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见
潜伏在敌国，需要的不止是勇气，很多时候，运气也很重要。
“怎么可能？”齐威不敢相信，“他们在璃都已经数年了，怎么偏偏此时出了事？”
马车内，齐威百思不得其解，段澄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别着急，好好想想，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通知在璃都内所有的探子都撤出来。”
不是信不过那些被擒的人，只是璃国素来好战，刑罚更是惨绝人寰，万一有撑不住的招了出来，那岂不是全要出事。
段澄得了消息已有一会儿，已经想了许多，护卫也是军中的人，这个时候也出了不少主意，遇到这样的事，首先要做的便是避免波及其他的人，先让与暗探所有关的人员全部撤出来这是第一步，然后便要去查明事由，若是能营救最好，实在营救不了，也要想好后续的解决方案。
“对，你说的对。”
他的随从便坐在马车外，他唤了人进来，那是个年纪与他相当的少年，这个年纪便一副久经沙场的老成模样，想来也是在军中长大的。
齐威急急说道，“璃都情况不明，其余几个联络点也不能去了，你连夜快马去丘地，那里也有家暗探所，与这边是分属不同，你去叫他们传令各地，所有人立刻撤出。”
“叫伙计们都与他同去吧，路上方便些。”
一人出行，段澄到底不放心，齐威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好。”
来之前预想了很多情况，却万万没想到一入璃都便遇到了这样的事，齐威长长叹了口气，父亲原说是叫他来历练，暗探所出事的情况大家真没有想到。
那可是一国的暗探所，耗费了多少人力，又设了多少重保障，没想到就在他们到达的前一日被璃国发现了，这其中又牵扯了多少。
段澄看着齐威一脸惆怅的样子，自己与他相比倒镇定一些，方才来的路上她就在想才一年自己竟变了那么多，去年她还是江湖医女，不解世事，毫无牵挂，如今却完全不同了。
在京她是嘉和郡主，太后的掌上明珠，镇北将军唯一的后人，祁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在蔡城，就像是宿命一般，她是镇北军的一员，就要为镇北军、大虞百姓负起该负的责任来。
在其位谋其职，回头看以前无拘无束的生活，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受不了拘束，还曾想过离开严清，但现在却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只要她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能救更多的人，无论是治病行医还是像现在这样为大虞百姓涉险，哪怕是往后又一日要上阵杀敌，只要她能做，她都会去做。
“暗探所有镇北军的人，还有京中军部派来的人，”齐威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梳理事情的脉络，“我很确定我们这边的人没问题，派到璃都的都是心腹，且他们的家人也在蔡城，他们不可能走漏消息。那便只有可能是京中出了问题了。”
埋了数年的暗探所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出事，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最差的一种情况便是有人通敌了。十七年前那一战还历历在目，当年若不是京中析王通敌，段澄的父母怎么可能去世，齐威不敢去想，若是朝中还有析王那样的人，那镇北军便要再一次陷入那样的境地吗？
“此事是得尽快查清楚，”齐威想到的，段澄自然也想到了，“你先别着急，先想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齐威叹着气摇头，“虽然暗探所出了事，但我们此行的另有重任，此事先放一放，先以咱们的任务为重。暗探所的消息传出去父亲会另外派人来查，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
“好。”
但此时的璃都无人可用，要做的事情又要如何做呢。一直到回了客栈，齐威都紧皱着眉，事关紧急，众人也不敢耽搁，两个伙计和那个随从即刻便出发了，剩下人匆匆吃了晚膳，又围在一起商议，彻底未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春雨沙沙的声音传了进来，想必明天便是草色一新的模样了。
“阿姐去睡会儿吧。”
齐威劝段澄去休息，段澄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写下的几个地方，“明日我和紫菀分头去这些地方，看看能不能打听一些消息。”
纸上多是些药铺医馆和商行，齐威看着点了点头，“我明天与你一起。”
段澄却摇了摇头，“你今日露了面，虽有乔装，但是以防万一，明日还是先不要出门了。”
“好吧，都听阿姐的。”
若要开战，定要屯军备、药品、军服，那这些地方总能收到些消息，想到这些，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回屋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满天的朝霞了，紫菀笑道，“今天定是个好天气，姑娘莫要担心，都会顺利的。”
“嗯，一定会。”
回屋洗漱了换了身衣裳，两人便带了护卫匆匆出门，段澄先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商行，然后便沿途一路走去，一直到了午后到了一家药铺外。
段澄走进去先愣了愣，因为柜台后站着的人太过熟悉，她摘了帷帽，“你怎么在此地？”
对面的人可不是尚达，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也愣了愣，“师姐？”
许久未见，没想到再见却是在千里之外的璃都，尚达忙上前迎了段澄到了后堂，一边着急的说道，“师姐如今怎么能轻易到敌国来？”
“你先别管我，”段澄没好气的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师弟，“你不是往西南去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尚达忙着解释，“我是先到了西南，可是二师伯要找几味药材，非要我到这里来寻，我只得来了，也是前几日才到的。”
二师门便是出了名的怪医，尚达自小和他亲近，自然唯命是从。
说话间掌柜也到了，都是药王谷的熟人，寒暄了几句便议起了正事，掌柜的点了点头，“我这里以前都不供应军需的，但前些日子官府下了令，说是春来疫病增加，向城中十几家大药铺都下了单子，订购的药材数目却不小，姑娘稍候，我拿给您瞧瞧。”
掌柜行了礼去拿单子了，尚达又与段澄说起了小话，他整个人看起来是稳重了不少，段澄适才见了都有些不敢认，只是到底是自己的亲师弟，这才一会儿，便又是本来面目了，不过这样却能叫段澄松口气，尚达之前那样受伤，若是整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她才要担心，现在一看还是原来的样子，自然是好事。
“瘦了，”段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前几日回谷里了，要是师父他老人家看见你这个样子，不知要怎么心疼呢，他最喜欢你了。”
段澄与尚达这个年纪，本来都是该拜在师伯师叔们门下，段澄是有母亲的托付，而尚达完全是因为师父太喜欢他了。
提到了师父，尚达也有些不忍，“我忙完第一件事便是要去瞧他的，我也想他了。”
“好，我们一起回去。”
单子上的药材都是些常用的，但如果是为了预防疫病，其实好多都用不着，段澄看了心里便有了数，尚达看着段澄的脸色问道，“是不是有问题？”
“嗯。”
“我来璃都的路上也听说有抓壮丁的，有个镇子，一整个镇子的青壮男丁都被抓走了，他们还说了，从去年开始便这样了，以前都没有这么严重的。”
段澄皱着眉，尚达又继续说道，“你们哪天回，我跟你一起吧，最近不太平，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我总不放心你。”
他现在也能保护自己的师姐了，段澄听了欣慰的点了点头，“那你先处理好这边的事，何时出发我回去商议了再通知你。”
“好。”
一趟璃国之行，所获颇多，回去的时候多了尚达，一路倒还算平安，回到蔡城时是第三日的午后，几人停马在将军府，匆匆进了院子。
院内照例是有不少人，看见几人回来都看了过来，段澄穿着窄袖的深蓝色衣裳，同色的披风，长发也编成辫子垂在胸前，比起平时更多了几分干练。
正堂外守了不少侍卫，段澄见了愣了愣，这是严清的护卫，他来了？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进门果然看见了严清，他正在和齐将军看沙盘，分开这些日子段澄总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他。
“父亲。”
齐威先开了口，严清和齐将军才转过头来，严清看着段澄许久，分开不到一月，却总觉得已过了许多年。
古人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才知道所言非假。
“王爷！”
众人都行了礼，严清这才回神，“诸位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他说完，放下了手里的军报往段澄走去，明明是几步的距离，段澄却觉得那么远，她忍不住上前，然后严清伸出手，段澄自然而言的握住了。
“一切可还顺利？”
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这句话，严清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自然有些疲累的样子，但他只觉得心疼。
段澄握紧了他的手，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思绪，“先说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