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捷(五)
嘈杂之声将大家惊醒,看着火光冲天地粮仓所在,刘十夫长大喊:“不好!”率先冲出营帐,其他士兵也见情况不妙,也跟着冲了出去。
当大火被扑灭,当这里的秘密暴露在众人眼前,众人只是闭口不言。
“霁林,老胡,他,他,为什么会……”刘十夫长看着霁林身边倒在地上,闭着眼的胡百夫长,痛苦的说。
霁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胡百夫长,并没有说话。刚刚,其他秦燕士兵终于赶到了,可是他们赶到的时候只是灭了火,而他们刚到的时候,看到的,除了霁林和胡百夫长,还有满地的海寇。
此刻,霁林的双手在滴血,这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敌人的鲜血。当时,他目睹着胡百夫长被海寇用刀贯穿,看着胡百夫长倒下,他怒了,真的愤怒了。那一刻,他似乎心中的恶魔觉醒了一般。如果从海寇的视角来看,那么霁林,便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怪物。
当一切安定,秦燕士兵赶到,霁林也恢复了正常,可是他的周围,已经没有站着的海寇了。
刘十夫长看了看没有理他的霁林,转头指挥着自己的部下,将胡百夫长的尸体收敛好。而余下的海寇,都集中在一起集中焚烧了。
但是霁林却制止了那些人动那些海寇,因为霁林自己当时并没有下死手,这些人都还活着……
“这场大火,将一切都毁了啊。”这是刘十夫长的感叹,胡百夫长的计策看起来就要毁于一旦了,原本只是他和老胡才知道,不对,还有一鬼精的霁林,现在就要人所皆知了。
连续五个大型粮仓被焚烧殆尽,数十个粮仓收到牵连,而最主要的是,将秘密公之于众了。
看到这些粮仓没有粮食反而是一些引火之物后,不和谐的声音,最先从那群不是胡百夫长老班底的人嘴中发出。
“胡和宗什么意思!”
“这些就是我们守护的粮食吗?”
“粮食呢?粮食呢?粮食哪里去了!”
他们本就不属于胡百夫长的老班底,这群人都是危风拨过来的,有些也是十夫长,有两个还是百夫长,本来就和胡百夫长平起平坐,但是因为危风的原因,需要听从胡百夫长,他们心底不是特别服气的。
刚才出于对去世的胡百夫长的尊敬才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默不作声。此刻,胡百夫长的尸首已经被收敛好了,也该是说说眼前这没有粮食的粮仓这件事的时候了。
霁林仍然没有说话,刘十夫长却站了出来。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胡百夫长殉国,我们应该赶快报告给危风将军,然后让危风将军尽快派来一个来统领大局的人。”
可是刘十夫长的话并没有稳定住局面,反而让局面更混乱了。
“还用得着危风将军吗?我便可以领导你们,胡和宗之后,便是我官职最大!”一个百夫长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对于领导三百人,似乎是很感兴趣。
但另一个百夫长笑着出来反对了。
“还你官职最大,我是干什么的?我说姓于的你别说了大话闪着舌头。”
“诶,我说你许二愣子,你这时候跳出来干啥,就你那两下子,这三百人能跟你。你还好意思出来叫,上次见海寇跑的最快的可不知道是谁呢!”
“那是郝霈将军下令撤退!我是服从命令,哪像你,一个猛彪子,只会喊打喊杀,怎么能成大事!”
两个人争执起来,互不相让,而跟着这两个人来到这里的其他士兵,纷纷站队,力挺自己的老上司。原本两个人的唇枪舌战,演变成了市井骂街。
“你个狗儿子!”
“你生儿子没!”
“养汉的儿子!”
“你娘才他娘的养汉!”
“就是你娘!”
刘十夫长和一众老兄弟,看着眼前种种,无可奈何。刘十夫长也知道哀叹,胡百夫长的计谋啊,要破灭了。
“看起来没老胡镇着,这帮妖魔鬼怪,都原形毕露了。”刘十夫长身边的一个人感叹。
刘十夫长也只能摇摇头,想着老胡才刚刚合眼就发生了这种事情,难道苍天助海寇而不助秦燕吗!
这个时候,一声惨叫,打破了众人的争吵,顺着争吵声看去,某一个霁姓男子手中正拎着一个往下滴血的头颅,身前那具无头尸体,正是这头的主人。
刘十夫长一脸惊讶的看着霁林,他真的没看过霁林如此心狠手辣的时候。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众人,霁林开口了。
“不吵了?大敌当前,也不看看现在是争权夺利的时候吗?你们想做这里的头儿,也不想想,你们知道为什么危风将军把我们派过来吗?在搞不懂状况的时候,就争权夺利,便宜了海寇,难道你们想让弟兄们身处危险吗!还是说,你们想带着弟兄们送死!”霁林的一番话,让两方人陷入了沉思,但是两方的头头却一致对外,指着霁林的鼻子,异口同声的大喝!
“你他娘的谁啊!”
而霁林将手里的头丢掉,滚到两个人的面前,吓得其中一个往后跳了一步。
“你个崽子,什么意思!”
霁林没有回复他,却是走到刘十夫长面前,对他说,“刘哥,你把老胡的计划说一遍。”
“霁林,这不行!”刘十夫长皱着眉头说,“要是他们知道,会引起兵变的啊!”
“刘哥,说!你信我,告诉他们!”
“真的?”
“假的也就这样了,说不说都这样了,你还不如说出来,咱们的目的不是别的,记住,咱们的目的是让计划实行下去。”
“老胡和你说了?”
刘十夫长看到霁林点点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面色依旧沉重,但是他此刻是相信霁林的,正如之前他相信霁林的父亲霁明一样。所以,他将胡百夫长的计划全盘托出,不留一点。
“诸位,我和老胡交情好,他的计划我知道,我告诉你们吧。”刘十夫长稍作迟疑,但还是说了,“老胡,他和危风计划的是,把这里弄成一个假的粮仓,放出风去,吸引海寇来攻,然后配合危风将军外边的部队里应外合,将他们消灭在这里。”
这个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向刘十夫长大声提问,“那海寇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
“那岂不是我们要一直等海寇,这还不是主要,那危风怎么能知道海寇攻击我们而来进行围剿?”
“危风将军派了许多斥候探查的,只要我们拖出,就可以了。”
“拖住?那不是要我们死吗?”这人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轩然,大家听到所有计划后的反应,皆是破口大骂,果然刘十夫长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大家,安静,安静!”
“安静,怎么安静!”
“他娘的胡和宗,没按好心!”
“该死啊,该死!”
还有骂的的更凶残的,就不予言表了。刘十夫长只能看向让他说出原委的霁林,眼中迫切之色已经溢出来,急切的希望霁林做点什么。
而霁林,确实也不辜负他的期望。提起刀,走向另一个已经昏死的海寇。
随着霁林手起刀落,那个海寇也一命呜呼了。
然后霁林并没有停下,拿着刀又向下一个海寇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着:“你们来,秦燕烧杀抢掠,妇女,残害生灵。多少人因为你们,无家可归,多少人因为你们,妻离子散。你们恶贯满盈,罪恶滔天。我恨不得对你们,食肉饮血。多少秦燕将士就为了守护着自己的家园,为了守护着自己的土地,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甚至于有些人,连个墓都没有。一辈子,本来那么长,就因为你们,多少人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一刻,那生命逝去的一刻。”
霁林的一番话,让底下的争吵停止了,他们都看向了满身是血的那个孩子。
不过,海寇可能是因为霁林的声音而醒了过来,刘十夫长一个眼神,周围的弟兄们眼疾手快的就摁住他们,防止他们逃跑,更防止打断霁林。
霁林看着自己的观众,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脑海中闪过许多词句,为了胡百夫长的心血,他要动用自己如簧之舌,来一手激将法。
“大家吵,大家闹,无非就是怪胡百夫长拿咱们的命不是命。我也气啊,我恨不得踹死他,不过此刻他确实已经死了,海寇帮咱们解气了啊。”霁林说的话很不尊重死者,却属于能够平息愤怒的话,给底下的士兵们宣泄的地方,而他之后继续说,“说到底,大家也是怕死,不过别着急否认,我也怕死,很怕,特别怕。但是怕有用吗,人家都把刀架你脖子上了,你不反抗吗,你就甘心让海寇这么残害我们的同胞?”
“对,大家现在都恨胡百夫长,可是你知道胡百夫长为了什么吗,你知道胡百夫长经历了什么吗?我不是为他辩解什么,他全家都被海寇杀了,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秦燕人被海寇屠杀?你们参军是为了什么,有多少人,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建功立业!我希望这些人想想,吵闹能够实现你们参军的誓言吗!”
“有的人是为了吃饱饭,毕竟军队有军饷粮草,但是,你们吃不饱饭是因为什么,连年战乱吃饱就有鬼了,现在有个机会,让你以后都能吃饱,让你以后三辈不愁,你把握不把握吧!还有像我一样,被强征入伍的,但是,我,霁林,一个十六的孩子,都有如此的觉悟,你们呢,一群把我当成乳臭未干的孩子,在这里贪生怕死,你就丢人吗?”
“你们现在这样,我替胡百夫长做个主,怕死想活的,都走吧。我能保证你们走后活下来,留下了怎么滴也得苦战一番,顶多在史书写下英雄二字呗。南港守卫的将士们已经在史书上写了足够多的英雄了,也不缺你是吧,但是我,今天,是要留下,死能怎么样啊,我死了,我娘,我的村子,能好好的存在这世上,我这条命,逝去又怎么样呢,何况我还可以拼死一搏,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刘十夫长看着激情演说到嗓子啥呀的霁林,看到了他爹霁明的影子。他突然有一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以后这战争,就靠这些年轻人来平息了。而霁林,必定是人中龙凤!
听完霁林一席话,场面先是陷入了死寂。但随后不知道谁十分给面子的一声怒吼,让场面彻底沸腾了。
当雄狮已经觉醒,怒吼声震天动地,没有人能在着惊涛骇浪中完好无损。而这三百英雄聚集的冲天气势,那股如死神降临的杀意,让大地惊骇,树木枯萎。在人群中的几个海寇,甚至有的被吓死过去。
霁林内心大笑,效果已成,他再添把火,就可以让这支队伍凝聚起来了,全身心的来实行计划。
他摆了摆手,一个海寇被带到他的面前。
“杀海寇!”
又是手起刀落,这次不再是震慑,而是激起大家的怒吼。
又一个海寇来到了霁林面前,又一个人头落地。
海寇一个一个死去,而随着海寇死去,霁林也将军士们的情绪,抬到最高。
大家都在呐喊,都在欢呼,似乎胜利已经提前来到了。
“霁林!”
“霁林!”
“霁林!”
霁林的名字,成了大家的口号,霁林这个人,已经慢慢变成了大家心中的领袖。甚至于刚刚两个还在吵架的百夫长,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都呐喊着霁林的名字。
此刻,没人当他是十六岁的孩子,而是真正的战士,能带领他们的人。
“兄弟们,我会带你们走向胜利,最关键的是,我会带你们活下去,带你青史留名,功成名就!”
刘十夫长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霁林,眼中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热泪,他或许在想念霁明吧,这样的场景,霁明看到,一定很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