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庆除夕
一片彩霞迎曙日，万条红烛动春天，春节是大虞最重要的节日，就连宫人们也换上了红色的宫装，段澄却仍是一袭素色衣裙。
“往后在京中可不能这样了，显得我们家多穷酸似的。”
左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始数落起段澄来，左玲穿着粉色绣牡丹衣裙，发髻更是华丽，金灿灿的步摇垂在发间，看起来颇为耀眼。
段澄没理她，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药王谷素来简朴，就算恢复了身份，她也不可能像这些名门闺秀一般穿着打扮。
年宴的多是皇室宗亲，只有少数忠臣可以携家眷参加，做的也是末席。
开始的时候跟着众人行礼，后来歌舞开始了，才得闲坐着休息。
左夫人虽然很嫌弃段澄，却还是由她开口，酒过三巡，她便站了起来。
“陛下，臣妇有事禀报。”
歌舞暂停，陛下很是和善，“夫人请起。”
左夫人有诰命在身，一袭华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才说道，“前些日子偶然得知，左氏尚有一后来流落在民间，因其父亲为前镇北将军，故而在今日特来禀明陛下，请陛下做主。”
殿内众人早已心知肚明，待左夫人说完，便召了段澄过去。
“姑娘医术高明，于国有功，父亲更是为了我大虞子民战死沙场，功臣之后流落在外，太后与朕心中着实不忍。”
“今日起，封为嘉和郡主，赐居交芦馆，其余事宜由礼部去办。”
殿中一片寂静，这样的结果的确是意料之外，段澄谢了恩，这才退回位子。
公布身份只是第一步，待柳如涵回来，她便能知道当年的真想，把那些藏在背后的人一一抓出来。
左夫人也没料到，段澄能被封为郡主，一脸惊讶的看着段澄。
“真的假的？”
段澄刚一坐下，左玲就靠过来和段澄说话，“是太后的意思吗？我听说她很喜欢你。”
左玲的性格与其母亲不同，甚至有些莽撞，但她对段澄并无嫌弃，反而
多次来与段澄说话，段澄对她并无反感，对她笑了笑，“七殿下正看着你呢。”
“哪里？”
左玲匆忙回头，七殿下的确正遥遥望过来，段澄被封郡主，是由陛下亲自下旨，事先没有半点消息透露，如今圣谕一出，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段澄。
看左玲和段澄望过来，七殿下抬起酒杯朝着二人遥遥举杯，段澄只颔首回礼，左玲已经拿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了。
“这是我的。”
她拿的是段澄的酒杯，段澄提醒她，她却朝段澄挥了挥手说道，“自家姐妹，你还嫌弃我不成。”
席间又有不少人来庆贺段澄新封郡主，左夫人这时倒一一帮着应付了，太后年迈，离席的早，段澄便陪了她回去。
“今日热闹，来，陪哀家走走。”
宫人抬着轿辇远远跟着，太后却牵了段澄在月光下慢慢走着，段澄能封郡主，多一半是太后的主意，如今愿望达成，她一路都笑着，“今晚月色正好，你瞧。”
今日并非十五，月色平平，但景致如何，多看人的心境，太后心情颇好。
“哀家常梦见你母亲，每每醒后，都心痛不已，她那样看着哀家，哀家却不知与她说什么，哀家身为太后，但护不住她，”太后长长的叹气，“但如今你回来了，哀家总算能为她做些事情。”
段澄心中感动，停下步子，叩头致谢，“太后不必遗憾，母亲所作所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定不会后悔，太后对她的疼爱，她定明白。”
“好孩子，快起来。”
太后忙来扶段澄，段澄却摇了摇头，继续叩头，“请太后听阿澄说完，阿澄自幼长在药王谷，尝百草、治百病，阿澄习惯了一个人，现在有幸得太后眷顾，阿澄感激不已。”
“傻孩子，”太后叫一旁的嬷嬷扶起了段澄，柔声说道，“地上凉，快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小九病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你，哀家都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还有哀家的身子啊，也多亏你来调理，这都是你该得的。”
很多话到了今日才说出来，太后难得的轻松，在这个宫内，段澄对太后也很是信任，如今话都说开了，自然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段澄一直陪到太后睡下了才出宫。
“姑娘，”银月朝段澄行了礼，“王爷命奴婢在此等候姑娘。”
宫门外，银月正等着，除夕之夜，虞都城彻夜狂欢，这个时辰，正是热闹的时候。
远处的烟花正在天边绽开，段澄看了一会儿才进了马车。
马车内却早坐了一人，严清正低头看着书，一如初见的那些日子。
“你怎么来了？”
不知他在马车内等了多久，段澄心中感动，他放下书，笑看着段澄，“今夜一同守岁。”
说了要带你看虞都城，说到做到。
马车在最热闹的街口停下，夜里风大，两人皆裹了厚厚的披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肩携手往前走着。
“除夕这一日、以及上元节前后三日，一年到头也只有这几日才没有宵禁，你看，好生热闹。”
严清握紧段澄的手，一一为她介绍。
街上各处精彩非凡，杂耍的，卖艺的，还有西域的胡人舞姬在街头跳着热闹的胡旋舞，经过蜜饯摊子的时候，严清停下步子买了一些。
段澄对这些果然喜欢，一路都很有兴致。
没走几步就遇见了驱傩表演，段澄第一次见这个，忍不住停下步子看了起来，只见领头的是一对戴着老翁老婆婆面具的领舞，手舞足蹈的一路边舞边走，之后是很多戴着小孩面具的童子，奏乐的跟在他们后面，皆戴着面具，好不热闹。
家家户户都会在除夕这一晚盛装上街，都会随着驱傩的队伍在城中走一圈，祈求新的一年无病无灾万事顺遂。
之时的钟声按时响起，钟鼓齐鸣，人群中不停响起欢呼声，严清牵着段澄避开人群到了巷口的树下，遥遥看着热闹的人群。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这样的时刻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天明了，严清一直送到了段澄府门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等下来接你。”
庆除夕，贺元日，正月初一众皇亲要进宫谢恩，段澄今年也要去，便与严清约好了一同出门。
“好。”
“快回去睡会儿。”
段澄笑了笑，这才转身进门，院子里各处的灯都还亮着，大家都在守岁，段澄一路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外，远远的却听见了吵闹声还有女子若有若无的哭声。
大过年的，段澄皱了皱眉往进走去，院子里绯云的屋内还亮着灯，段澄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尚达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累了。”
是绯云的声音，这样的时间，两人孤身在屋内，说的话一听便知他们的关系了。
绯云生性稳重，尚达却是跳脱的性格，他们虽然一直亲密，但段澄从来没想到过这里。
“嘘。”有人踏着雪走了过来，笑看着段澄，“几日不见，竟学会听墙根了。”
柳如涵走了已有快两个月，人也比上次见面憔悴了许多，想来是路途辛劳的原因，他说年前回来，竟没想到是赶着除夕之夜回来了。
段澄惊讶的问他，“你何时回来的？”
“刚到，府里人说你进宫了，我还想着你大概要明日才回，又想在除夕见你一面，便一直等着了。”
没想到真等到了。
“进去吧，外头太冷了。”
段澄没敢抬头看他，两人进了屋，大概是关门声被旁边听见了，隔壁也很快没了声音。
“他们的事你是何时知道的？”
看柳如涵的反应像是早知道了，段澄忍不住问道，柳如涵笑了笑，“他俩的事那样明显，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哪里，师兄也没有告诉我。”
段澄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方才听着看来是吵架了？尚达这性子，哪家姑娘能受得了。”
“绯云年纪略大一些，本来也处的极好，近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段澄摇了摇头，这么久了她都才发现，更别说别的了。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段澄想起了那日在宫中御花园，远远的看见暖阁中的绯云，那样的绯云段澄也是第一次见，她脸上的神情，含羞带怯，如今细细想来，段澄才觉得不对劲。
“去街上了？”
段澄的衣裳上有爆竹的气味，柳如涵笑着问道，打断了段澄的思绪。
“嗯，虞都城可真是热闹。”
段澄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柳如涵却早已司空见惯，“京城年年都是这样，你和玉璇一起的吗？”
他随意一问，段澄却没有回答，换了别的话题，“你这次回去可有去药王谷？师父一切可好？”
“嗯，老谷主身子还好，就是有些不记得事情了，过些日子你段峰师兄娶妻，我已替你送了礼过去。”
“谢谢。”
柳如涵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说不着这些，说起来，还未恭贺你新封郡主之喜。”
“不过是权宜之计，”段澄倒了杯热茶喝着，“这些头衔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只想查明我父母的事情，还他们一个公道。”
“好，你先听听我这次回去都查到了什么。”
这一夜，段澄知道了很多真相，也因此改变了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