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好不坏
“您如何可知，我们所认为的一切，不是被人强加上的记忆。”
龙虎山，一处山峰上，一名青年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并肩而立。
“假的有，不过真的要多些。”
老者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远处。
“那为何您近百年来曾未踏出这座龙虎山，仅仅只是为了那些个传说？”
“看来你这些年下山游历倒是长了不少见识，那依你所见，我下山能有何作为？”
青年摇了摇头，“无作为与不作为，我愿意选择前者。”
“杀尽这天下恶徒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人是有欲望的，这便会滋生新的恶，我能保证世间无恶徒，你又如何能保证这世上时时都有我。”老者摇了摇头，微笑道。
青年沉默了良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想去就去吧，我多少还能活些年头。”没等青年开口，老者轻声道。
青年闻言，郑重地行了一礼，随后朝山下大步走去。
老人注视着青年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这些孩子里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啊。”
老者轻叹一口气，双手负在身后，白衣白发，丛云之上的山巅，近百年来只有他一人，时常站在这里。
一处茅草房前，十余名孩童正围着一名书生。
“这个字呢，是人，是不是很像一个人往前踏步的样子。”
书生拿着一根树枝，蹲在地上，耐心地讲解着地上的字。
“没有别的写法吗，比如说坐在马车上的人是不是能写成这样。”一名男孩拿手指在地上画了几下，随后用脚蹭掉了痕迹，“算了，写不出来。”
随后，便响起一阵笑声。
“很有想法，不过目前确实只有这么一种写法。”书生温和地说道，脸上略带笑意。
“那为什么都是人，差别能这么大呢。”男孩嘟着嘴，在地上画着圈圈。
“哪有区别呢？”书生微笑道。
“这……”男孩眉头紧皱，随后摇了摇头，“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认为人生来本没有贵贱之分。”书生温和地笑道，“那些所谓权贵的财富可曾有半点是由他们的双手创造的。”
“那按您这么说，财富是我们这些穷人创造的，为何我们还是穷人呢。”男孩不解地问道。
“这个嘛，我希望你自己去找答案。”书生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大伙先回去吧，免得父母担心。”
书生站在夕阳下，微笑着看着孩童们远去，小山丘上，书生的影子拉的很长。
“怎么，曾经的状元郎也落得如此田地。”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自茅屋前响起，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倚靠在一棵树上，笑眯眯地看着书生。
“偷听多久了。”书生无奈道。
“嗨，你又不是没发现，我还不了解你。”
书生转头看向远处，叹息道：“清官难当吶。”
男人收起了笑意，倚着树滑坐在地上，“是啊，或许当初就该像你一样，反倒是我这最不适合当官的，在这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书生叹了口气说道，“说吧，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若是官场的事，大可不必来找我。”
“有人想除掉你，已经在路上了，我不知道是谁。”男人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
“是啊，谁会想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下手呢。”
“行了，不跟你在这打谜语了。”男人笑道，“虽然知道你小子藏的深，不过还是得小心，这次，我帮不了你。”
“孟彦。”书生突然转头，说道。
男人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笑道：“我可没你那闲情去改名字，有缘再见，吕轻侯。”
屈云山顶，细密的金色裂纹爬满了石柱，在众目睽睽之下，九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瞬间撕开了夜幕，石坛上的众人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
“这次又是什么玩意。”叶黎连忙捂住眼睛。
“我说兄弟，等下还没上山呢，先被折腾死了。”刘庸无力地说道，瘫倒在地上。
“那边打完了？”叶黎强忍着刺痛睁开了眼睛，早已不见之前那两尊巨大法相。
“还是差点火候。”冥海摇了摇头，轻声道。
苏厉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气息微弱。
“换种手段或许胜算会大些，不过也大不到哪去。”冥海轻笑一声，“如果没别的手段了，便可以下山去了。”
苏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我自然是清楚二品与一品的差距不是一般手段可以弥补的，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拖住你。”
“我倒不是一品。”冥海摇了摇头，“毕竟将近半数的门派这次站在我这边，你想等来援军怕是有些难啊。”
“是吗？”苏厉突然咧嘴笑道，“老兄，这边就交给你了。”
“施主大可放心。”
一个瘦削的老和尚不知出现在冥海背后，左手握着一串念珠，右手拿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禅杖。
“哦？静亭和尚，这么多年了腿脚还是这么利索。”冥海转身看向和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施主可否就此收手，老衲不想开杀戒。”老和尚眼神空洞，脸上古井无波。
“你这把禅杖染上的人命估计比我还多吧。”冥海不禁失笑道，“算了，我倒是犯不着跟你拼命，这次算给你个面子，接下来我不出手。”
冥海举起双手，盘坐在地上。
“那就谢过施主了。”老和尚转身看向九根金色光柱，嘴角微动，一个个金色的梵文自他身上亮起，萦绕住九根柱子，压制住了那刺眼的强光。
“师父？”石坛上的鲁直眼前一亮，连忙跑向老和尚，“怎么样，没伤着吧。”
鲁直围着老和尚转了几圈，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都一把年纪，就别来凑这热闹了嘛。”
“无妨，年纪虽然大了，本事还是在的。”老和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地摇了摇头。
“又是个怪胎，真为你佛门担忧啊。”冥海感慨道。
“若是一心向善，人人皆可成佛。”
“所以说你也是怪胎嘛，其他几个老东西可不是你这说法。”
老和尚摇了摇头，“换了具身体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气，不像之前那般暮气沉沉了。”
“师父，他是谁啊。”鲁直试着问道。
“怎么，我就在你面前，不来问我，问这老头？”
老和尚瞥了一眼嚼着草根的冥海，思索片刻后，轻声道：“不算坏的坏人，不算好的好人。”
冥海默默地看着老和尚，不再开口。
此时的天空，一轮圆月渐渐地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