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对此,暮如归虽颇有微词,也多少有点不相信这个理由,但想到二人的关系毕竟才缓和不久,念念一时不肯送他礼物也是正常的,便也没有过多计较。
左右她人都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二人日子还长,少得一两件礼物,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原本他都做好准备这个诞辰得不到沈念的礼物了,却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男人微微挑唇。
既然念念是愿意送自己礼物的,那么她之前所言,觉得礼物有瑕配不上他才不肯相送的原因岂不就是真的?
念念一直对送给自己的东西有执念,想来,能担得上她一句夸赞的惊喜,定是她花了不少心思准备的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淌过一阵暖流。
“念念这段时间为了举办诞辰的事情已经这般累了,怎还记得给我准备礼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责备道,“礼物能有个意思便好,别为此累坏了身子。”
“殿下说笑了,妾身能为殿下准备诞辰和礼物是妾身的荣幸,当不得累字。”
沈念笑着,又踮起脚尖凑到男人颊边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了一下。
“殿下,这个礼物是妾身从两个月前便一直在准备的呢,花了妾身很多心思。”
“想来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从计划开始到现在一共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数着日子过,就为了今日。
当然不能轻易的放过他。
他害她至此,还想得到幸福,那是在做梦。
不杀了他都算轻的了!
“次妃娘娘,外院宾客已经在落座了。”
绿柳垂着头说道。
“嗯,我马上过去。”闻言,沈念朝男人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轻轻挣开男人紧握住自己的手。
“殿下,妾身先去招待宾客了。”
“嗯,有什么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别累着了。”暮如归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嘱咐道。
不过是需要片刻不见,二人却依依惜别,瞧着倒还真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意思。
一旁的绿柳垂首静立在侧,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次妃与殿下二人仿若互诉衷肠的模样,只觉有种莫名的违和之感。
旁人不知,她身为次妃的身边人却是知的。
便是次妃平日里伪装得再好,像她这样几乎随时侍奉在侧的贴身丫鬟,还是免不了能瞧出几分端倪。
只是,她虽知道这点,但只要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依旧不敢轻易告到殿下那儿去。
毕竟,如今殿下与次妃的关系在明面上日益融洽,她却这时候跑去触霉头跟殿下说次妃有异,若殿下信了还好,若不信,那自己的这番举动,很有可能被当做挑拨离间。
本来一直以来,殿下的性子就算不上好,一旦沾上次妃的事情,更是说句暴躁都不为过。
到时候,若是证明了自己猜对了还好,若是猜错了,委屈了次妃,殿下怕是想撕了她的心都有!
自己这厢当差当的好好的,左右次妃连殿下都骗过了,说是多骗她一个丫鬟也没人能够质疑,她实在没必要非去淌这趟浑水。
只是,眼瞧着次妃这会儿一边与殿下郎情妾意,一边却又在殿下看不见的地方,做着与之完全相反的事情……
她这心情,还真是有点微妙。
要知道,次妃今日所说的要给殿下的惊喜,她可是至今连根毛都没见到过!
更别说连她跟碧玉,都得了次妃不少赏赐了!
略带同情的看了殿下一眼,绿柳跟上次妃难得轻盈的步伐,暗自思量她今日要做的事情。
她不傻,看得出来次妃今日的心情特别好,一改以往的沉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蓬勃生命力。
她虽猜不出次妃今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她知道,既然是次妃喜欢做乐意做的事情,那便必定是殿下难以接受的。
清风苑离前院并不远,不过半刻钟时间,二人便来到了前院。
因为今儿是暮如归的诞辰,前院人流如织,几乎近半个江南的达官贵人们都来了。
见此,沈念嘴角挑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须知,再好的戏也得有观众附和才行,如今这宾客上座率这么高,倒也真不枉自己这两个月来下大力气邀请。
眼神注意到角落里段家人,她的脸色更愉悦了。
要说段曦月还真是令人意外,她原以为,就以她对暮如归的情意和自身性格,当日被退婚必定伤心欲绝,觉得没脸见人,随即便任由暮如归搓扁捏圆的拿捏,听话的退婚后嫁到其他人家里去。
结果没想到的是,对方竟完全不上暮如归的当,这两个月来跟暮如归硬刚上了,给对方找了好大的麻烦。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这厢逼迫退亲的举动只能让暮如归丧失一门强大的妻家助力,但目前来看,事实还远不止如此。
须知这两个月来,暮家一直拖着不肯退婚,段家心里的火恐怕早就憋得不住了,待她那把火烧起来,她相信他们会动手的。
“次妃娘娘,这次除了璃州的姬家,泞州的戚家,徐州的穆家,沁州的宋家。”
“这次您发出去的请柬上的人,基本上都来了。”一旁的下人躬着身子殷勤禀告道,“不过,即便是这几家因为路实在太远没来,也派了下人来给殿下送了生辰礼,名字什么的都已经记在了单子上,派人收到库房了。”
“嗯,办得不错。”此刻的沈念正作为主人家按照惯例站在门口迎客,听闻此事不在意的摆摆手,“行了,是些什么东西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左右殿下的库房还空着,随你们折腾。”
“是。”她此刻跟往日那十分有耐心事必躬亲的模样大相径庭,下人虽奇怪次妃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能是次妃这些时日忙晕了吧,这么多事情要过问,是人都会烦的。
那小厮便这么简单的说服了自己,转过头想要离开,哪想却正好撞在一个人身上。
“哎哟!”来人身量不高,容貌也不怎么显眼,一进门就横冲直撞的往里走,一头撞在那小厮的脑门上,惹得对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没长眼睛啊!今儿贵人这么多,你有几个脑袋够砍!”他这厢敢骂也是看对方腰间挂的是十分廉价的木质出入令牌,比他的地位还低,否则也断不敢与对方这般说话!
不过,这人瞧着,怎么这么眼生?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是殿下的斥候,有急事才惊扰了大哥,大哥莫怪!”那人满头大汗,显然是事情紧急一路跑回来的。
如今又道歉态度积极,那小厮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多谢大哥!”闻言那斥候立马朝人一揖,一溜烟朝里去了。
王府依旧热闹,谁也没把这二人相撞的事情放在心上。
唯独一旁的沈念,将这出不经意的小插曲默默看在了眼里。
据她所知,王府安排在各处的暗探是不会轻易暴露人前的,如今竟然有事情能够让原本沉于水下的暗探自爆出水,她知道,好戏开锣了。
思及此,她的唇角掀起一抹冷笑,但转眼,便又重新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王府书房。
“你说什么?长公主在咱们江南?”
“是啊殿下,咱们的人亲自打探到的消息,说是公主就在咱们省城!”
“现下接长公主回宫的仪仗已经在往咱们这儿来了,想来再过几刻钟便可赶到。”暗探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几百号人,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了省城门外,从京城到这里这么长的距离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若非咱们放在城门口的人警醒多盘问了几句,还不知道长公主竟然在咱们省城呢!”
长公主居然在省城?
暮如归只觉自己还真是头次听到比这更离谱的事情。
须知,前些年因为宁王叛乱的事情,父王东襄王带军回京城平叛以后,便一直在明里暗里找寻长公主的线索。
距今为止已经有十六年了。
父王大权在握,这些年为了找寻大邺的这枚沧海遗珠也花费了大把的人力物力,偏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一无所获罢了。
却没料到,人家就在省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想到这个,暮如归都觉要替父王心梗的程度。
皱眉思量片刻,他道,“你们可问清楚了,那长公主,如今是在省城哪家?”
他少时曾见过那新帝一眼,赵氏出美人,那新帝便生得一副十分俊美的容貌,按理说同为一母同胞的妹妹,那长公主应当也有不输于他的容貌,不该在省城籍籍无名。
“回殿下,此事对方未说。”闻言那暗探只无奈的撇撇嘴。
他倒是想多问几句啊,可对方是来接长公主的,须知长公主天潢贵胄的身份,哪容得了他们来过问行踪!
能够从对方撬出这几句消息,已经是那几个守城士兵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冒死干活的结果了。
“长公主……”男人低头呢喃着这三个字,不知怎么的,因着这几个字,他总有点不祥的预感。
他有些烦躁的在屋内踱步,看着窗外明明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此刻竟已瞬间阴云密布,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愈发强盛。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今日他的生辰宴上恐怕安生不了了。
“行了,既便搞不清楚这位长公主是谁,咱们东襄王府也不能怠慢,立刻通知全府众人,准备出门迎接凤驾吧。”皱了皱眉,他终于拍案说道。
东襄王府与皇室的关系很复杂,赵懿之所以能坐上那个皇位,有东襄王一定的原因,但你要说东襄王与皇室的关系有多好?
呵,那你也就大错特错了。
当年若非宁王背后的陆家一直作梗,如今的皇室还不知道姓谁呢!
想到这些,暮如归脸色愈发凝重。
东襄王府与皇室背地里并不合,那接长公主回京的仪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前来,这让他很难不多想。
今日是他的生辰宴,对方此举,究竟是要做何?
男人垂眸思索着,任由丫鬟替他换上较为正式的衣服,又对镜整理好衣冠,这才依言慢慢到外院去。
王府外院。
突然到来的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本还算轻松的生辰宴转眼变成了公主的接驾宴,这令在场的众位官员无不心有戚戚。
谁都知道,如今的皇室只剩下两枚硕果,再加上赵懿这个新帝因病一直无所出,剩下的这名从未露过面的长公主,便是皇嗣出生的唯一可能。
这大邺,可真是要一朝变天了!
在场众人心中无不感慨,亦在暗自猜测,这名公主如今的身份。
想来,赵氏基因好,这位长公主想必也是一名难得的美人。
听说这位公主从小便由先帝送到一户人家收养,也不知到底是省城哪家权贵,能有这般天大的造化。
一想到这个,众人心头便是一阵泛酸。
如今这长公主回京,当初收养她的人家必然也跟着一步登天,这泼天的富贵,怎的就没落到自个身上?
在场的江南权贵,都觉得先帝会舍不得女儿吃苦,肯定是给长公主找了一户家境不错的人家。
因此趁着这近半个时辰仪仗未到,众人便纷纷偷偷打量起其他人来,试图想找出到底是谁这么好命。
“长公主仪仗到,闲人回避!”
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道尖利雌雄莫辨的声音,随即马蹄声与步伐一致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沉重,威武,咚咚的简直直叩人心。
长公主来了?
听此,众人皆敛声禀气,伏地而跪,垂首帖耳,丝毫不敢抬头惊扰凤驾。
“吱呀!”
王府大门打开,门房立即将门槛卸下,光亮便瞬间从门缝中透进来,顿时天光大亮。
众人余光只见一队几百人的队伍正仪仗威严的停在门外。
最前方站着的两人穿着宫人服饰,想来是派来伺候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方车旁一名领马太监手持浮尘,眼高于顶,瞧着地位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