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明时节
不出所料,药童的应聘过程极是顺利。
虽说出了几个考校题目,却都是些基础知识,可谓对答如流。而且时玥能识文断字,长相俊美,性格稳重,虽写的字丑了些,却也瑕不掩瑜。掌柜感觉捡到了个宝,直接开了最高月钱八两纹银,督促时玥次日上工。
而时玥趁机要求预支一百文钱做搬家费用,对方竟思考片刻,也一口答应。
时玥顿时对百圆药铺的印象好了不少。
而和她一起上工的还有一个少年,中等个头,亦是白净面皮,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看着甚是机灵。两个人分到了一个卧房。
时玥只认了认门便回去了。
她得回晓苑一趟,把行李拿过来。还得留个消息给燕公子及小侯爷。
出了药铺时玥立即用借来的铜钱买了一碗汤饼充饥。
未吃早饭,已隐隐有了头晕的趋势。
待食欲满足后,时玥才留意到药铺附近有个车马行。但她只是定睛看了一会儿,没等招呼的店家开口就已经走远了。
实在囊中羞涩,不然雇个车也行,甚至一头骡子也好啊。
想念公交车啊。想念方便快捷的现代生活。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时玥都不敢相信她才在这里度过了两天。
行至晓苑已过晌午,时玥在路上买了张胡饼垫了肚子,决定去离晓苑较近的嘉王府给小侯爷递个话。
燕太师府离这边走路需一个时辰,实在太远了。
虽是清明,今日却没有下雨。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时玥又一路奔波,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到了嘉王府角门,她刚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正是暖雪。
眼前的少女梳着双髻,未施粉黛,眼睛瞪的大大的,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面前这个少年眼若点漆,面如敷粉,好一个俊俏的小书童!
只是怎么如此像时姑娘……
“你……”暖雪愣了愣神,说话都结结巴巴,“时姑娘?”
时玥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暖雪惊喜道:“真是你!怎么如此装扮?”
不等时玥回答,又自答道,“时姑娘定是事出有因。”
“快请进!”
暖雪拉着时玥的手要她进去。
时玥摆摆手,“不可。”
如此装扮被人看了去会影响到暖雪的名誉。
她反而托着暖雪的手把了会脉,笑道,“暖雪姑娘的病已好了许多,再将息两日便能痊愈了。”
暖雪点点头,笑起来脸上梨涡浅浅:“我一直按时喝药呢。今日阳光好,便起床散步,正好碰到时姑娘。”
“我今日来一是给暖雪姑娘复诊,二是需给小侯爷递个口信。”
“我可以帮姑娘递个话。姑娘有什么话要说?不方便的话可以留个条子,我让流云送过去。”
“不用。”
“请告知小侯爷我要走了,烦请他转告燕公子一声,赎金之事,我定会奉还。另外,也多谢小侯爷的收留。”
“你要走了?离开京都吗?”
暖雪笑容黯淡下来。
“不离开。咱们以后还能见面的。”
“嗯!”暖雪点点头,心中犹自不舍,“我一定会把姑娘的话带到的。”
“如此,便谢谢暖雪了。”
时玥交待完后便同暖雪告别,她还得赶回药铺。
真是奔波的一天。
回去路途较远,她也不着急了。如今有了住处,还有了活做,有银子拿,心里也轻松了些许。
缓步走在路上,随意看看行人风景。
今日京都的皇家园林免费开放供人游玩,许多平民都争相去观景。一路上携老带幼的一大家子触目皆是,还有骑马簪花的风流少年,乘着插花小轿的新妇少女……
这些历史中的生活情景在眼前上演。
时玥心有所触,甚至觉得来到这里也不是件坏事。
既来之,则安之。
她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却无意间正站在三岔口,挡了一座小轿的路。
“小郎君,莫要挡了路!”
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时玥回身让开,看到眼前有座青色小轿,后面不远处亦有一座同色小轿。
眼前这座小轿插着许多的牡丹,丁香还有柳枝。轿帘卷起,枝枝蔓蔓中隐约可见一着蜜合色衣裙的女子端坐轿中。
“哎,”喊话的小姑娘走过来,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旁边让让,不要乱看!”
“清和,”一道温婉声音传入耳中,“莫要多舌。”
“走罢。”
“是。”娇蛮的小姑娘瞪了时玥一眼,转身跟在轿子后面离开了。
她一路小跑到轿子旁边,还俯下身同轿子主人说着什么。
时玥也不甚在意,转身到另一条分岔路上继续行路。
清和赶上了轿子,悄声同轿中的女子说道,“三娘子,那小郎君虽衣着寒酸,可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
说着朝后看了一看慢悠悠骑着马,远远跟在后面的周无患,“我看呀,比后面的那个还要俊上两分呢!”
“你啊!是我太惯着你了,又在胡说。”
轿中人伸出纤纤素手点了清和的额头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清和已经习惯如此,嘻嘻哈哈打着马虎眼揭过话题不提了。
坐在轿中的范其姝却被勾起了心事。
她阿爹官居一品宰相,阿娘是京都大家温家的嫡女,长姐在宫中贵为皇妃,长兄亦在圣人面前颇得青睐。
作为家中的小女儿,她称得上是家人的掌中明珠。
她自小被阿爹当男儿一般教养,文韬武略不说精通,却也非一般男子可比。阿娘嫌弃阿爹养女儿方式太过豪放,因此又灌输她那些温柔贤淑,勤俭持家的理念。
姐姐哥哥都长她几岁,幼时便带着她玩耍的。
及荆后她成为了京都中贵女圈有名的美人,众人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意思。
范其姝心里也清楚,这个贵女之首主要得利于她的家世。
正如那些将她家门槛都快踏破的求亲者一般。
“唉。”她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
想到求亲的那些人,她真是愁肠百结。
不是求亲者不俊朗。那些个世家子弟个个都风流倜傥,人模狗样。
也不是求亲者家世不显赫。岱朝对门第没那么看中,更何况来求娶的都是贵族世家。
拒绝了那么多人,不过是心有所属罢了。
偏偏那个人昔时是个寡言少语冷冰冰的性子,又如榆木疙瘩般不开窍,那时两人年纪尚小,却也有着竹马青梅之意。
自从他入军后在阎王殿上走上了几遭,这次回来后性情竟变得温和可亲起来。
然而他对她又像对待邻家女郎那般柔和而疏离。
便是这次春游,还是她厚了脸皮撺掇阿娘邀来那人同小妹一起来的。
周无患啊周无患,二哥哥啊二哥哥,你是真不知其姝的心意,还是若干年未见,两人幼时两小无猜的感情已经淡薄至此?
范其姝想到此处,忍不住从轿窗回头看去。
今日那人一身绛紫窄袖常服,头戴白玉莲瓣形发冠,悠然骑在一匹高大骏马背上,更显窄腰宽肩,潇洒风流,惹得路边的小娘子频频回头。真真是个翩翩佳公子。
范其姝放下帘子,心中有些惆怅,却又有些释然:
这样也好,比昔日的周无患超脱恣意许多。
毕竟,二哥哥幼时,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