老皇帝重重磕了几个头,“儿子谢父皇不杀之恩。”
“你可以对朕起杀心,但朕还没有绝情冷酷到要杀自己的儿子。”老皇帝说着,眼神中都是悲怆,“去向你母后辞行吧!以后,朕不想再看到你,望你好自为之。”说着,老皇帝意味十足地看了王相一眼,大袖一拂,转身进了御书房。
王相意会,直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萧琏的肩头,“你且自去,剩下的事,交给外公——”
萧琏心一跳,扭头看他,“外公——”
王相却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再不说话,提起袍子就上了台阶入了御书房。
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皇宫御书房外的大理石广场上走的就只剩下萧衍一个人。若不是大理石台阶上的血色在暗夜里发着腥鲜的味道,谁又能想到方才这里还经历着一场世上最残忍的厮杀?
萧琏满是悲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一身素衣的萧衍身上,看他一身料事如神的昂扬姿态,好似凡事都在他的掌心中,他一咬牙,目光中再无一丝温度。
”萧老九,老七是你的人吧?是你将我逼到如此地步。“
萧衍负着手一步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二哥若无张狂之心,谁人又能逼你至此?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贪心作祟罢了。”
萧琏举着那枚兵符,狠狠地摔在萧衍身上,“这兵符是假的,那真正的兵符在哪里?萧老九,为何你总是如此可怕?连兄弟都杀。这兵符明明是你第一次见沈长梨时,她从你身上偷的,藏在了破茅屋里,被柳姑姑偶尔所得,它怎么可能又成了假的?萧老九,你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萧衍面不改色,“一切不过防患于未然,我不过是比别人多留了一手而已。那日父皇来靖王府看萧桐,我被父皇抽了三十鞭,就是在那时,我就将兵符交给了父皇,并表明自己的心迹。我永远都不会背叛父皇,背叛中宁,不论将来的皇位传于谁,今生我只做个藩王——”
上交兵符,与那棋盘上的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相得益彰,配得上一个‘孝’字。今日老皇帝能宽容沈长梨,也是萧衍以牺牲这一切换来的。
萧琏听完这一切,还未刚刚缓和的眼神又浮出阴鸷之色,“萧老九,太子哥哥之死,你是事先不知情?还是你心知肚明,却没有阻止的了?”
萧衍眼眯一缩,“看来太子哥哥之死与二哥脱不了干系?!”
他虽是疑问,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是笃定二皇子至少也知道太子会死。
萧琏得意地哼哼两声,“你一定不会想到,女人一旦狠起来,那可是会更要命的。太子哥哥错就错在,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曾经艳压群芳的太子妃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她委身在东宫,不过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掐断他的脖子——而她的心里,恐怕始终都忘不掉你萧老九吧?我若将这一切都抖落出来,你猜父皇又会怎样看你?”
萧衍根本不受他威胁,声一冷,“那二哥恐怕死的会更快。”
“哈哈——”萧琏张狂地笑起来,“你心里肯定也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吧?她连太子哥哥都敢杀,你说,你的女人待在那地牢里,你不会以为很安全吧?”
萧衍倏地蹙起眉心,扭头看他,“二哥此言何意?”
萧琏歪了歪嘴,眼中夹杂着淫荡之色,“世间最毒妇人心,其实她最痛恨的不是太子,而是所有靠近你身边的女人——否则,你之前被赐婚的那几个女人都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一点都没怀疑吧?”
萧衍眼中一冷,“二哥早就与她联手了?”
萧琏得意一笑,“至少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萧老九,你那几个女人的确不错,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美艳动人,皮肤柔滑的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他每说一句,萧衍的脸就黑一层,手在广袖下狠狠地握成拳头。
萧琏瞄着他千年不变的冷脸,叹息一声,“可惜,再除掉沈长梨,恐怕挡在她面前所有的障碍都没了——萧老九,你猜,你在皇宫耽搁了那么久,沈长梨现在还活着吗?”
萧衍脸色突变,眼眸朝着皇家地牢的方向看了一眼,猛地跨步就走。
“哈哈,萧老九,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娶不到王妃——”背后萧琏就像疯了似的,张牙舞爪,说出的话恶毒至极。
萧衍脚步一顿,回身又走回来,身子一弯,冲着萧琏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二哥,除我之外,黑豹军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说完,他直起身,嘲弄地看着萧琏,“老王相恐怕还抱着希望,以为父皇饶了你性命,将你关进虎山大牢,随后宗人府审讯,他就可以混水摸鱼,将你再捞出来——不怕告诉你,二哥,只要王相胆敢这么做,本王敢保证,他永远都别想全身而退告老还乡,本王能让这世上再无王氏一族你信不信?”
说罢,他拂袖而去,徒留下萧琏跪在地上呆若木鸡,随后,他又冲着萧衍诡异地大叫,“萧老九,你瞧瞧地牢的方向,你的女人还有命吗?“
萧衍一惊,抬头望去,但见皇家地牢方向火光冲天,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
萧衍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个纵身,便在原地消失。
禁卫军大统领李鹤见萧衍离去,慢腾腾从阴暗处走出来,冲着萧琏一声,”二皇子,走吧!虎山大牢正等着你呢!”
萧琏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以为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我要去后宫去见我母后,李大统领等着吧!”
说着,他大摇大摆就要往后宫走。
李鹤冷笑一声,伸手揪住他的后领子就将他往后一摔,萧琏‘哎哟’一声就摔个四脚朝天,四周的禁卫军手按腰刀面色沉沉地围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父皇还未治我的罪,你们不能——”
话未说完,满脸愤恨的禁卫军一涌而上,手脚并用,双管齐下,直打的萧琏从尖嚎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李鹤拍拍手,“二皇子可还要去后宫看皇后娘娘?夜深了,就不要去打扰皇后娘娘安歇了。再说了,一个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还有什么资格待在皇宫里?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呢?呸,二皇子还是想想在虎山大牢里要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恐怕夜夜都来向你索命——带走!”
李鹤一声吆喝,禁卫军像拖死狗一般拖着鼻青脸肿瘫软在地一点都没有反抗之力的二皇子直接走向宫门。门外早就准备好了囚车,禁卫军将他往囚车里一扔,李大统领一挥手,囚车启动。
萧琏慢慢抬起手,紧紧抓着囚车的铁栏杆,嘴里低低发出一阵呜呜,“外公,母后,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
皇宫赏春宴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二皇子弑父逼宫让人大跌眼镜,更要命的是,皇家天牢的方向莫名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夜,整个京城都闻到了那浓浓的桐油味。
皇家天牢下面还有地牢,就怕起火,所以全部都是铁筑的牢房。没想有人竟然泼了桐油,将整个皇家天牢地牢烧成了一片废墟。听说里面的人全死了,狱卒和囚犯一个没剩,烧死的,熏死的,烧的半死不活的,还有被人用刀砍死的,禁卫军整整抬出了上百具尸体,那惨状,令整个京城的人都胆战心惊。
听还活着奄奄一息的狱卒道,深更半夜,有人拿着二皇子萧琏的令牌,说要连夜提审沈长梨,典狱长当然不相信。二皇子正在宫里参加赏春宴,怎么可能有闲情提审死囚犯?便阻拦着没让进。
没想,来人立马翻脸,二话不说提刀就砍,典狱长当场就死了。等狱卒们反应过来,这群人已经蒙上脸凶神恶煞地闯进地牢,见人就砍,一边砍一边泼桐油,大火就势不可挡地燃了起来——当时,整个牢里的人都疯了,哭天喊地,有人冲出天牢,却被外面堵的人又砍死。所以,整个天牢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至于那些人杀人放火的人,最后怎样了,谁也说不清。
当萧衍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整个皇家天牢都被大火吞噬,他站在天牢外,望着那冲天的大火,像被钉在了地上,久久都没有出声。
天亮后,大火熄灭,京兆尹府连同禁卫军,黑豹军一起开始在废墟中挖尸体,只在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上,发现一串南红串珠。那娇艳的红色,已被烧的成了黑红色。萧衍眼眸一眯,终于动了,他走向那具尸体,从腰间将那南红串珠拿了起来。
正是萧衍送给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又送给沈长梨的那串,世上独一无二的一串。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老皇帝震怒,一日间失去了太子,又被二皇逼宫闹得火大的帝王,再不仁慈 ,显得雷厉风行的铁血一面。将参与二皇子宫变的禁卫军,还有为二皇子求情的官员,一共处死或降罪处罚的人员达数百之多。
老王相一夜之间仿若更加苍老了,不仅没能安然告老还乡,因着天牢之事,老皇帝下令抄了二皇子和王相府所有家产。王府中男子充军,女子为奴。二皇子遗留的子嗣由皇家抚养,其二皇子妃和众姬妾全部送进‘水镜痷’,代罪修行。
一直显赫上百年的王氏大家族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皇后娘娘一下子病倒了,老皇帝将她禁足宫中,连太医都没有传为她治病。
七皇子萧柯因失职罪被老皇帝罢黜,夺了禁卫军和京畿大宫的军权,让他为太子抬棺下葬,之后便去云山中为皇家守陵。无诏,永世不得入京。
相较于二皇子的惨状,他算是侥幸逃脱了。
事实上,众臣心里都明白,萧柯与萧琏走得最近,之前一直以他马首是是瞻,二皇子弑父谋反,不可能与萧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此事已经牵连了太多的人,老皇帝怕臣工们寒心,也怕自己儿子们寒心,便网开一面,饶过萧柯。但也是警告其他皇子,日后再敢有人行不轨之事,所有人都是例子。
过了一日,天牢火灾之事清点完毕,呈给老皇帝的名单长长的一卷,所有人都对得上。也就是说,牢里不管是狱卒和囚犯全死了。连北黎的锦玉公主也死了。老皇帝看到她的名字,长长吐出一口气,着人写了丧书送到北黎,将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至此,中宁再无锦玉公主。
至于北黎国如何反应,老皇帝也不怕,萧衍马上就要去玉屏城就藩。玉屏城离京城万里之遥,由萧衍挡在前面,老皇帝根本不担心。
诸事毕,老皇帝为彰显皇家胸怀,便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敬畏苍生。同是地,为给太子举丧,京城之人一律素服七日,不得婚嫁,不得寻欢作乐。所有的茶楼,戏楼,青楼,饭楼都一律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