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过徐景楠说的此‘肉’非彼‘肉’, 不管李常欣这个主事的会得到怎样的赏罚,他们这些跟着李常欣前往原州的人,这次都多少不一的立有功劳, 都能得到些犒赏。
李常欣听到他的话, 不仅没有感到不平, 还就此想开了一些。
“对, 能让你们有肉吃也不错, 你们有肉吃, 我就能少贴点, 算起来, 我还是赚了。”
徐景楠很佩服对方的这份心胸,对她竖起大拇指道。
“郡主高义!”
在殿试公布成绩的头一天,李常欣率领京郊大营的将士返京, 安常煦令邵云博与刘乐代他去犒赏这支人数不算多,立下的功劳却不小的队伍。
虽然他很想亲自去, 可是当了皇帝后,他就变得格外身不由己,想去趟太尊府, 都要偷偷摸摸的私下前去, 一旦正式出宫, 就免不了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按照礼部的流程走下来, 能将出宫的兴致全都打消。
赵小雪她们几个这次都因功而被封为百夫长, 徐景楠因为是刚被晋为千户不久, 起点高, 又是初入大营不久, 并没有直接晋位, 但是谁都知道,有了这份功劳做积累,他要不了一两年功夫,就能被晋为校尉。
李常欣这位新上任两个多月的骠骑校尉,没有被直接罚回士兵,却被降为百夫长,还被勒令回家反省并写罪己状,她对此不仅没有怨言,还很有些惊喜,毕竟大小还是个官身。
她手下那些人还在为她感到有些不平与委屈,可她自己却已经态度端正,毫无怨言的表示愿意接受处罚。
邵云博他们宣完旨,犒赏完将士们后,就先行离开,留下的众人围着李常欣。
“郡主,这次的功劳都是您带着我们立下的,怎么您这个功劳最大的,不仅没得到封赏,还被重罚了呢?”
他们这些去原州的将士,最少也能获得十来两赏银,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重赏,李常欣这个领头的却被如此重罚,两相对比,实在让人感到很不平。
李常欣态度坦荡的跟大家解释道。
“带着你们顺利将原州上下的府衙都给端了,是我们这趟去原州的任务,是我的功,可我违规带兵在连山县逼出那些私兵,让大家跟着我冒险,是我的大过。”
“现在功抵不了过,被罚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大家不用为我不平,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要是都像我这么干,咱们安国的百万军马岂不乱了套,所以大家都要引以为戒。”
听她这么一解释,众人才觉得气平,有人感慨道。
“还是郡主敞亮大气!”
这话引起众人的一致附和声,李常欣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咱的理想是保国卫民,哪有心思计较那么多的个人得失,好了,大家都散了,我也要回家去写检讨,也就是圣上说的罪己状了。”
营中有那这趟没去原州,曾被调去大理寺轮值过的人,好奇的问道。
“郡主写的罪己状,也需要当众朗读吗?”
李常欣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怎么知道?”
那人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回道。
“嘿嘿,前段时间被放流的成王、宁郡王等人,在离京前,都曾在大理寺外当众读过自己的罪己状。”
那么丢人?
徐景楠下意识看向李常欣,却发现她的神色平静无波,很有些习以为常的样子。
“做错了事的人,就要认真反省,诚心悔过,并吸取教训,这样还能让其他人在听到别人后,警惕自身,挺好的。”
嘴上虽然说得这么义正严辞,李常欣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些慌,她没想到,她祖母和她哥现在变得越来越凶残了,竟然还让人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读。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要求自己?
李常欣不大确定的想着,当着家人与熟悉的人的面读检讨,她早已轻车熟路,一点都不带心虚羞愧的,尚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读的经验。
李常欣被罚回家反省,赵小雪她们这次立了功,有了官位,也可以趁机告假休沐几日,都随她一起回府。
徐景楠虽是千户,有固定的休沐日,但是在进入大营后没过几天,就去了原州,一直不曾回过府,便决定与她们一起回城。
与此同时,乐阳郡主在原州立下大功回京后,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还丢了刚到手的校尉一职的消息,也迅速在京中被传开。
这一结果让许多人都感到大为吃惊,谁都能看出皇上对乐阳郡主的信重,这明明是个可以趁机为乐阳郡主夸功造势的大好机会,却是这么一个结果,着实让人弄不清楚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有意打压,不想让乐阳郡主从军,完全可以从最初起,就别放纵对方一个姑娘去大营,若是有意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心腹,又在完全可以功过相抵,轻轻揭过的情况下,选择重罚。
张贤贞对此也感到有些费解,她儿子是跟着乐阳郡主的,她对与其相关的消息,当然会特别上心一些,毕竟这可能与她儿子也息息相关。
“伯母,依您看,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真像外面人猜测的那样,是因为一边惯着乐阳郡主,成全她想要进入军中的愿望,一边又因担心乐阳郡主一个女儿家,在军中正式站稳脚跟后,会玩野了心?”
张贤贞在边疆生活多年,因丈夫与儿子的身份原因,对军中一些常规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在无令擅自调军,的确是军中大忌。
但是有些时候事急从权,为防寒了将士们的心,在事后论功罚过的时候,该赏还是是赏,也就是口头训诫几句,不会真罚。
像乐阳郡主这次在原州做下的事,就凭她因算计周详,没有让手下人马出现损伤,完美的解决了原州之患,拿下那么一支装备精良,实力强大的私军,绝对是功大于过。
可是上面不仅没有赏她,还直接降她的职,罚她写近来在京中令人谈之色变的罪己状,让张贤贞都忍不住为此感到不平,认为这种处理太过苛刻。
柱国公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侄媳妇的疑问,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
“景楠一去大营就是两个多月,这两天肯定会回来,你可以问问他,乐阳郡主被罚后是什么反应,大营中的人在听到这个处罚结果后,又是什么反应,虽然我也不清楚上面的意思,可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我们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虽然柱国公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一句‘外人’,瞬间让张贤贞意识到问题所在,人家乐阳郡主虽然与上面那位不是一个姓,却是实打实的一家人,对自己的家人怎么处置,那是人家的家事。
“伯母说得是,是我们这些外人的操心太多余了,上面不过是在教育自家孩子而已。”
让张贤贞没有想到的是,这段对话刚过去不久,徐景楠就已经回府,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徐景楠边在母亲的亲自照顾下换衣梳洗,边大大咧咧的回道。
“领完赏后,虽然还有圣下亲自下令给大营准备的庆功宴,我们这些家里不差那几口吃食的,和兄弟们一起喝几杯酒后,就先散了,这趟出去两个多月,可以回家多休整几天。”
“你是和乐阳郡主一起回城的?听说她这次立下大功,没得到赏不说,还挨了罚,心情应该不大好?”
听到他母亲的话,徐景楠不禁有些失笑。
“娘,您可千万别用常人的想法去猜测郡主,她在回京前,就对自己会挨罚的事有心理准备了,甚至已经做好可能会被罚回兵勇的心理准备,结果圣上没有将她的官一撸到底,还给她留下个百夫长,让她高兴着呢。”
听到这话,张贤贞就放心多了,终究还是自家人更了解自家人,年少气盛的少年人立下如此大功,不仅没有居功自傲,还能保持着如此心态,着实让人敬佩。
同时也表明一件事,陈太尊家的家教可是真严啊,看将小辈都给吓成什么样了,明显是挨罚的经验极其丰富的样子。
“你们都得了赏,只有她这个一领头的反倒受了重罚,你们就没有为她感到不平?”
徐景楠毫不隐瞒的回道。
“当然不平,可是乐阳郡主认罚认得心甘情愿,还主动劝慰大家,跟大家解释这其中的功过,我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圣上实在公正严明,不徇私情得很。”
“听说皇上还罚乐阳郡主写罪己状,她也没有意见?”
听到话,徐景楠转身低声说出自己的发现。
“据我观察,郡主写罪己状的经验应该十分丰富,有人提醒她,说是前段时间涉成王一案的人,在被流放离京前,被罚在大庭广众之下读罪己状,郡主仍是淡定自如,丝毫不慌,还当众说了一通写罪己状、当众读罪己状的好处。”
这张贤贞感到有些无言以对,原来是人家是在自家人身上实验过,确定好用后,才给推广到朝廷大事上。
让那些明明犯下大罪,却还得到一些人私下里的同情,质疑上面是在搞清除异己之举的人,亲自当众揭露并坐实自己曾犯下的罪,让人深感忌惮之余,也不得不承认此举甚是高明。
“嗯,看来这是太尊府上的家规,你们这些人将来要是犯了错,乐阳郡主说不定也要这样罚你们,你可要将皮子给绷紧点,写罪己状,还要当众读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认乐阳郡主受罚,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是‘外人’,上面有意拿她当典型,罚给外人看,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后,张贤贞很确定,对方被降职只是暂时的,她儿子虽然现在位置比对方高,注定也只是暂时的。
继续跟着乐阳郡主,她儿子将来的前程一定会更好,想到大房曾干出的事,让他们二房也跟着受牵连,不得不打消一些其它念头,张贤贞就觉得那位被送到庄上去,实在不冤。
连乐阳郡主这等身份人品的贵女,她都看不上,看她那好大儿子将来能娶个什么样的回来。
刚回到太尊府的李常欣,则是顾不上先去梳洗,正与赵小雪她们一起捧着大碗吃饭,看到女儿去军中几个月,整个人变得又黑双瘦,让江燕娘又气又心疼,抹完眼泪后,正坐在一边数落道。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你看看你,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假小子,走到街上我都不认识,还连累得小雪她们几个姑娘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你一起去吃苦受罪,你可真是生错了女儿身,……”
赵小雪迅速在一旁找机会接上话道。
“师母,一起去军中,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我们不觉得苦,何况要不是有郡主,我们也没机会这么快就混个官当啊,我们都高兴着呢。”
最是温文儒雅的张鹂也点头附和道。
“是啊,师母,军营里的生活跟我们在书院里的生活有些相似,我们都适应得很好,一点都不觉得苦,尤其是现在还能有机会当官,让我们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其他人也是纷纷表态,此前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去军营,更多的是为了给李常欣做伴,现在当了百夫长后,让她们对军营瞬间有了归属感,也有种真正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与目标的感觉,想要留在军营中继续奋斗,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看到这群女孩不仅领会不到她的心意,还有将她要给劝服的趋势,江燕娘愤而起身,点着她们道。
“看来你们一个个的,现在都翅膀硬了,我懒得跟你们说了。”
看着对方愤而转身离开的背影,赵小雪有些担心与惭愧的转头说道。
“郡主,师母好像生气了,怎么办?要不,你还是先放下碗去哄哄。”
李常欣吃下一大口红烧肉后,才目光坚定,语气却很随意的回道。
“我娘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越劝她,她越坚持自己所谓的道理,不理她,她自己就能想通,我娘这辈子运气好,才能遇上我奶和我爹,我们其他女子,可不一定能有她那么好的运气,只有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无惧一切。”
她自己的运气也很好,有个好奶,还有好爹好娘好哥,可以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不想成为只能依靠家人庇护的弱者,她也想成为能给家人提供依靠与庇护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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