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继承遗产（上）
“喂？”我嗓音干涩道。
怎么说那单位也三金交着，每月三千多工资拿着，虽然累了点，寂寞了点，却还过得去。
至少我撸管不用忌讳什么，哈哈，说笑了。
我掐灭烟头，站了起来，对车挥了挥手，车无声无息地开了过来。
我部长看了眼请假条，却没有签字的意思，让我去找副经理。我一听就怒了，你都不签字，副经理能签吗？我和我部长一向不和，没想到他却在这种事情上难为我，真他妈小人。
手机里传来“刺刺”的电波干扰声，没有回答。
可是我要去哪里呢，我提着箱子，蹲在火车站的马路边，点了一颗烟，我妈在的时候我娘俩一起租的房子，我妈走的时候，我一直住学校，我的家乡却没有我的家，我想着想着，就笑了，其实这些年挺不容易的，很苦涩。
我正准备挂电话，刺刺声中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你好，请问是张笑先生吗？”
车在路上行驶了15个小时，第二天凌晨4点我被乘务员喊醒来，“喂，别睡了，渭南到了。”
中年人伸出左手，对我笑着说，“你好，张先生，我是通用律师事务所的李海桥，是张怀真老先生指定的遗嘱执行人，来负责执行老先生的遗嘱。”
最近新闻说让广大市民警惕电话诈骗，我犹疑一下，没有说话。
我忙说我把票都定了，项目经理又骂，票定了咋了，要回可以，卷铺盖滚蛋！
于是我拨通了济南票贩子的电话，定了火车票，然后去办公室打印了张请假条，就去找我部长签字。
我抄起请假条就出了门，临走时还把门扇猛地摔了一下。
顺便说一句，我祖籍在江西，但是我大爷爷晚年又从江西搬到了陕西，我妈是陕西的，而我也是陕西出生的，所以我说的家乡就是陕西渭南。
我妈死后，是邻里邻居帮着埋的，然后我就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最后考上了一座铁路技术学院，然后离开家乡，来到了山东修铁路。
“是的，是张怀真老先生所立的遗嘱，根据遗嘱的内容，您是遗嘱的继承人。”
我按了接听键，喂了一声。
渭南，我生活了20年的小城市，20年前还是破败的小县，现在却发展成了城市。
从我站上到济南火车站有三个半小时路程，中午11点多便到了济南天桥区，付了钱下了车，就给票贩子打电话。
这期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点我二爷爷的消息，唯一的信息就是那封陈旧的信，信上只是提到我大爷爷死后，我二爷爷去了美国。
但念头一动，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电话，想起了我二爷爷的遗嘱，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路。
“你好，请问是张笑先生吗？”电话里又重复了一遍。
二爷爷果然去美国了，据我所知著名的华尔街就在曼哈顿岛，二爷爷能住在那里，想必有不少钱吧。
我眉头一皱，脑子有些灵醒了，这个电话有些古怪，我昨天刚换的联通号，还没给别人通知，也就是说除了联通公司那个业务mm，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司机下车将我的笔记本和旅行箱放进后车厢里，然后我和中年人都上了车。
“渭南郊外的沋河开发区。”李海桥笑道。
我这工地在沿海的一个新建城市的郊区，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所干的工作就是过磅，一天24小时守在磅房，虽然很吵很闹，但却是一个人住，像其他员工都是三四个人合住一间小板房。
这事情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呢？如何诡异还得说说的我家史，当然这残缺不全的家史也是听我妈说的。
这不诡异吗？
我这么简单一掰，大家应该理解我为何觉得诡异了吧，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二爷爷这个人，他在1935年便消失了，再也没和我大爷爷联系过。
“我是通用律师事务所的李海桥，非常抱歉这么早打扰您休息，我这里有份遗嘱需要您回来签认。”
“欢迎回来，张先生，我们已经到火车站去接你了，请注意一辆黑色奥迪a7，车牌号是xxxxxx。”
我心跳加速，忙问道，“敢问一句，这遗嘱内容是什么吗？”
司机问我去哪？我问他跑长途不。
今早五点多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我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看，是家乡那边的号，我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
但是他的遗嘱里却知道我的名字。
直到1949年中国解放，大爷爷才从深山里出来，回到了龙虎山脚下的上清镇，并在那里娶了一个农村姑娘，生下了我爹。
我拨通了项目经理的电话，刚一说请假，项目经理便打断我的话，劈头盖脸骂了起来，说什么干活就这几个月，三月前太冷，六月后雨多，都不干活都回家，那他妈单位养你们有什么用？
听声音，我绝对不认识打电话的人，但是对方却能叫出我的名字，我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警惕道，“是啊，你是谁啊？”
我深吸口气，一脸轻松地说，“济南火车站。”
我提着箱子就往火车站里面跑去，等上了车，进了卧铺车厢，我浑身已经湿透了，车慢慢启动，我半躺在床上，望着车窗外，回想起今早发生的一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竟然那么冲动就把单位给炒鱿鱼了。
我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心里有点忐忑，便问道，“我们去哪？”
“遗嘱？”我听了莫名其妙。
因为我家太穷了，而且几乎没有啥亲人，终于在我19岁的时候，我妈也病死了。
我见副经理翘着嘴角看我笑话，我一下怒火攻心了，对着电话吼道，“去你妈了个逼的，老子就不打算干了，你给老子滚蛋！”说完我把电话就掐了。
昨天下了一夜雨，一下雨就不来料了，这机会难得本来想睡个懒觉的，谁知道却被这一通电话给搅得心神不宁，睡意全无。
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问我去哪？
我又喂了一声。
我瞪着副经理，将请假条揉作一团，直接扔在他的脸上，转身就出了门。
电话说到这里便挂断了。
一听到张怀真这个名字，我彻底灵醒了，张怀真是我二爷爷，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19岁那年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看到一封信上提到过他，信上说我大爷爷去世后，他就搬到美国了。
电话刚挂了，就见前面路口开上来一辆黑色轿车，我眯着眼对了一下车牌号，真是来接我的车。
我把电话扔在床上，呆呆地坐在床头，感受着心脏强力的跳动。
“刺刺”声更大了，听得我耳朵疼。
“根据遗嘱规定，内容保密，需要您亲自签收，而且限时三天内，也就是29号凌晨5点前，过期则作废，我们将按照遗嘱的要求自行处理。”
“张怀真老先生于东部时区凌晨1点，去世于美国纽约州，曼哈顿岛新城街道113号。”
我觉得这事情太蹊跷了，小心问道，“这么说我二爷爷死了？”
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肯德基里取了票，一看时间11点半。我操，还有十来分钟就晚点了。
生下我爹没几年，又爆发了文化大革命，因为我大爷爷年轻时候当过道士所以被批斗死了，我爹家庭成分不好，所以长大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就在锅炉厂当临时工，就是那时候我爹认识了我妈。
我和他我了握手，感觉他手劲很大，我没有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我爹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文革也过去了，我爹在锅炉厂也转正了，没几年就生下了我，可是死神却再一次光临了我家，我3岁时，我爹在锅炉厂的一次意外爆炸中死了，那时候国家穷，给补助了一点钱就算了事。
从车上下来了中年人，梳着背头，一身笔挺西装，看着很精练，很成熟，挺有男人魅力的一人。
副经理明显没想到我敢骂项目经理，一脸惊愕看着我。
回到宿舍，我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笔记本和旅行箱就出了门，我们站外面就是一条省道，来往出租车也不少，我伸手拦了一辆，便上了车。
听我妈说我大爷爷和我二爷爷年轻时候都是龙虎山的道士，那时候正逢乱世，我大爷爷和二爷爷便一起下了山，1922年一起考入了阎锡山办的太原学兵团，后来二人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参与了著名的渭华起义，与谢子长一起组建了陕北红军游击队，1935年谢子长病逝后，正值壮年的大爷爷却离开了队伍，隐居在秦岭大山里。
就在我彷徨不知所往的时候，手机“嘀嘀嘀嘀”响了起来，我翻开手机一看，之前的伤感全都不见了，手机显示的地区是渭南，后面的号码正是今早那个律师的。
去找副经理，副经理说他拿不了事，让我去找项目经理。我一听笑了，都不管事，好，我也不去找了，我就当着你的面给项目经理打电话。
我坐在床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回一趟陕西。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里，抱着箱子就下了车。
我出了站，天还是黑乌乌一片，只有路灯亮着，和一起出站的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