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答案
“什么？”
左昭震惊的看向段澄，段澄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什么郡主之位，什么宠爱，这些我从来都不在意，我只想查明父母的事，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王爷呢？”
你也不在意他吗？
段澄轻轻摇头，左昭忍不住又问，“是因为荣贵妃吗？”
“我知道这件事与他无关，不会因此责怪他的。”
“那是为什么？”
左昭不明白，他觉得他们很相配。
“兄长，我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后来辗转各地，毕生所愿是治病救人，我自在惯了。这样的人你觉得适合待在虞都吗？”
“可是，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段澄苦笑着摇头，“但我太清楚我自己是怎样的人。”
我不想把自己困在虞都。
“我不懂你们女儿家的心思，但是阿澄，兄长虽然愚钝，但是我知道这天底下，没有比王爷更好的男子了。”
段澄忍不住抬头看着他，“那你也知道他所求的吗？”
祠堂内静了下来，这个问题便是段澄最介意的，左昭这才明白，若是严清只是一个闲散王爷，那便一切好说，但他不是…
“前厅还有客人，我们回吧。”
段澄深吸一口气，转身先出了门，话已至此，左昭自然明白了。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左昭突然明白了，段澄，她从来就不是普通女子，这世间所有人追求的荣华富贵，权力地位，都并非她所求，严清有的她不屑一顾，严清没有的，却恰恰是她所求。
时间之事，总是这样阴差阳错。
段澄今日穿的是平日里常穿的衣裳，白色素净，玉璇也是一袭红衣，两人坐着说话，说起扬州之事，都觉得感慨。
不到半年，一切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准备何时离京？”
“快了。”
段澄神色淡淡的，好像她从未踏进虞都漩涡半步，玉璇不由得叹息，自己还是不如这个妹妹。
她如今已是身不由己。
“你要走了，但我却要留下来了。”
“确定了吗？”
玉璇点了点头，“秦霄跟太后求了旨意，年后便迎娶我近府。”
玉璇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才不得不近府，段澄知道消息的不敢相信这会是玉璇会做的事情。
她那样肆意洒脱的侠女，在西北赫赫有名，多少人追求她，她都不为所动。没想到却心甘情愿为了秦霄背井离乡生儿育女。
“你参加完婚礼再走可以吗？”再坚强的人也有柔软的一面，玉璇看着段澄，哀求道，“我在这边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家中不来了人吗？”
玉璇摇了摇头，“他们不同意我嫁入皇家。”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已不能回头，段澄只得点头。
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大街上挤满了人，段澄系着蓝色的披风戴着面纱一路到了约定好的地方，那是虞都最高的地方，也是上元节观景的最佳地点。
“姑娘请，”银月等在门口迎了段澄往进走，“许久不见姑娘了，姑娘近来可好？”
“都好。”
银月一直领着段澄上了顶楼，楼梯口守着两排侍卫，比起楼下的吵闹，这里整层楼都静悄悄的，阿溪见了段澄行了礼，转身敲了敲门。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严清亲自开的门，他穿着银灰色的衣裳，比起上次见面的确瘦了很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进了屋段澄一边解着披风一边急急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严清没有答话，段澄伸手去拉他的手腕，他躲了一下，段澄看着他半晌，他也看着段澄，目光沉痛。
段澄再一次伸手的时候他没有再躲，他的脉象并不好，段澄皱着眉，毒明明已经全解了，怎么还会是这样的脉象。
他的身体底子比起其他人本来就差一些，恢复起来也会慢一些，自己若再不加注意，整日劳心费神的，这样熬下去，身体自然一日不如一日。
“我重新开方子，往后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无妨，只是近日事情多，过些日子便好了。”
段澄突然有些生气，摔开了他的手，“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这是在和谁赌气！”
“我没有。”
严清摇了摇头，自嘲的一笑，“我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
段澄不想因为此事跟他吵，起身开了窗看着窗外。
“来吃饭吧，这里的厨子是西北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心里都有很多的话，却都强忍着，这是上元节，谁都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吵架。
但又都很沉默，往日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现如今却是相对无言。
像是有一种默契，都不再提眼下的事，吃过了晚膳两人又并肩坐在了窗前，看着满天的烟花和孔明灯，上元节街头巷尾全是人，两人也实在不想下去凑这个热闹。
段澄不是会逃避的人，看着流光溢彩的虞都城，慢慢开口，“我从未想过骗你。”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段澄继续说道，“他从小到大大多时候在虞都，我也辗转各处，偶然见到，我也从未想过要应这个婚约。师父年迈，如今药王谷是师伯和师兄做主，师兄便是扬州那位段峰师兄，他已娶了柳家的女儿，这一代的契约已有人结了，他也答应了我不再强求。”
严清这才缓缓点头，带着无奈的叹息，“我知道你不愿，但你们也是自幼相识，这样的事你该早与我说。”
烟花在夜空接二连三的炸开，段澄盯着烟花看着，并未转头看他，“是我不对。”
严清对她有多么喜欢，便有多么包容，伸手牵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无事，你答应我，往后有什么都可直言，不许再瞒着我。”
他的手很冰，段澄心中难免心疼，却还是缓缓抽出了手，转眼看向他，“那日你问我要一个答案，我当时没有想好，现在我想好了。”
她的动作便是他的答案，严清看着她，心痛不已，往昔种种纷纷浮上心头，但他却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问题所在，原本以为都能解决，但时过境迁，如今早已不是当日的局面了。
“我明白了。”
许久严清才缓缓开口，他的嗓子有些干哑，段澄倒了茶递给他，又说道，“师叔年后便回来了，你的身子还需调理些时日，我拜托了他，他医术比我好数倍，你可以信任他。”
严清点了点头，她还记着太医院平庸，连这个都想好了。
“你何时离京？”
新封的郡主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但好像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段澄即将离开的事情，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只是短暂的来过这座天底下最繁华的都城。
“快了，顺利的话参加完玉璇的婚礼便走。”
说到此处，严清突然想笑，“本来以为她只是经过，没想到她却留了下来。”
“是啊，”段澄也笑了笑，看着严清，“走之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谁的心不会痛呀，但从来都没有恨，严清看着她，目光里全是不舍与温柔，段澄慌乱的转过头。
他笑了笑，“是关于玉璇吗？”
段澄点了点头，严清笑道，“离开扬州后，玉璇曾拜托秦霄照拂你，如今，是你。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此事段澄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为玉璇做的，她也曾默默为自己做过。
杯中的茶添了一杯又一杯，段澄终于说到了荣贵妃的事，“你放心，荣贵妃娘娘的事，我不会再追究的。”
严清却摇头，“为何不？她做了错事，后果就该自己承担。况且柳家家主既进了京，此事定不会善了。”
“我明白，只是她到底是你的生母，我不想她影响你丝毫。”
处处为你考虑，却还是要离开你。
严清看着她，心如刀绞，她若是不为自己考虑这么多，他倒不会如此的痛，她越是如此，他越是难以释怀，“阿澄，你什么都为我想到了，但你想过没有，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段澄喝茶的手顿了顿，然后她放下了茶杯，她的手也在轻轻的发抖，她把手收回了袖中，她今日难得穿了广袖的衣裙，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仙气。
“你能不能，再留一些日子，等春天到了，我就陪你一起回去。”
也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会这样哀求的说话，段澄红了眼，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她怕自己心软，也怕自己答应了又后悔。既然做不到，那索性便不要开始了。
严清也到此为止了，那一晚，两人看了整晚的虞都城夜景，当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严清先站了起来。
这一日，他先要去上朝，然后去向太后请安，之后要出宫去拜会几位王叔，下午要回府处理事务，晚上还约了内阁的几位大人，这些都耽搁不得。
晨钟已响了起来，他起身的时候段澄也跟着站了起来，想送送他，他却摇了摇头，“既然只能到这里，那也不用送了。往后江湖路远，万望珍重。”
段澄这一夜哭了好多次，听了他的话更是忍不住落泪，眼泪一颗颗滑落，严清想伸手去帮她擦眼泪，手抬起来又收了回去，转身大步离开。
脚步声在门外消失的时候，段澄忍不住失声痛哭，没想到离开他，会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