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脏复苏
确切的说，是他的身体怕水，连带着他自己的意识也有些害怕起来。
是了……
那是“他”十岁的时候……
“阿兄，今日爹娘不在，咱们偷偷出去玩好不好？”
“又想出去玩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全……”
“我已经大好了！”
无患飞快掀开被子，给无恙露出一个讨好而灿烂的笑来：“阿兄，我早就想去镜湖玩儿了！”
见对面同他一般模样却板着脸的兄长仍不为所动，他又撇撇嘴委屈道：“而且前几日，你不是还与范家大郎君一同去湖边玩冰戏么，我可是知道的……”
“嘘！”
无恙朝四处望了一望，还好仆人都在门外看雪，并未注意，他向前走了两步，叹了口气：“唉！我们那日并非是玩耍……”
说话间见无患一脸失落，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心拒绝：
“算了。你若是真想去，我便带你出去走走，正好今日下了雪，咱们去湖心亭看雪去。”
“真的？”
无患脸上郁色一扫而净，立即跳下床来去拿衣衫。
“为兄何时骗过你？”
无恙一边给弟弟一层层套上棉衣夹袄，又裹上自己的披风，道：“还是老样子，你装作我的样子，先出门在廊下等着，咱们稍后汇合。”
“得令！”
无患收拾妥当后，学着哥哥沉稳的步伐出了门。
他二人是双生子，本就生得一模一样，何况他穿戴着哥哥的披风，门口的仆人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
一切顺利。
一切也都按计划进行。
他果然与兄长一同去了镜湖。
正值寒冬腊月，镜湖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那日镜湖具体雪景如何，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他那日玩性大发，不听兄长的劝告，执意要去湖中央捉鱼。
哗啦！
脚下冰层蓦然破裂，在冰水淹没他头部的一瞬间，他听到了阿兄的惊呼：“无患！”
好冷。
周无患慢慢向河中央游去。
明明是夏日，河水不应该这么凉的。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日。
好冷啊。
刺骨的寒冷。
无患在冰水中思绪渐渐混沌起来。
“今日，不应该偷偷出来的。”
“也好，还好，掉入水里的是我。”
“再见了，哥哥……”
“不！”
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声音，哥哥的声音越来越近。
“无患！”
“无患！”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
“你会好好的……”
被封存的记忆排山倒海，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哥哥……
心脏似乎被针狠狠扎过，一时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不，不能被他的记忆影响。
周无患眉头紧皱，划水的动作只是停滞了少许，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怕水又如何？
他幼时在海边玩耍险些被淹死，最后还是逼自己学会了游泳。
他已经习惯与自己作斗争。
离老人越来越近了。
时玥在岸边一直盯着周无患，一颗心心也越揪越紧。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还以为对方应是个游泳高手。
谁知一进水里，他的表现明显不对劲。
她在岸边试探着喊了几声，他却好似没听见一般。
这是怎么了？
是下水前没来得及热身，腿抽筋了？
还是他是在逞强，实际水性并不好？
或者，是水里有什么东西，拌住了他？
就在时玥胡思乱想的时候，周无患突然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在老妇人沉入水中的一瞬间，他从后方拖住了她。
回来的速度明显快多了。
周无患借着竹竿的力，岸上的众人合力将二人拉上了岸。
时玥与九娘早已迎了上去。
周无患浑身湿漉漉的，一身华服经过河水的洗礼全都贴在了身上，显出宽肩窄腰的身形来。
“我没事。”
还不等时玥出声，他一边接过好心人递过来的毯巾，一面低头宽慰时玥，“阿婆要紧。”
说话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湿答答的向脖子里滴着水，只是眉眼仿佛更清俊了。
“嗯。”
时玥也不多说，立刻对昏迷的阿婆实施抢救。
救人要紧，丝毫也耽搁不得。
在确认阿婆确实没有了意识呼吸之后，她迅速将阿婆平放在干净的河岸之上，接着侧过头清理口腔，果然从口中取出一团水草。
打开上颌后，气道已经开放，不带一点迟疑，时玥解开阿婆的衣领，跪坐在地，立即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
数次之后，紧接着胸外按压。
这是一个循环，而一个循环，是绝对不够的。
时玥继续俯下身，再次进行人工呼吸。
再次心脏复苏术。
一次又一次。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群一片嘈杂。
“这个小娘子在做啥？啧啧！人都凉了！”
“青天白日的，真是有伤风化！”
“我看这个女子怕是个妖怪，这正吸食人精气呢！”
时玥听见了，却仿若未闻，手下动作不停。
时代的局限性，怪不得他们。
她只想让阿婆快些醒过来。
九娘却听不下去这些话：“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阿玥可是丞相府聘请的郎中，她是在救人！”
“这是她家的传家秘方，你们见识短浅，必然没见过！”
话虽如此，九娘一双眉毛却是拧在了一起：这种救人方法，她也不曾见得。
但阿玥这么做，就一定不会错。
一扭头，无意间看到周无患的神色，却是比她淡然多了。
“小侯爷，您似乎并不担心阿玥？”
“嗯。”
周无患终于将视线从时玥身上移开，微微点了点头，“婆婆会醒过来的。”
倒是比她笃定多了。
九娘定了定神，出声回呛那个喊时玥妖怪的麻子脸：“刘麻子，你可等着瞧吧！”
“等着就等着！”
刘麻子嘴里叫嚷，眼睛却盯着躺在地上的赵阿婆。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无赖也跟着胡言乱语：
“什么传家秘方？我可没见过嘴对嘴救人的！”
“就是，这对着嘴吹气儿，又摸又按的也能救人，那岂不是我也能去救人了？若是遇到那些新丧的小娘子……”
周无患闻言停下擦湿发的动作，周身气质陡然一变，一个凌冽的眼神扫过去，几人忽然就闭了嘴。
就在此时，有人惊喜喊道：
“哎，醒了，醒了！”
“这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