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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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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硝石制出的冰,  在硬度方面略差,在雕刻某些样式时,出来的成果有些不尽如人意。

    听到匠师反馈的这个消息后,  陈凤琪又让人用买来的,  以及在冰窖的低温环境中,  自然凝结的冰混和盐水,  制作出另一种盐冰。

    盐冰的硬度够强不说,  而且还不易化,  就是相较而言,  这种冰的数量相对要少一些。

    虽然期间不时有各种新的问题相继出现,  总之都在可解决范围内,在工匠师傅们加班加点的努力下,总算赶在预定宴会举办日之前,  彻底完成计划中所有冰雕作品。

    反正冰窖中还有源源不断的冰在产出,在正式举办宴会的前天,  大批的成品冰雕就被运往安放有大量硝石冰,温度非常低的两处空间最大的展览会场中。

    康平帝也按他所说的,在前一天下朝后,  悄然抵达康王府,  看到了分别摆满前殿与后厅的各式冰雕,  盛夏之际看到这样的场景,  足以给人的视觉与感观带来双重冲击,  穿着厚衣裳行走其中,  别有一番滋味。

    康平帝轻抚着那些被雕琢得极为精美绝伦的冰雕,  心中唏嘘不已,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以他再怎么不甘,  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注定坚持不到今冬。

    如今能有机会看到这些冰雕,提前感受一下冬天的环境,对他的触动分外强烈,也让他格外珍惜。

    看完那些冰雕后,陈凤琪还留康平帝在摆满冰雕的厅中用了一顿饭,都是些热气蒸腾的暖锅,大夏天,在这种凉意袭人的环境中,吃些热乎乎的食物,能让人感到更加满足。

    用过饭,又在冰雕厅内逗留了一段时间,康平帝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安常煦一起回宫。

    “你祖母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仅对生活有着自己独道的见解,对人心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我很庆幸,你当年是被送到她面前,而不是别家。”

    安常煦也很庆幸,他不敢,也不愿去想,自己若是被送到其他人家,会长成什么模样,或者说是能不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所以您不用总觉得愧疚,我此前生活得很好,很快乐,生活环境简单而又纯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知识等着我学习,让我过得十分充实。”

    这是安常煦的真心话,他真不觉得,自己若是跟在康平帝身边,能不能顺利长大且两说,能不能拥有那些快乐时光,还真不一定。

    虽然看得出来,他这亲爹并没有因他生母而迁怒于他,可是他若是在对方身边长大,未必不会像他那位庶兄一样,也变得碍眼起来。

    就像他祖母说得,远香近臭,他现在之所以能得到他这亲爹的全心爱护与教导,最大的原因是他已经成为对方没有更多选择下的唯一选择。

    康平帝欣慰的笑着点头道。

    “嗯,我会放下。”

    到了康王府正式开门待客的正日子,同时也是朝堂休沐的日子,邵家人一早便提前抵达康王府。

    邵云博不仅亲自带着家人一起来做客,还毫不见外的充当半个主人,带着儿子辅助李成锋迎客、陪客,为李成锋介绍男客的身份。

    有邵云博在朝堂上当众坦承自己曾在李家做仆的事情在前,他的这番举动,固然引起部分人的嘲讽与轻视,但是真正明事理的,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忠义两全的君子。

    即便自己已身居高位,仍念旧主之恩的重情重义之举,在任何时候都很符合主流思想观念。

    倒是那些自以为是,私下里笑话邵云博堂堂的一位丞相,不以早前曾在李家为仆的事为耻,还公开坦承不说,仍对旧主尊敬提携的行为,乃是不自尊不自重的行为。

    不过不管那些接受康王府的邀请,前来做客的人都怀着什么心思,在进入到摆满各式冰雕的大殿或左右两侧副殿中后,沁人心神的凉意迅速袭向全身时,他们才知道康王府的请柬上,为何要注明自备一件厚衣裳。

    谁也想像不到,康王的冰雕宴竟能这么实在,让他感受到瞬间由夏入冬的滋味,没有厚衣服保暖,哪怕他们本就穿着整齐,也根本抵挡不住殿内那森森寒意。

    有邵青容先来康王府打过头阵,邵家人准备最为齐全,有些人不将请柬上的注意事项放在心上,敷衍了事的带件外衫过来,穿上后无济于事,因承受不住寒意而不得不退出冰雕主场。

    陈凤琪本就有借此观察那些人的想法,她既然已经在请柬上注明过,不照做的人,首先在她这里就失了印象分,当然不可能贴心的为那些人准备御寒衣服。

    反正在摆有冰雕的主场扛不住,退出去后,依旧有地方招待那一部分人。

    唯有像柱国公老夫人那样,虽然已经做了准备,带了件夹棉长袍过来,却因年老体衰,时间长了还是觉得冷的人,才会得到康王府的帮助,得到件披风斗篷增加保暖效果。

    午宴也是直接摆在各式冰雕之中,明明没有准备什么特别名贵的菜肴,普通的鸡鸭鱼肉都能被做出新花样,品种很多,可以满足来宾的不同口味。

    随着这场宴席进行到即将结束的时候,秉笔大太监刘乐突然带着十几车礼物上门,为康王府送赏的同时,还毫无预兆当众宣读出封康王为太子的圣旨。

    对于康平帝想将康王封为太子的打算,许多人心里都有数,将安常煦封为康王,与他称帝后的年号是一个‘康’,本就是他对外释放的一种信号,同时也是某种试探。

    即便如此,在没有与朝臣及宗室共议的情况下,就直接下旨将康王封为太子的操作,着实让在场所有人都深感意外,当即就有大臣与宗室王爷提出要觐见皇上。

    只是那些人的请求,都被刘乐毫不客气以皇上需要休息为由拒绝,这么坚定的态度,所有人都不得不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皇上心意已决,任由他们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再改变主意。

    京城中的权贵太多,康王府在邀请宾客时,肯定要进行仔细的筛选与斟酌,南江书院出身的那些人,就算官小位卑,也在受邀之列。

    已经没落的何府的虽然曾经显赫过,即便还努力撑着名门大族的架子,在何家不曾拥有什么令世人敬仰的功绩,与李家没有任何瓜葛的情况下,当然没有资格获得康王府的邀请。

    就算李家是刚进京的人,以李家人的爵位与地位,举办的宴会肯定属于京中最顶级的高端宴会,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获邀参加。

    何瑞自打知道康王府举办盛大的宴会起,就一直削尖脑袋的想要获得一张请柬,他在李家进京后,时常打听与关注陈凤琪和江燕娘的行程。

    可惜,就算他在得知消息后,预估好时间,早早的等在对方必经的路上,也没有机会突破大批府卫的封锁,接近陈凤琪婆媳乘坐的车驾。

    而这两人除了必要的应酬,平日里根本不出康王府,动辄出门应酬,车驾周围便有大批的人手护卫着,根本不会给凑上前的机会。

    虽然一再失败,为了心中的执念,何瑞一直不愿放弃,对他而言,康王府这次举办的宴会,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可是任凭他百般努力,也没能找到可以拿到请柬,混入康王府的机会,毕竟陈凤琪让人发出去的请柬,都是照着名册来的,直接精准到人。

    康王府的属官与管事们,也都已经意识到,陈凤琪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凡事都会要求尽量精准,数据模糊,在她那里,就是工作不力的表现。

    而康王府中的其他主人,连康王在内,都对这位太尊夫人唯首是瞻,让这位不满意,就意味着在府中没有前程可言,所以康王府上下,根本没人敢在府上首次设宴这等重要事情上做手脚,所以何瑞压根就找不到空子可钻。

    在康王府外转一圈,发现康王府纪律森严,实在没有机会混进去后,他只得无奈放弃,一个人找处地方喝闷酒,因为身怀秘密,怕自己醉后失言,他还不敢多喝,只是小口抿着。

    愁酒入喉,让他有种想要大口喝醉的冲动,只是多年的谨慎,已经让他养成自律的习惯,心里再怎么渴望能好好醉一场,实际上还是不敢,喝到自己为自己定下的量后,就赶紧放下酒杯。

    何瑞曾经有多希望自己不曾恢复记忆,不曾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眼睁睁的看着他娘带着李成锋一家飞黄腾达,从农门一跃成为勋爵贵人后,他就多为自己当年因一念之差,而做出的选择感到懊恼与悔恨。

    与此同时,他对自己的亲娘也有怨言,明知道亲生儿子还活着,在巩县何家,她在成为尊贵无比的陈太尊后,竟然不曾派人去打听寻回亲生儿子,跟她做出让捡来的不明身份之人,顶替他这个亲生子身份的行为一样过分。

    喝了点酒,怀着满腹的心酸牢骚回到何家时,正好听到他女儿何思佳在跟他妻子说话。

    “……也就是运气好,赶上康王被送到她家寄养,才能有机会成为乐阳县主,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她那乡下野丫头的出身,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瑞下意识停下他的脚步,便听到他那改名叫钱慧宜的妻子语气温和的问道。

    “你怎会对那乐阳县主如此不满?她曾得罪过你?”

    “那倒没有,兰珍姐说,她祖母非常厉害,还很宠她,我们以后再见到她,都需要敬着她。”

    说起这个,何思佳就是一肚子的不甘心与怨愤,睁睁睁的看着人家一步登天,他们何家却是越来越没落,没落到康王设冰雕宴,都没给他们何家下帖子的地步,平时想去参加一些比较上档次的聚会,经常要蹭亲戚家的邀请函,让她一直觉得委屈。

    结果那个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李常欣,论出身还远不如她,却能飞上枝头,成为乐阳县主,还有一个能给皇上当义母,据说特别有威严的祖母,让那些原本看不上对方的京中贵女,好些都改了态度,亲自下帖子约对方出来聚会,结果那些让她求之不得的机会,被人家直接拒绝。

    这些都让何思佳感到心有不甘,也更加嫉恨对方的好运气,却又无法解释自己莫名厌恶对方的心情。

    钱慧宜语气略显严肃的回道。

    “思佳,既然没有,你为何要排斥她?你可知道,那张大学士家的五小姐,虽然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亲事艰难,就因为受到乐阳县主祖母的夸赞,现在有好些家都在打听她,兰珍提醒你的,是对的,娘不指望你能与那乐阳县主交好,至少也不能交恶。”

    与女儿说完私房话,让她回去好好反思后,钱慧宜才道。

    “夫君既然回来了,怎么一直站在外面不进来?”

    何瑞是因为听到何思佳话中提及的人,是他亲娘和大女儿,心情很乱,又怕自己会失言,才不想掺和进去,只是他在跟妻子解释时,又是另一套说辞。

    “这一幌眼,我们思佳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们娘俩在私下说这些私房话,我当面听着不合适。”

    钱慧宜倒也没有怀疑他这话中的真假,苦笑着摇头叹道。

    “这丫头真是光长年岁,不长心眼,不管那李家姑娘如何,就凭人家有个那么厉害的祖母,只要有机会,便尽量交好就是,她却在这眼红人家被封县主,闹情绪,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那李家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家。”

    听到妻子这话,何瑞心中更为火热的同时,也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恢复自己本来的身份,届时他这二女儿肯定也能被封为县主,不用羡慕她姐姐的好运气。

    “以后若有机会在外面遇上,你也可以带她去……太尊夫人面前露露脸,我们何家祖籍在豫州巩县,李家祖籍据说是在新台县,与巩县相邻,我们两家可以说是正经的同乡。”

    二女儿长相随他,而他生得像娘,二女儿若能有机会见到她亲祖母,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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