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急于求成的死亡
我呼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就当胡涛喝了口水接着瞎掰缸的文化是传承自中国瓷器时,我便看见昨天的那个白衣男子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走着,身后面总是挂着那把武士刀,我心想这个人中文说得不多,难道他是个日本人?
棍子入手后,第一感觉是沉,不过却感觉很顺手。第二感觉是手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得,就算是手心流汗也没有打滑,直接用来打丧尸估计也是可以的。棍子上端约四分之一处有一道金属制成的条纹,我伸出手握住条纹两边用了一下力,果然,可以分开的。
“我的朋友,新来的要作记录的。”胡涛一脸神秘道:“不知道吧?姓名、性别、年龄、三围……啊呸!是特长,和比较会用的武器。都要做最实记录。比如我的特长是修车修电子设备。”
我心中暗自奇怪,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让这群士兵那么尊敬。
去北京。
尤其是上一次,出去寻找物资的所有小队居然一个都没回来,更让这里的气氛显得萧索和悲壮。唉,看来这个地方也不如想象的那样安全啊。
“让他们回来……”我似乎能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让他们回来……让他们回来……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你在做什么?!”那个士兵失声叫道,顿时跑过来,脸上十分气愤,“放下!快放下!这个是唐先生的!你赔不起!”
离叔不在安全所,他还没有下落,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就必须找到他。他叫我活着,可我活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胡涛除了玩弄电子和偷车等小把戏什么也不懂,怎么活下去?陆琪琪也要跟着我一起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林小烟,我要带着她去北京,我承诺过的。
“急什么。”听见声音,我抬头略微惊讶地看向他,第一次发现他说的话超过了两个字。他挺直身体,双手又重新插回口袋,依旧是面无表情:“早晚会死的。”
记录名单的人闻言抬头问了一句:“需要过来找点武器吗?然后成年的男人都要加入自卫队,这是命令。”
我取下胸前的项链,凝视了好一会才轻轻将它打开,如同打开一件珍宝。望着照片上爸妈温暖的笑脸,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忽然想起了林小烟说过的话:“你累不累?”爸,妈,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我抬头想要道谢,却发现他的脸冷不丁出现在我面前,两只黑漆漆的眼眸如同黑谭一般直射我心底。冷冷吐出两个字:“想死?”
究竟是哪里不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将他们夺走,让他们离开我呢,我什么都不想失去,什么都不想。
白衣依旧是面无表情,嘴角挪动说道:“这,只是刀而已。”
挑来挑去没有一把是能用的,我还是把榔头放在手里,并四下打量。我眼睛扫过仓库一角,忽然发现那里斜斜靠着一根又黑又长的棍子,因为太黑所以一开始没有引起注意。趁那个士兵没理我的时候,我便轻手轻脚毫无留恋地放下榔头走过去,将棍子拿在手里。
“哦……”我非常纳闷,性别看不出来还用说吗?只好据实回答:“丁卓求,卓越的卓,追求的求。性别男,年龄十八岁,三围……啊呸!特长是擅长刀具,喜欢玩飞刀。”我狠狠瞪了一眼将我忽悠过去的胡涛,虽然我还没到十八岁,不过也差不多快了。
很快,天便凉了。早饭是一碗稀粥,外加一个馒头,连咸菜也没有。胡涛扭着头苦着脸万分沮丧地瞅着手中的馒头,然后一脸希翼看向打饭的大叔:“大哥,能挖一点白砂糖嘛?”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只要一勺。”
“那个……”我拘谨地搓着手:“我之前是开玩笑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它是你的,那么……”
白衣依旧光照脚丫子,我已经习以为常了,胡涛则对他比较好奇。他走到墙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刀身,然后就那么将它提到了我的面前。
我嘴角一阵抽搐,都世界末日了,还用金钱来衡量一个好兵器的价值,真是个白痴,于是闪过身撇嘴道:“你不是说这里的随便挑嘛?”顺手把刀抱在怀中,摆明了我真心想要这把刀。
“你干嘛?!”
靠,那我还跟他好得二五八万似的。恩,他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卫衣,那么就叫他白衣好了。我在心里很干脆地下了这个定义。
“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最后缺的是弹药,每次派小队出去找寻物资时,除了会损失很多人外,都要消耗大量的弹药,现在每人每天都有限制,拿枪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早晚么……可是我还活着……活着……”
一直以来我不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战斗吗。这些人将他们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怎能抛下他们一起去寻求解脱?我才十七岁,我为什么要向世界末日低头?去放弃我的生命?至少到了现在我还活着啊,反正早晚也要死的……总会死的。史铁生不是说过吗,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唐先生,这个人他……”
你一定要活着啊,卓求。
转了一圈实在是无聊透顶,胡涛跟在我身后已经把话题从司马迁转到司马光再转移到了缸的文学价值。
昨日来的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观察这里,按照一个工人所说,洛河安全区是洛阳附近的武装部在与总部失去联系后自己建立的,病毒刚爆发那几天,进入城市维持秩序的军队基本上全军覆没,之后首领及时下令留存部队进驻这家还未被感染的工厂,并极快的建立防御工事,全体工人自发自觉地建立起自卫队。
只听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刀光一下子闪出了半截,整个刀身有两指宽,刀刃看起来锋利无比,血槽也不是很深。我的手都有些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唐刀!唐刀!
心里拿定主意,终于感到好受一点,我才发觉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不远处的平房内升起烟火,是工人们在做早饭。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有点痛,我扶住额,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发红的眼睛,轻轻说道:“恩。”
他并没有转移视线,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没。”为首的士兵闻言居然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下去。”他淡淡地说道。
白衣一脸淡然地看着我,说道:“放下。”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忽然有个人推了我一把,我抬眼一看,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拿着本子看着我,说道:“说你呢,愣什么?”
那个人气的跳脚,忽然我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白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仓库门口,把我吓了一跳。我擦,这个人是幽灵附身吗?
我挑了挑眉,小心翼翼地将唐刀插回刀鞘,放回了墙角。毕竟白衣救过我,况且我还没有傻到跟这么厉害的人物硬碰硬。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我知道了这个人姓唐。
简单的字眼一下子戳进心窝,我闭上眼逃避他的视线,却明明白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下子闪过好多:爸爸、妈妈、潇潇、黄森、胖子……
那个士兵一愣,很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正了正军姿走出了仓库。
忽然我鼻子一酸,有一股气往上冲,顿时感觉无法言说的委屈。没错,想死,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就这样死掉。
我挑眉看向地上对方的武器,有棍子,榔头,铁锤,斧子,还有几把砍刀,让我无语的是里面还有一把高尔夫球杆。砍刀我试了试,要么是生锈了,要么是太轻不结实。
工厂建在郊区与市中心之间,地方很大,我们所在的楼是工人宿舍以及办公楼,现在被腾空作为安顿病人、老人、女人和孩子的地方。外面有三间大厂房,现在是士兵和自卫队休息的地方,厨房和仓库则分别堆积着收集来的粮食和弹药。
之后很多幸存者来到这里,所以说并不只有我们是幸运的。他们一起建立了一个安全区,并联系到了郑州的安全所。不久前,有零星的丧尸被吸引了过来,又过了几天,积少成多成了这浩浩荡荡的丧尸大军。
林小烟还没有醒过来,胡涛跟着我去大门口周围看了看,大门外面的丧尸数不胜数,门内是真枪荷弹的部队,黑洞洞的枪口排成一排对准着外面的丧尸,之前是一波一波地杀,自从弹药告危后,便停止了开火,留着最后再用。
如果死了,就可以忘记一切死亡,忘记一切痛苦,那么……
抱怨的声音在空荡的门口显得尤为刺耳,他蹲在台阶下面眼睛不眨地看着我,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好几个士兵飞快跑来停在我们两个面前。为首的面容一正,猛跺了一下脚冲着他敬了一个军礼:“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一脸好奇的胡涛跟着那个士兵走到仓库,地上整齐的堆着一堆武器,很杂很乱,士兵站在门口道:“你们随便挑吧。”
也许是个排长什么的吧……无论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怎么也不会跟我扯上关系吧。我低头双手撑着身子打算坐起,忽然发现原本疼痛的脚踝已经没那么严重了,看来他刚才扯的那一下是为我治疗啊,没想到这个人懂得东西还真不少。
武器?我的兴趣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在离叔家收的砍刀之前在巷子里也被我砍得卷刃,已经丢弃了。这个时候如果能有意见趁手的兵器真是再好不过。
据周围人告诉我的,这几天安全所的状况已经越来越不好,首先告急的是粮食,就算这里原先屯了再多粮食,也经不起这么多人的消耗。另外缺的便是药品,天气本来就冷,很多人逃生时都没有穿很厚的衣服,有很多人患上了感冒。这些曾经并不被重视的小病在末世中却很容易地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尤其是容易被怀疑为感染者,一旦一个人被发现有发热发痒现象,很快便被禁锢起来,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我侧过头静静注视着大堂中熟睡的林小烟,我说过的,我会做到的。
似乎在部队里人人都认识白衣,所以当他走在路上的时候,经过时很多人都自觉自发地敬了军礼,虽然他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看起来白衣是一个很目空一切的人,而且他有这个资本,我也自知我并不如他。
“……”
额……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