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方恒驾车带着沉默不语的萧琅前往另一地点。远离了泉空港巷弄的喧嚣，此刻展现在萧琅眼前的是一片视野开阔的海洋，仿若被人遗忘许久的港口上，搁浅着许多破损的船只。
泉空港是没有真正的港口的，那是因为真正的港口已经被人们的遗忘而荒废。大量早已经被搁浅了许久的船只似乎还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方恒停下了车，从车里走了出来，萧琅紧随他的身影也将自己沐浴在了海风之中，虽然此处被人们遗忘了许久，但这里的海平面看上去却十分的平静且湛蓝。古井无波的海平面上吹来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海风，这让萧琅的心情稍稍地有些舒服。
“泉空港的港口从来都存在，只是这里的人已经渐渐地将它遗忘了。”
萧琅的双手插着兜，走到了方恒的身侧：“为什么？”
方恒伸出手指向了大海的另一边，顺着他指向的方位，萧琅看到了映射在海平面上的那道城市的光影，高楼林立的影子即便是相隔甚远也依旧无法掩盖，仿佛贫穷和富贵只有那一线之隔。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方恒伸出手指向了海平面上凸起的那一块儿区域。
“海渊市。”
“那你知道……海渊市和泉空港中间隔了些什么吗？”
萧琅转头瞄了一眼那荒废许久的港口，这里仿若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多年来无人问津，船只的影子更是无从寻觅。曾经繁荣的航海业，如今也如搁浅的巨兽，奄奄一息。
“这里的港口，似乎已经搁浅很久了……”
方恒点了点头：“从三十多年前开始，泉空港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泉空港了。离开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没有离开这里的人拼了命的想要离开。每个人都在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着，每个人都在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出路而努力着。”
“三十多年前，就是在这片海上……许多人都失去了生命，海洋成为了泉空港的魔鬼，船只成为了他们的葬所。”
三十多年前……萧琅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自己的记忆，不过他很确信那个时候自己应该还没有出生，但方恒似乎有幸的经历过这一切，或许……他也是曾经的目睹者之一？
“久而久之，人类为了躲避恶魔，才选择抛弃了大海。拼了命的想要离开这里，拼了命的想要出人头地，但是他们……却封锁了自己唯一的出路。”
萧琅的目光转而望向了大海，正如方恒所回忆的那样，这片大海里已经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骸骨，三十多年过去，眼前的海洋如今却依旧充满了令人恐惧的味道：“是那些怪物做的吗？”
方恒点了点头，他的眼角处似乎有了泪水，他尽量的不让自己哭出来，所以只能在萧琅面前佯装坚强：“三十多年前，泉空港几乎遍地都是祟的影子；三十多年后，这里依旧都是祟的影子。但是今天却有了我们特异部，但是三十多年前呢？不仅仅是泉空港，还有许许多多跟泉空港一样的地方，就像眼前的这片大海一样，我们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会有多少人因为祟而死去。”
“我们能拯救一些人，但是却无法拯救所有人。泉空港现在荒废的只有自己那唯一的港口，到了未来，或许荒废的会是整个泉空港。到那个时候……你想过那种恐怖吗？”
方恒似乎逐渐得将自己代入到了情感之中，只是萧琅并不能和方恒产生共鸣，因为他自己也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掉的人类，就像那些被埋葬在海底的无名人一样，他也是希望得到救赎的人。
“人们很坚信，海的那边就是自由，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抛弃了大海，抛弃了本来属于他们的自由，转而选择藏于地下，藏入阴影之中。”
方恒转过身来站在一块儿礁石上望向了身后的萧琅：“萧琅，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可以拯救他人命运的能力，你会怎么做？你甘愿看着他人死去吗？”
萧琅只是望着方恒，并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去选，他也没有义务为了其他人能够活下去而选择牺牲什么，或许他也是一个随时都需要被拯救的人。
“我……不知道。”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方恒向萧琅走了过来，伸出手指点向了萧琅的心头：“答案就在这里。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立场，你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却没有办法佯装出一副冷血的模样。你很渴望这个世界能够善待你，就像你曾经也善待过这个世界一样。”
萧琅一把甩开了方恒的手：“不要说的你好像很理解我一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你了解我！”
“如果我不了解你的话，我就不会让你来这里了。或许现在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知晓你的过去，知晓你的性格为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萧琅摇着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以前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给出过他的选择，问他愿不愿意看到另一个世界，问他愿不愿意成为人们口中的“异类”“怪物”？
就连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这些都没有人给出自己选择！
现在居然会有人站出来，让自己为了世界上所有可怜的人做出正确的选择，凭什么？就凭眼前这个满口仁义道德，满口正人君子的人所说的话？
“我从来没有过选择，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不会在意其他人会怎样，我只在乎我自己，凭什么你说你了解我，我就要加入你们那个奇葩的特异部，你说啊！”
萧琅现在的表情已经近乎一种崩溃，而方恒这么做也恰好是为了能让他肆意地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和不满，有些事情吐出来也就轻松了。
“我从有了记忆开始，就可以看见鬼，我一直都被人当做一个异类。父母不喜欢我，将我送进学校之后就不见了，同学、老师……几乎所有人都愿意我这个‘怪物’，即便……即便我有好几次曾救过他们，他们却依旧把我当做一个‘怪物’。”
“我想救他们，但是他们不想让我这个怪物救他们。我佯装冷漠，他们就说我跟那些怪物一伙儿杀了人。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说我早已经被怪物附体，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他们。”
“我没有选择，因为每个选择都是错误的。所以，我就渐渐放弃了选择。”
萧琅抬起头看向了方恒，似乎他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向其他人宣泄自己的情绪：“后来……校长收到你们的来信之后，便给了我毕业证书让我离开，只有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彻底被拯救了，要不然，我绝对不会来到泉空港。”
方恒蹲在萧琅的身边，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一个陪在萧琅身边的“朋友”：“说出来之后……感觉好点了吗？”
萧琅将自己的视线埋进了双腿之间，耳边的耳机似乎也因为刚才自己情绪的激动而滚落在地上：“我不想有什么看到怪物的能力，我只想要做一个普通人。难道真的没有选择吗？”
“人这一生都会面临很多种选择，就像我加入特异部最开始也选择摆烂，还有你见过的那几个人……最开始也都不愿意被调来特异部，最后不还是走到了一起。这也许就是生命的奇妙之处。”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妨试着去找到那个选择怎么样？”
“找到那个选择？”
萧琅抬起头望向了方恒，眼神之中则是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加入特异部，从头开始，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七情六欲，去看一看人世间的冷暖自知。或许你会有一番全新的感悟，但是这一次……你可以完全选择去做你自己。”
说着，方恒向方恒伸出了手。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锲而不舍也许也是我的选择，那你的选择呢？”
从头开始……如果萧琅现在的人生真的已经落到了谷底的话，那也唯有从头开始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或许……真的可以选择尝试一下？
啪！
萧琅最终还是握住了方恒的手，二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似乎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恰好打在海平面上，映射在二人的脸颊上，略微有一些温暖：“那就欢迎你加入我们了，萧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