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非离起身，走近天启帝，接过药单看下去，淡漠的墨色眼眸暗潮涌动，随即恢复平静：“这就是毒药的药方。”
“不放心。”非离平静地说。
非离往椅背轻轻一靠，伸手拿过旁边的玉茶碗，掀开茶盖，慢慢地优雅地喝了一口，不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不知神医是否认识一个叫辛果的人？”
窗前沉思的天启帝缓缓转头来，道：“朕派士和查过，前几日，有人去太医院取了几味药，这是药单，云海，你看看。”
“此毒对人无害，只是会不停地昏迷，乃至——”非离停了下。
“熊灵子、梅草确是很普通的中药，但是若混入了贵国随处可见的朝兰花粉，这几种普通的中药遂即变成毒药，这种毒药名为美人睡。”非离语气水波不兴，于是，天启帝与江云海也就忽视了他冷凝如同冰花一般的唇角。
“她当然不是我女儿，她是——”江云海冲口道，又突然止住，看着非离，咬牙，“莫非你知道了？”
“皇上，这个我不能跟你说，我立下誓言了的，除非是我的小徒儿亲自问起。”看到天启帝复杂的脸色，江云海忍不住小声地嘀咕道，“谁叫你当初踌躇难断，自作自受……”
“皇上，清落身上的毒并未全解。”非离说到这里，墨玉的眼眸微沉，“请问皇上，你如何保证她在花亲会期间再不被陷害？”
“乃至什么？”江云海追问道。
原本处于隐忍状态的江云海顿时僵住了。半响，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辛果的？”“辛果”二字在他口里极为干涩。
“那么师爱卿的亲身父亲是？”
谁人都不知，一场花亲会，竟然让天阙王朝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天阙王朝的后来的史书上，这场巨变被史学家们称为“花亲之变”。
“她不是你女儿。”非离语气依旧平静。
虽然猜测得到，但是看到江云海点头，他心里还是激烈地跳动起来，他就知道，世上不可能有那么相像的人，师清落果然是师师的女儿，连姓都是一样的。喜悦与激动后，他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看月草能起到何作用？他用神力都才控制住她身上的隐性毒性蔓延，而真正的解毒，需要的是那味药……
天启帝被两人打哑谜般的话给弄得疑惑了，但是他无心追问，他看向江云海，神情有些激动：“云海，你知道师爱卿的身份？她是不是师师的女儿？”
江云海疑惑地问：“清落她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看她也好好的，并未有什么异常。况且，我诊她的脉，很正常的脉象。见她昏迷不醒，我才用能醒神的看月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了那日在怡心阁外黎墨看到看月草时的异常表现。
“皇上，本相想知道你是如何处理这事？”非离淡淡地道。
天启帝压住心中的复杂情愫，对非离道：“非离丞相，你既不相信朕，那师爱卿的安全交与你，另外，师爱卿身上的毒还请非离丞相费心解除。有任何需要向朕提起，朕一定满足。”
江云海脸色一变，他扯过非离手中的药单，咋呼般地说：“怎么可能？这熊灵子、梅草都是很普通的中药，即使是混合在一起也不会产生毒性。我会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我把这神医的称号让给你。”
“断情绝爱！”
非离不回答，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盖：“你当初收清落为徒，是不是猜测到她身份？”
“朕还有什么好吝惜的，”天启帝轻轻一叹，凤眸划过御书房的暗匣处，收回后，忽而冷笑一声，“看来，这后宫，朕也是该好好地整顿整顿了。”
天启帝的脸色极为难看，凤眸中怒潮涌动。
“清落的毒就交给我，虽然皇后是我姐姐，她懂医药也是出自我们江家，我就不信我解不开清落的毒。你就放心吧。”江云海拍拍胸道。
“皇上，取这几位药的是谁？”他转头问。
“如此多谢皇上，清落身上的毒还需要一种药，望到时皇上不吝赐予。”非离意有所指地道。
江云海沉默了许久方点头。
江云海打破了沉寂：“皇上，你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美人睡？”江云海挠挠花白的胡须，“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有什么毒性？难不成我的小徒儿中的就是这个‘美人睡’？”
御书房中此时是一片沉寂，三人都没有说话。
江云海被她噎的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说你这个堂堂天下第一相怎么如此多疑？清落是我的小徒儿，我把她当我的女儿一样，我能害了她？”
四个平淡的字让天启帝与江云海同时愣住。
断情绝爱？要让那少女绝了情爱，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怒，不会悲，那，跟木偶人有何分别？
“皇后……”江云海瞪大了眼睛，随即心里一紧，莫非她知道了？他转头看着天启帝，平复咳嗽后的天启帝何尝不明白他的眼神，回了一个苦涩的笑。
江云海放下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过去接过药单，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面露奇怪的神情：“很普通的几位补药啊，皇上，是谁取了这几味药？”
“所以，你不能信。”非离合上了茶盖。
天启帝语一塞。皇宫自古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如何能做出绝对的保证？若可以，也不至于……不至于会失去了师师。
天启帝收回与江云海对视的目光，回答道：“非离丞相，花亲会结束后，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是朕的好皇后，你的好姐姐。”天启帝忍不住怒火，一阵气息翻腾，他猛烈地咳嗽。
天启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将药单抽回，对非离道：“非离丞相，你来看看这药单。”
御书房内，天启帝站在窗旁，一旁书桌的椅子上，坐着戴着银质面具恍如天神般的非离和没有形象地盘着腿的江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