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有意袒护
午后金晖,惬意而落,铜事台的房间依旧黯淡阴沉。
安朋奕带着手下侍卫,阔步而来,拂袖示意,命人准备笔墨。
“请月溪郡主完整写下,治愈皇上旧疾的药方。”
“实不相瞒,皇上安抚百姓,已有成效,为郡主平冤,指日可待。”
“不过御状结果如何,还要看郡主的仁心仁术,是否名副其实。”
“郡主谋事之能,堪称奇才,必定能明白皇上的深意吧?”
宁云溪点头而笑。
“明白。”
说着,铺纸执笔,开始书写。
安朋奕撑着最后一分耐心,沉声提醒。
“请郡主三思而后行。”
“否则,宁大人又要受尽重责之苦!”
宁云溪笔走从容,深深一笑。
“请问安大人,我依言写完,还能苟活于世么?”
安朋奕不露声色地一笑,话里有话地回应。
“皇上惜才。安抚百姓,意在搭救郡主,而非针锋相对。”
宁云溪领会一笑,停笔转眸,渊然凝视于他。
“我询问之意,不在皇上,而是安大人。”
“蛮触相争之后,若再重新共事,后果不想而知。防患于未然,安大人早已定好我的去处了吧?”
安朋奕目光一落,长须穿梭顺流五指之间,茂密一片深沉老练。
“你实在多虑了。”
“睚眦必报,不是贤者所为。我相信郡主,绝非心胸狭窄之人。”
宁云溪依言以礼。
“那就多谢安大人高抬贵手了。”
安朋奕低眸,示意一眼笔墨。
“我恭立静候,渺不足道,还请郡主不必在意。”
“请继续吧。”
宁云溪悠悠落笔,很快写好了药方,双手递了过去。
安朋奕依礼,微微躬身,也用了双手。
他不通医术,看不懂药方,只能来到对面房间,请安松帮忙检看。
只见安松蹙眉渐深,安朋奕的手心,微微攥出一分紧张。
“大哥,如何了?”
“这药方是对的吗?”
安松沉色回应,轻轻摇头。
“还是不对。”
安朋奕最后一分耐心,终于消失殆尽。
“这些日,她写了多少张药方?”
“每次都是不对,岂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耍弄于我?”
安松奈何不得,只能连声叹息。
“那你看,还要继续责罚宁大人吗?”
安朋奕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方桌之上。
“大哥还没看出来吗?”
“她根本就不在意宁大人的安危!”
“一味责罚宁大人,有什么用?”
安松猜到了他的意思,神色一惊。
“你想责罚月溪郡主?”
“不可不可。”
“赏花宫宴之时,皇上圣意明言,已是天下尽知。”
“你万万不可抗旨不遵啊!”
安朋奕眉宇之间,释然一分心狠手辣。
“只要得到旧疾药方,她便没了用处。”
“曲突徙薪,我原就没有打算,让她活着走出铜事台。”
“大不了责罚之后,一把火烧个干净,痕迹尽毁。大哥放心,我一定小心行事,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尹司台已有动作,平冤搭救月溪郡主,为期不远,或许就在这几日了。”
“抗旨不遵也好,一无所获也罢,皇上皆会龙颜大怒。莫不如放手一搏,万一夺得旧疾药方,便是大功一件!”
安松思虑之间,确也束手无策,于是只能应允。
“那好吧。”
“万事当心啊。”
安朋奕起身一礼,告退而去。
侍卫们早已准备就绪,待机而发。
安朋奕来到宁云溪所在的房间,关门之后,一声令下。
“打。”
侍卫正要动手,便听一阵重重的敲门声。
随后,门外传来庄玮的声音。
“何故锁门?”
“月溪郡主请开门!”
安朋奕本想不予理会,奈何没有正当的理由,只能示意手下侍卫。
“去开门。”
开门之后,庄玮带着手下隐卫,风风火火而进。
侍卫隐卫众然相对,呈现分庭抗礼之势。
安朋奕扫视一眼,最后定眸庄玮。
“你这是何意?”
庄玮虚对一个方向,拱手一礼。
“奉许大人之命,循例察看。”
“见这房间有异,所以携众而来。”
“安大人这是……企图私自责罚,抗旨不遵?”
几日锋芒之后,安朋奕已经了然于心。
“庄大人不可妄言。”
“我倒想问,你何故护着月溪郡主?”
庄玮一言一行,礼敬有加,唯有眸底隐含丝丝轻蔑。
“家有不解之仇,父亲更是恨入心髓,我怎会有意袒护?”
“安大人想多了。”
“御状医祸,由许大人和安大人共同负责。许大人公忙他事,顾及不暇,卑职理应分忧,不敢有所懈怠。”
“安大人查问,我落座旁听。”
“皇上有言在先,铜事台无权定论,一应证据,皆要上禀。”
“上禀之事,有我奔走。”
“至于查问之事,安大人请便吧。”
庄玮言之凿凿,话中之意,显而易懂。
安朋奕没了办法,只能放弃责罚,敷衍了事地查问几句之后,作罢离开。
如是这样,每次都被庄玮合情合理地阻挠,安朋奕一直没能得逞。
终于等到顾念廷主动收手,找人顶罪了医祸之事,庄玮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出铜事台的大门,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宁云溪福身以礼,感谢大哥哥患难与共,顺势悄然,递交有关穆尔尘的瑜旨。
众目睽睽之下,宁奉哲只能配合一笑,演出了亲睦如旧的样子。
平冤之事一出,方之玄入宫求见,配合他们下一个计策,巧言以动。
“启禀皇兄,臣弟暗中走访,查到此次医祸,宸王所用百姓,居然都是钟赴盟的人!”
顾孟祯闻言一惊,右手一落,紧紧抓住龙座一侧的扶手。
“什么?!”
“钟赴盟已经归附宸王?”
“朕与他们结下灭门之仇,钟桦怎愿托以信任,追随宸王而去?”
“宸王是朕的儿子,难道他不怕宸王假意收容,趁其不备,出手对付吗?”
方之玄言辞切切,真诚之中,更有一分心疼皇兄之意。
“皇兄宽仁,念有旧义,所以没有赶尽杀绝,他们何来如此心怀?”
“臣弟愚钝,细想近来发生的事,这才恍然。”
“不知皇兄可曾发现,钟淑仪出事、钟族灭门,宸王皆是置身事外。臣弟因有所思,这一切,或许都是宸王有意促成的。”
“一则置身事外,他便可取信钟桦,轻易得到钟赴盟;二则,与帝瑾王有了杀母之仇,与皇兄有了灭族之恨,他日后哪怕违逆夺位,也可以昭告天下,这是忍无可忍、迫不得已之举。”
“臣弟所言,绝非无事生非,请皇兄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