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们想继续走,可我想停下来了
尚达从小便是谷中最受宠爱的孩子,他人机灵又聪明,难得的是他又会说话,哄得每一个人都宠着他,什么都以他为先。
出谷后,也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落了这样的结局。
那天尚达哭了很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段澄一直守在外面,那样冷的天她裹着披风一直等到了入夜。
“还没动静吗?”
柳如涵也一直陪着,给段澄换了新的手炉回来,皱着眉问道,他习惯穿紫衣,绣着各样的花纹,很称他的身份,与一袭白衣的段澄站在一处,远远瞧去倒是很登对。
段澄摇了摇头,她冻得鼻头都红了,柳如涵帮她把披风的兜帽戴好,这才开口,“晚膳已经好了,你先回去吃两口,我守着。他是个聪明孩子,不会钻牛角尖的。等下我进去看看。”
尚达一向喜欢跟着柳如涵,这个时候或许柳如涵更能开解他,段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虞都的春天来得晚,这些日子还是日日的大雪,段澄踩着积雪往回走,中途的时候有娘子掌灯跟了上来。
“姑娘小心路滑。”
她也穿着绯色的衣裳,柔声提醒着段澄,段澄一瞬间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了进宫的那一日。
那一日,绯云也换了件新衣裳,绯色绣大朵的芍药,她还上了妆,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欲滴的样子,段澄从未见她如此打扮,只以为是过年的缘故,直到到了陛下宫中才知道原委。
“朕近日总觉得疲累,不知是何故。”
段澄便把了脉,又问了日常起居,这才说道,“无妨,陛下只是太累了,往后多注意休息,开些调理的方子,按时服用便可。”
“宫中那些老学究总是不称心,”皇帝突然看向了一旁的绯云,“她也是药王谷的人吗?”
“过些回了药王谷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便是了。”
这个时候再看不出蹊跷便太傻了,段澄说的委婉,皇帝点了点头,坐了起来。
“你常年在宫外,又要顾着太后和祁王,便叫她留在宫内吧,朕身边正缺一个称心的。”
“陛下!”
段澄刚想反驳,绯云已经先开口了,“谢陛下。”
她只是师兄在外收的弟子,严格来说并不算正式弟子,是走是留,去往何处连师兄都无法干涉,段澄更说不得什么。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碧云苑还空着你住进去吧,封正六品宝林,封号芸。”
绯云行礼谢恩,段澄在旁瞧着,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
离开的时候,绯云叫住了段澄,“姑娘。”
她脸上难得露出了纠结的表情,段澄冷笑着摇了摇头,“还未恭喜宝林。”
“姑娘,”绯云咬着唇,满脸苦楚,“姑娘或许不信,我是真心想过和师弟在一起的。”
“你还未正式拜师,就不要这样称呼了。”
绯云苦笑着点头,“姑娘知道我家中的情况吧,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找个人依靠,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是尚达太年轻了,他和姑娘一样,总想着医术,从来没想过定下来好好过日子,姑娘,我太累了,你们想继续走,可我想停下来休息了。”
尊重,对尚达说过的话,段澄如今自己却也做不到。
她是真心待绯云的,师兄是,尚达也是,只是绯云想要的从来和他们不一样,所以她选择了去依靠那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段澄无法理解,更无法赞同。这可是大虞后宫啊,仅看看荣贵妃,看看严清,便知道这是比龙潭虎穴更凶险的地方了,绯云怎么敢一头扎进来。
“你见过荣贵妃,也知道祁王中毒的事,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段澄看着绯云,心中不忍,你一个民间而来毫无背景的姑娘,怎么在这个后宫生存。
绯云笑了笑,眼神坚定,朝段澄郑重行了礼,“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但愿吧。”
看她这样说,段澄知道她主意已定,转身离开,身后绯云又行了礼,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姑娘,珍重。”
从此便是彻底的末路了,她从一个医女一跃成为后妃,便再也不是扬州城中那个默默无名的小医女了。
烛光摇晃,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段澄这才回过神来,柳如涵轻轻朝她摇了摇头,“这孩子是真的伤心了。”
段澄也叹气,“等忙完我便带他回药王谷,只盼他能安心熬过这些日子。”
“他也不至于失了理智,这些日子你有事叫他去做也好,能叫他分分心。”
“嗯。”
柳如涵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出入段澄府上已是常事,出来的时候也并未要人送,自己出来牵了马便要离开。
巷子对面是家茶肆,有人自窗前往外望着,却是许久未见的秦霄,柳如涵抬头瞧见了,顿了顿,把缰绳交到随从手里,进了茶肆。
已近宵禁,茶肆里并无多少人,也只有他们这样的身份才敢这么晚还在外徘徊,小二领着柳如涵上了楼,秦霄的侍卫正在楼梯旁等着,帮柳如涵开了门又守在了门外。
秦霄坐在窗前看了过来,柳如涵笑道,“等多久了?”
“从你进去。”
秦霄意有所指,倒了酒放到他面前,柳如涵坐下了他才开口,“从小就三天两头的在一起,可这些日子却总难见到你。”
“前些日子回家去了,”柳如涵笑了笑,“回来后才知道你已经抱得美人归了,还未恭喜你。”
“谢谢,”秦霄抬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挑了挑眉,“只是我?你难道不是吗?”
“还没有。”
柳如涵说着没有,却还是和他碰了碰杯,两人相视一笑喝了,秦霄又添了酒才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你和段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
秦霄摇了摇头,“昨日去祁王府上,偶然听见他在查你们的关系,我便猜到了一些,回去叫人去查了。你们家与药王谷一直有往来?”
这样的大事竟也一直瞒着,秦霄真是为他们头疼。
“是,”柳如涵点了点头,“我与她有婚约。”
秦霄一口酒刚喝下去,听了这话呛得直咳嗽,柳如涵倒了杯茶给他,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秦霄还没查到这里,但是严清的人已经去了漠北,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你们为何一开始不说!”秦霄边咳着边急急问道,“你不知道严清的心思吗?”
“你有所不知,婚约是长辈定的,段澄一直不同意,所以在扬州时我也不敢说,回来后一直又没有机会。”
秦霄还记得,当时在扬州,严清问起,“你们都在金城,可曾见过?”两人可都否认了。
一个谎言说出口,说的时候可能是无心,但当时并不会想到,以后要用多少个谎言去圆这个谎言,而且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天,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他,”柳如涵握着酒杯,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来了,“殿下怎么说的?”
“我还没有问他,”秦霄没好气的瞪他,“不过今日派出去的人来报,阿溪回京了。”
“唉……”
柳如涵叹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叫他怎么想,我们都知道你家里给你订了婚约,你们从小相识、你们青梅竹马,你对她钟情已久,你们现在来往又这样密切,你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前些日子他对我说,叫我帮他打点,他准备年后遍请陛下赐婚!”
严清当时的原话是,“无论她想做什么,去哪里,我都会在这里等她,我会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是支持她的,就算嫁了人,她也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说这些话时正是过年前,严清事先是知道段澄要被封郡主的,特意跟秦霄说了自己的打算,秦霄的母亲是长公主,秦霄在太后及众位太妃那里又一向说得上话,嫁娶之事说到底还要太后出面。
柳如涵转着酒杯,许久才说道,“我现在便去他府上。”
毕竟是亲如兄弟的关系,瞒了这么久当然是他的不是,不管怎样,他都应该去道歉。
“算了吧,”秦霄摇了摇头,“今日是二皇子生辰,都去庆贺了,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正灌严清酒呢,你要去也等到明早再去。”
“好吧。”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短短的一夜之间,也发生了许多事,其实秦霄走后不久,阿溪便去二皇子府上请严清回府。
出来的时候恰好是柳如涵到酒肆的时间,严清喝了不少酒,倚在马车内揉着发晕的头,阿溪守在一旁也不敢多说话。
“去段澄那里。”
“是。”
阿溪点头应下,给驾马的侍卫安排了,这才坐了回来,他回来半日,严清一直忙着,还未来得及禀报。
“说吧,查到了什么?”
“段澄姑娘的父母当年是因为朝中有人通敌才会身亡的,通敌析王已经处置,但这次查出来朝中还有人与析王勾结,还有……”
阿溪停了停,看着严清的神情,小心的说道,“还有荣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