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路可退
翟天宝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家。
她急不可待地想画画。
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下，她不但没有消沉，心中沉寂多时的灵感反倒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光影，构图，色彩，甚至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见停在家门口那辆连号的库里南，翟天宝的心里顿时一紧。
顾洪武怎么来了？
没等她弄清缘由，就见他推门下车，伸手一点她，语气不善：“你给我过来。”
翟天宝只能小跑着跟上他。
刚一进门，顾洪武猛地一脚踹在门上，震得她的心不由跟着一颤。
她知道顾洪武不喜欢她。
他是顾参商的父亲，也是京市富豪榜的常客。
可想而知，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却娶了个破落户的女儿，没得着一点好处不说，还不得不极力遮掩，他何曾这么憋屈过？
但即便如此，当着她的面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头一次。
翟天宝不明就里，刚要开口问候，一沓文件就被重重拍在她脸上。
“我早就说过，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顾洪武冲她大吼，“你爸那个混账玩意儿，想钱想疯了，连我的主意都敢打！”
毫无防备，翟天宝的脸被砸得生疼。
可她仍不明白顾洪武这滔天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直到她捡起文件，看清上面的字。
那是几份合同，名目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买受人一栏全部签着她父亲的名字：刘义贞。
他竟然冒用顾洪武的名义跟人做买卖，搜罗了一百多万！
一刹那，翟天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三年前，就是刘义贞，将翟天宝临摹的大师画作冒充真品卖给顾参商的爷爷，逼得她不得不接受顾家人的安排，和顾参商结婚，给顾老爷子冲喜。
如今他居然故技重施！
到底要怎样，他才能放过她，让她安然过完这一生！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啊，”顾洪武语带讥讽，手指几乎要戳到她鼻尖上，“当初把我爸哄得五迷三道，逼着顾参商娶了你，还以为从今往后你能消停点，结果倒给你胆子养大了。
“顾参商没本事，管不住你，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到头来你就这么对他。打着我的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翟天宝，你还要脸吗？你爸要脸吗？”
他满以为翟天宝会像他见过的无数有点小心思的姑娘一样，可怜巴巴地哭诉自己的无辜，或者大义凛然地同父亲划清界限，可她都没有。
她甚至未曾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垂下眼，淡然问道：“多少钱？我来还。”
而她的态度，让顾洪武更加愤怒了。
顾家唯一一个愿意宽待她的顾老爷子已经不在了，她哪来的底气跟他摆谱？
“我他妈懒得跟你废话，指条明路：离婚，这笔账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接着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让法务过来做离婚协议。”
“不会离婚的，”翟天宝摇摇头，坚定地说，“我喜欢顾参商。”
顾洪武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爸惹出那么大的事，都够去坐牢了，她竟然还敢扯这些有的没的？
“什么玩意儿？”他凑到翟天宝面前，眼中似乎愤怒得要迸出火星来。
“我喜欢他！”
翟天宝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说过话，还以为这句话要在心里藏一辈子。
可她怕啊。
在她即将陷入最深的泥泞时，唯一向她伸出手的人，是顾参商。
她怎么能放开生命中仅存的一道光呢？
顾洪武脸色骤变。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依附着他生活的蝼蚁般的人，竟然有胆量跟他对抗。
下意识的，他高高扬起手，厉声喝骂：“你他妈放屁！”
第一次，有人敢正面对抗他冲天的怒火。
他看出翟天宝怕了。她单薄的身躯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但她一步都没有后退，仿佛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相反，她抿着嘴唇，定定地看着他，沉默而坚决。
空气安静得令人心惊。
两人不过对峙了十几秒，翟天宝却感到有如十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眼看这一巴掌即将落在她脸上，她心里一沉，下意识地闭上眼。
不想她听到的是顾洪武一声冷笑。
“倒有几分骨气，不像你那贱皮子爹，”他抄着手，审视地上下打量翟天宝，“想替他还钱？还得起吗你？”
不等翟天宝回答，他一挥手：“行，给你个机会，别说我欺负你。一周之内筹到一百万，这事我不跟你计较。”
翟天宝愣住了。
一百万对于顾洪武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可对于她来说，根本办不到！
“顾总，这不合理……”
“你还想讲理？”顾洪武又是一声冷笑，“行啊，那我现在就让你爸去坐牢！少废话，要么还钱，要么离婚，没别的选！”
他刚离开，翟天宝几乎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了几口大气，这才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稍稍松快了些。
后背几乎被冷汗浸得湿透，难受极了。可她顾不上这些。
七天之内拿不到一百万，就必须和顾参商离婚。
翟天宝别无选择。
草草擦去手心的汗水，她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唐哥，”她努力稳住声音，不让对面听出她的异样，“上次你跟我说，有人想买我原创插画的版权，现在还要吗？”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回答。
唐澍云的声音闷闷的，仿佛刚睡醒：“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有些急事要用钱，”她踌躇片刻，又小心地补充，“可以的话，能不能尽量卖高点？”
“多少是高？”唐澍云明显犹豫了。
翟天宝一顿，盘算了一下，报出一个数：“一百万吧……”
“疯了吧你！”唐澍云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然彻底清醒了，“业内顶尖的大佬都卖不上这么多钱，你那些小东西能弄二十万都是人家看我面子。哎，谁告诉你能卖一百万的？”
唯一的希望落空，翟天宝的心一下凉了。
她没法跟唐澍云说实话，只能客气地道谢：“那就二十万，不过越快越好，麻烦你了。”
就算能拿到二十万，离顾洪武要求的一百万还有八十万的差距。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翟天宝心急如焚。
病急乱投医，她胡乱地翻看着通讯录，祈祷有一个富豪从天而降，帮助她化解危机。
可她向来不善交际，短短的通讯录很快就翻到了头。
忽然，一个久违的名字跃入她的眼帘。
内心挣扎许久，翟天宝终于下定决心，点开了“雷震子”的对话框。
“您好，我手头有一些插画想要变现，您有渠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