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偷芝麻油
时玥回到百圆药铺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租来的马车也许是使用频率太高，路上竟坏了一次。只得同小侯爷耐心等着阿区修好车，耽搁了许久。
她出门之前已经和门房说好会晚归，因此门房也没有多说什么。
摸黑悄悄回到卧房，待适应了黑暗一看，除了自己的床铺是空的，另一个床铺竟也没有人。
这么晚了，贾义怎么不在？
算了，不管了，两人也没什么交情。索性点灯洗漱。
灯光一照，她发现自己床头有一个纸包，打开来是三个包子，她想起来今日的包子按例是肉馅儿的。
应该是阿寄放这的，怕她回来晚了饿着肚子，还把三个包子都留给了她。
时玥心下一暖，打算还把这几个包子留给阿寄吃。
阿寄太瘦了。
正是长身体的少年，面黄肌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曾偷偷给他把过脉，得出的结论是，吃的太少了，饿的。
可见阿寄之前的日子也不好过。
最近阿寄吃的多了，看上去脸色才红润了些。
正在出神，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个人影闪进门来。
时玥下意识回头望过去，不由一惊。
此时的贾义，帽子戴的好好的，头发却有一缕垂在脖子后面。他脸色发白，一双大眼空洞洞的，身上犹在发着抖，推开门进屋的时候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时玥回过神，一只手迅速稳住了他的身体。
“你……这是怎么了？”
“石樾！”贾义却好像受惊的野兽，一把将时玥推倒在地，连带着自己都跌坐了地上。
地上叮铃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
时玥揉着发疼的胳膊，还没看清楚是何模样，就见贾义不管不顾的拾起一抹玉色，胡乱塞在怀里。
大抵是个什么玉首饰吧。
贾义却回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时玥，里面是燃着的熊熊怒火：“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什么？你怎么了？”
时玥一脸无辜，好意扶他被推倒在地摔了一跤不说，还被他胡乱指责。
“都是因为你！”贾义激动起来，他张牙舞爪，手脚并用的朝时玥爬过去，时玥连忙站起身拿起身旁的扫把防身：“贾义！你疯了不成？”
“不错！我是疯了！”
他双目炯炯，望着时玥的眼神似要吃人，“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砰砰！”
突然身后的墙壁剧烈晃动，恍如地震。
两人都懵了一瞬。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再吵吵老子剁了你们舌头下酒吃！”
原是隔壁的壮汉在抗议了。
贾义听罢，呆了一呆，一时泄了气，再也没了刚才瘆人的气势。
他慢慢伏下身将头埋进臂弯，压抑着声音说道：“若不是你，我怎会……我……”
话未说完，就伏膝呜呜哭了起来。
这个身形瘦弱，脊背都弯了下去的少年，再也没有一丝丝昔日的得意与骄傲。
时玥满腹疑问，见他一个男子哭的实在可怜，便试探着问道：“你可是身体抱恙？用不用我帮你把个脉？”
“滚开！”
贾义呜呜咽咽，看也不看就伸出左手推她，这一推，时玥就见他袖口露出一片殷红。
“你……胳膊怎么了？”
“不用你假惺惺！”贾义随即缩回手，扯了扯衣袖去遮掩，欲盖弥彰。
时玥也不管他，硬是拉过胳膊看了一眼。
作为大夫，她做不到坐视不管。
还好，胳膊没有破，只是灼伤了。
她转身出了门。
此时药店正堂已经关门，想要拿药颇为麻烦，而且看贾义的样子也不想声张，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屋里贾义一动不动，直愣愣的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回过了神，先是抬起袖子在脸上乱擦，最后站起身走到脸盆架子边乱糟糟的洗了把脸。
洗完脸砰的一声将自己埋在卧床上的被子里。
歪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再坐起身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麻木与迷茫，而是决心与仇恨。
那仇恨在眼中一闪而逝。
时玥推门而进。
她带回来了一个小瓶子，倒出来屋子里一时香喷喷的。
原来是芝麻油。
她把芝麻油瓶递给贾义：“这个可减轻疼痛，但也只是权宜之计，明日还是需要涂烫伤药膏。”
贾义起身接过香油瓶子，默不作声。
时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平静下来。此时低下头垂着眼睛，嘴唇紧抿，好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妙龄少女。
虽然心里一大堆疑问，但时玥还是回到自己床上闭目睡了。
明日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
一夜无梦。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众人熙熙攘攘，时玥听到有两个小杂仆在谈天。
“听说了吗？王大娘放在饭厅的那壶香油被人拿了好些，王大娘气的骂了好一会儿呢。”
“香油？那不是放在那挺长时间了吗？打汤时候方便浇油？”
“可不嘛，也不知道那人咋想的，咱们东家给的工钱不少，又包吃包住的，拿香油做什么。”
“嗨，谁知道呢。吃饭吃饭……”
两人就着酱菜啃馒头，说得正起劲儿，聊完还呼噜噜去喝端着的一大碗豆浆。
时玥吃着饭听着八卦，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在喊冤：
哪里是“拿了好些”？只是一个比拇指粗的小瓷瓶罢了啊。
“石樾哥。”一副羞怯的声音响起。
“阿寄？昨晚的那三个肉馅儿馒头，是你给我留的么？”
时玥抬头看到阿寄正怯怯的看着自己，闻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嗯！我见石樾哥没有来用饭，就求王大娘留馒头。王大娘人可好了，一听说留给你吃就爽快给我了。”
“谢谢你，阿寄。”时玥展眉一笑，“我昨晚已经吃过了。以后你也不用帮我留。”
阿寄听罢有些不安的望着时玥。
“你帮我把它们吃掉吧！石樾哥的早饭也吃过了，可真的吃不下这些馒头了。”
时玥把馒头塞进阿寄怀里。
“今日就要吃完，可不能浪费。”
说完转身去上工了，她知道这三个馒头阿寄肯定能吃完。
到了正堂发现贾义已经在做一些准备工作了，这会儿还未到正式的上工时间，较之往常他竟然勤快了不少。
时玥看他面色如常倒未多想，也开始利落的检查起药柜常用的药材，看看是否忘记补充。
很快医馆大夫和病人都陆续到来，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就在大家忙的人仰马翻之际，东家的身影又悄然而至。
谢掌柜眼睛极尖，早已反应过来，小步跑至陆昂身边顿首招呼：“东家，您来了。”
“今日无事，顺路过来看看罢了。你且忙你的。”
陆昂示意他不必跟随。
谢掌柜内心松了一口气，又斜眼瞥了众人一眼，意思是让大家务必勤快些。
众人哪敢去看东家，都正色敛容继续忙碌。
陆昂照例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偶尔和哪个人说说话，被搭话的人都捣头如蒜，颇为恭敬。
最后他站在了贾义面前。
贾义正捣药的手一顿，随即恢复了正常。
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双手，之后什么东西放在了药臼旁边。
是一个洁白如玉的小药罐。瓶身一簇六瓣梅花。
“昨晚你走的太急，这不，今日，爷亲自给你送药了。”
“这是特制的烧伤药，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东家温声细语，耳边声音亲切的如春风般拂过脸庞。
小药童的身体却微微颤抖好似秋日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