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水渍
“张顺，你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搜索这个地方的吗？那天晚上，你是按什么顺序检查这些房间的？”
张顺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先来到这儿，然后四下都看了看，发现门开着，不过，我没碰门，”然后他向里走，示意王魁跟上自己：“我看了这里”
旁人或许没有感觉，但是张顺察觉到王魁的问话有了些许变化，他的问题变得简洁，他现在主要询问自己在公寓里踏出每一步所感受到的、摸到的、看到和听到的事情。
在王魁的引导下，张顺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记忆，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做过的所有动作：抓住门框，倾身探进屋子里，飞快地扫视一圈。穿过最后一间卧室的时候，在王魁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个奔跑的慢动作，然后跪了下来，检查了床底，经过王魁的提示，他还想起来自己的腿压到了一条皱巴巴的裙子。
然后他一脸专注地领着王魁来到了厕所，然后向他展示自己冲回前门之前，是如何检查厕所的后门的，“接着，”张顺打开了门，招呼王魁过去，“我就出来了”“然后，我按了电梯键。”他做出按电梯的动作，装作紧张地等开了门，探头进去查看的样子。“没什么特别，所以我又开始朝楼下冲。”
“那你听见什么了吗？”王魁紧随其后，朝楼下跑去。
“董璇夫人在大叫，好像在很远的地方，然后我在这里拐弯，然后”
张顺突然停住在楼梯上，王魁似乎预见了这一点，也停在了下来。张顺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我滑倒了。”张顺说，他的声音显得很震惊，“我居然把这事忘记了。我滑倒了，就在这里，往后倒的，重重地坐了下去，这里有水。是的，这里，当时到处都是水，就在这里。”
“水？”王魁重复道。
“嗯。”
“不是雪吗？”
“不是。”
“没有湿脚印？”
“不记得有没有，但是这里就是有大滴大滴的水，我踩滑了，跌了下去。但是接着我爬起来了，继续往下跑。”
“你跟警察说起过这个事情吗？”
“没有，我忘记了，直到刚才才想起来。”
某件困扰了王魁很久的事终于变得清晰，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笑了，张顺呆呆地望着他。
告别张顺，离开覃曼尔的公寓后，时间也来到了周末。
周末缓慢悠长、温暖舒适，王魁又坐到了窗前，他面前摊着从罗卡那里弄来的警察报告，他正在按照信息一点点筛选，把需要进一步调查的事情罗列出来。
他盯着一张覃曼尔公寓的大楼正面照片出了一会儿神，那张照片是覃曼尔死后的第二天拍的，跟前面的照片比，屋子的正面似乎有些微小的变化。王魁用电脑放大的照片，他的笔记本摊开在边上，上面全是被删减过的句子和问题，还有密密麻麻的分析和思路。一整个周末，王魁都是在资料中度过的。
周一的早晨，王魁去h市近郊的镇上赴约，他约了覃曼尔的生母，周柳。这场约见来得十分不易，周柳果断地拒绝了覃月晨见面的请求，王魁要来了电话，但是她一开始也还是表示不愿意见面，直到第三次电话，王魁说他的调查已经快完成，他说毫无疑问，等他把证据呈现给警方之后，肯定会引起更大的轰动。所以，如果现在她不愿意帮忙，提供关键的线索，那这件事最后会跟她毫无瓜葛。一听到这话，周柳立即改变了主意，表示愿意配合，问什么她都说。
王魁乘坐轨道车，来到了镇上，周柳的家其实是个非常糟糕的泥胚房，充满了贫穷和腐朽的气息，院子里堆了很多箱子和一张结实的木桌，桌旁的木头椅里坐着一个女人，翘着肥肥的腿，手里夹着的烟正好跟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垂直，房间门口堆放着各种显眼的杂物，遮挡了院里的其他区域。
看见王魁走进来，她微微一笑，用一种了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她穿着灰色的拉链外套，里面花衬衣，下面是时下流行的紧身裤，脚上是一双脏兮兮的棉拖鞋，手上却挂了好几个金灿灿的戒指，一条肮脏的有些发白的花布带，将她有些发白的头发捆在了脑后，头发像干草一样，没有任何光泽。她朝王魁俯了俯身子，王魁觉得她刻意的拨开头发，拿着烟看他的样子，给了他一种怪异的卖弄风情的感觉，也许这是她长期与男人打交道的一种方式吧，王魁心想。周柳给王魁的第一印象就是又可怜、又讨厌！
“周小姐，你好！”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个称呼，周柳发出了夸张的笑声，“别这么叫我，你可以叫我柳柳，亲爱的。”
“我还是叫你周小姐吧，”王魁感觉这半老徐娘真的不是省油的灯，即使知道他的身份和意图，还是这么肆意卖弄，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习惯使然。
“好吧，要喝什么吗？”
王魁摇摇头。
“那你要问什么？”
王魁正准备掏出他的笔记本，看看他整理的资料，周柳自顾自就开始说了起来：“没错，我是抛弃了她，可是你要知道，没有哪个做母亲的想这么做。你知道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但是我以为她离开了我，一定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否则我怎么有勇气这么做？我以为我在给她我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我从小就穷，非常穷，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可能我连几顿饱饭都让她吃不上。”
“彪哥，我男朋友，有点不高兴，你知道的，她生下来就和我们不太一样，所以显然不可能是他的种，她和我在一起也不会过好的，不过，要不是我看到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她，我才不会不要她，我想她那么小，不该跟我过苦日子，我给她创造了一个极好的开端，她也许大点儿会回来找我，我果然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