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最后还是只曲拇指。
直到次日马车上,云弥还在生气。如果不是担心近日已娇过头了,她是会扭开身子的。
撒娇好用也不可耻,但她最擅长的环节是分寸。
至少在他的耐心达到上限前。
她谨慎思考这一点时,身后传来一声:“阿弥。”
她回过头。
望窗被推开,露出那郎君年轻而俊逸的脸庞。她很少再感慨这一点,此刻心绪却又一停。
“好好睡。”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从她仰脸时的楚楚姿态及时抽身,直接合上窗。
哪有这样的!
寻春抿唇笑看小娘子跺脚,上前去迎:“又气到了?”
“没有人同他相处能不气,他可坏了。”云弥提起裙裾,“我跟你说……”
后院门扉开启,露出万子阿嬷平静面容。
云弥脚步一僵。
倘若如坠冰窟也算一种心情,此刻它拧成一道细绳,贯穿血脉喉管。
这是老夫人的心腹女使。
寻春吓得腿都一软,还是被云弥攥住手扶稳:“……阿嬷晨好。”
“晨好。三娘子这边请。”万子阿嬷神情不变,抬手道,“老夫人久等了。”
“自昨夜看到马车驶离,老人家几近一夜未眠。”
寻春整个人开始发抖,好在云弥镇定自若。跟在阿嬷身后穿过抄手游廊时,还有心思侧过脸,无声叮嘱。
“小娘子,”阿嬷淡淡提醒,“说实话好些。”
望着进屋就无声跪下的云弥,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她不是头一回担忧。三月里就有一回,她院中的小侍女奉命起早去青龙寺敬香,回来却说看见三娘子归家,或许昨夜去旧府邸住了。
晋昌坊的旧府邸,只有她和郑夫人亲去礼佛时才会偶尔用上,而述英昨夜待在家中。
长安城一入宵禁,坊和坊不再走动,但内坊间还是可以往来。她生怕云弥是惹上什么事了,叮嘱万子多留心。
大半个月都无动静,老夫人只当是偶然。直到前几日,万子一脸为难来报,说小娘子又夜半离家,次日是一位郎君送回,未能看清容貌。
她有数了。
云莅是暴躁脾性,云栖每天都在闯祸。但却是家中最乖的孩子,做出最离经叛道的事。
老夫人少时,家中有一位小妹也是。一心倾慕府中的清贫门客,不顾父兄姊妹劝阻,执意同其暗渡。之后如愿成婚,但不过几年,那门生屡屡见异思迁,两人结局潦倒。
这种事一直是有的,她气归气,但为保檐檐名声,也能暂且忍下。直到邀请韦诜一事,让她猜到那位郎君是谁。
事态就大不一样了。
静默许久,终于开口。
“猜到会被察觉了吗?”
“猜到了。”云弥伏身,“三月里有一回,祖母院中女侍晨起去青龙寺,撞上我归家。那时我就知道,迟早会被勘破。”
原本这件事就是迟早。日落之后坊门关闭,戌时之后府内寂静,可规则不能永远为她遮掩。
“之后长久没有动静。”老夫人声音低低,“我当真以为是意外。”
“不是。”她跪得笔直,“吵架了。”
“吵架?”老夫人品一品这二字,忽而笑笑,“他是你的夫君,还是定下婚约的郎子,抑或众人皆知正在相看,你同他吵架?”
寻春大气不敢出。
云弥也沉默。
“听檐。”老夫人锤一锤胸口,“我从来都知道你非池中物,今生绝不会蛰居一隅,但心思不该是这样用!”
“你母亲……你的阿娘……”
她的痛心缓缓浮现:“她们对你的教导,对你的期许,你……”
寻春猛一抬头,被云弥伸出的手臂挡住眼前:“祖母。”
“我喜爱他。”
“错一次是错,错许多次也是错。”她收回手,“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老夫人又捂胸口,“你拿什么不在意?你只有十七岁,尚未出阁,家世这样好,才貌双全,原本大好的前途!你糊不糊涂?”
“你今日若是告诉我,你要嫁给他,我一个字不会多说。纵使不为家中再出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我也为那是你应得之物而高兴。可你在做什么?”老夫人连连锤中身侧软座,“同人私相授受,白白叫人得了好处,你该得的呢?你的名分呢?你的姻亲呢?他给了吗?给在哪里?”
老人将腰一弯:“我气的是这件事吗,我气的是你怎么还不能看清这个郎君!怎么还不舍得!”
“祖母。”云弥这才慌乱,膝行两步,“不是这样……”
“不是哪样?李家的男儿你不明白?听的看的还不够多?”老夫人撇开脸去,甚至不愿看她,“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能确信,自己不会折在他手里。”
“我不必想也知道,你如今要同我说什么别有用心,又说什么从长计议,我都不想听。”老夫人摆手,“我就问你一句,你在他跟前有什么筹码。”
寻春心中哀戚。
她一直在等人戳破这一点,她知道小娘子不愿承认。
但她不知道小娘子是太自信,还是太不自信。是志得意满能够一直拿住殿下,还是原本就在等候他的厌弃。
忽然很心疼小娘子。
她跳下车时,转身挥手时,像从一场美梦里醒来。
“我不需要筹码。”但小娘子却恢复冷静,“我原本就不想做太子妃。”
老夫人不免怔愣。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都是男子玩弄女郎。”
寻春皱眉。
又要开始瞎说。每次瞎编的内容,都比上一次更加出格。
她家小娘子这个脑筋,转得实在太快,她最近时常感到跟不上。
“我最初是这么想。”云弥说下去,“是以看出他有意,不回应也不拒绝,只想着先哄住……”
“你哄了个什么?”老夫人气昏头,直问,“哄到床笫间去了?”
“……是意外。”云弥到底做不到听见这二字也无动于衷,脸色微赧,“皆吃醉酒了。”
“为何不成婚!”
“他不想。”
“你听听,你听听。”老夫子朝向万子,指着云弥,“她还肯同人走到一处!不是白教了是什么?”
阿嬷连忙上前拍背。
“……婚前这般,长安城中又不是只有我。”云弥鼓起勇气,“此事你情我愿,各自欢喜就好。没有什么后不后悔,儿不以为只是女子‘给出’。”
“再者说,他家的男儿,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罔顾人伦之事都做过不少了。我同他这又算什么。”
寻春表情呆滞。
她已经不知道她家小娘子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没有一句真话。
“你真是想得开!”老夫人斥了一句,仿佛筋疲力尽,“我今日入宫见皇后。”
“殿下同姑母关系恶劣,毫无威严和亲情可言。”云弥心中冷笑,不知皇后会如何应对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也是他的长辈!姻亲之事说上一句是应当的!”老夫人一拍小几,“魏云弥,今日只要你给我一个说法,嫁还是不嫁。你要嫁,我这老骨头就去替你讨个说法。你不嫁——”
她说到此处停下,似乎实在觉得预设不可理解:“我便再不管你了。”
无论男子女子,被直呼全名都是长辈怒到极致的待遇。以云弥一直以来的乖巧形象,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韦先生的话犹在耳边,他唤小娘子“殿下”,又说她“不肯同那郎君成婚”。
寻春九岁来到云弥身边,那时她只有六岁。相识十一年,如今在自己心中,小娘子是一位博学而审慎的聪明女郎。
直到这一刻,终于隐隐察觉,或许小娘子行走江湖,全靠到处骗人。
东拿西骗,西用东骗,顺道南北也骗一圈。
“不嫁。”
果然如此。
“我不愿意。”小娘子掷地有声,“我不愿意嫁给一个迟早会看向别人的郎君!”
寻春发誓,从今日起,无论小娘子说什么,她都不会再感到奇怪。
连神态万年不变的万子阿嬷都是一脸惊愕,老夫人更是困惑:“什么?”
“我不许我将来的夫君纳妾。”小娘子站起身,向老夫人走近一步,“我知道我不是公主——公主有时也不得不同意驸马纳妾,但我不许。”
她的右手握成一只小拳,随说话起伏而在身侧上扬。
老夫人移开目光。
像是檐檐会有的姿态,像是她应有的桀骜,像是她必须从过往中收获的教训。
“你这孩子。”
老夫人情绪陡然低落:“那你同他相交做什么?你不知道他是最不可能做到的那位?”
“知道。”云弥停下脚步,松开手,“喜欢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都知道,但他也让我快乐;我是快乐,但还是我自己。”
唯独这一句,寻春不确定真假对峙几分。
老夫人又长久不说话。
最后只是问却不问尽:“你母亲那边……”
“恳请祖母不要说。”云弥轻声,“她一心希冀我拥有安稳人生,不该是现今路径。我不愿她为我忧心。”
连同李承弈见面,郑夫人都要她避开。
只能证明,一郑夫人对她太有信心,二不乐意,极度不乐意。
太寻常了。本朝的太子妃,就没两个有好下场。除却太宗皇帝的文德皇后短暂做过两个月太子妃,剩下十几位竟几乎就无一善终。
被废黜、被休弃、被漠视也都罢了,被饿死、被杀死、被终生幽禁都不算稀奇。夫君或儿子死在权力争斗里,作为妻子和母亲的生命也随之凋零。
是以对待真正疼爱的女儿,世族高门更宁愿择选清流门第,嫁过去做安逸主母。
不过要说多清高,又是抬举世族了。不疼爱的女儿,被送进皇室做妾都常有,兴许就生出下一位帝王,全家也好跟着沾光。家中郎君通常却不尚公主,避免朝堂党··争风险,也听说本朝公主性情不驯,服侍不周。
但郑夫人不同,她有最质朴的,希望孩儿平安顺遂的心。
寻春悄悄掀开帘帷,见云弥跪坐在卧榻上,收整一些软纸。
只开口道:“小娘子撒谎了。”
云弥手一顿。
“殿下求娶过,对不对?”
她转过脸。
“今日韦先生话说得很明显。”寻春小声问,“小娘子为何要骗我?”
云弥收回目光,继续折叠手中纸张,塞进一座小小木匣。
“小娘子……”
“因为我会离开长安。”
寻春嗓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唯一的愿望,是带我娘亲回到朔州,治好她的心疾。她这一生都很苦,我至少要给她一个快意晚年。”云弥叠好最后一张薄白纸,声音平静,“而后行走他乡,周游四方,像春秋时游侠,六国时说客。我不知道,尚未想好。”
“不是他不好。”
寻春怔怔望着小娘子,而小娘子也望回来,目光忽然又像从前一样坚定:“是他不在我的愿望里。”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比对从前,却分不清是哪个从前。在小娘子垂首的动作里,才蓦地想起,是同她说“我要得到他”时的眼神相似。
如出一辙的坚毅。
“那为何最初……”寻春呐呐,“小娘子同殿下……”
“我起初只是想要他帮我,好从父亲手里带走娘亲。”
只有她知道,魏遐曾经对辛雾说过,你等着一辈子老死在这里。
也只有她知道,是从那一天开始,阿娘渐渐失去生趣。
云弥抱膝,将脸庞埋入:“于我是重重艰难险阻,于他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凭一点情分就够用,或许半年、一年?我当时是这样想,让他有一点喜欢我,等他厌倦,我再求他替我解决阿娘的户籍、身契、过所,我们就可以回朔州去,另立女户,重新安居乐业。”
“没有这个目的我不会同意,他长得丑我也不会同意,他年纪大我更不会同意。我有的是办法渡过难关,妥协只是我认为合算,仅此而已。是有些难过,但从来不曾心碎。”
寻春喉间哽塞。
“阿耶困在我面前,我就用能够困住他的人。”她慢慢呼吸,“我没有想到,他最想困住的会是我。”
甚至从最开始就是。
中秋夜。
李承弈一脚踹开武德殿门时,心情已经差到极点。她听说过一些这位殿下的事,知道品行无可非议,但性情和温柔毫无关系。
他两年前还在同人打架,之后又被圣人拿藤条抽罚。
想来滚出来三个字已经滑到他嘴边,云弥一个激灵就回过身。
但仿佛就是在她回身这一瞬间,暴怒悄无声息消隐了。
他居然只是呆呆看着她走近,而后笨拙跪下。
她已被教授过如何“服侍”,精准用膝盖抵在他的足尖,双手轻扯住他的冠服下摆,垂落一节脖颈。
直到他伸手,猝然将她拽起。
他太高了,她吓得快要哭出来:“殿下……”
“你出去。”他没有看她,声音痛苦,“出去。”
云弥被他揪着手臂,不知所措。
“出去。”他重复,侧脸线条都因为紧绷而变得僵硬,“跑。”
他又说了一次,更少一分戾气。嗓音落在“跑”字,无端生出一分轻。
她主动迎上去,怕得还在发抖,却张开手努力环抱他:“我出去……现在出去,我活不成的。”
他嗅到她身上的澡豆香气,像梢头弥漫的清新秋桂:“……出去。”
“我怕活不成……”她哭着也要说完,“可以的。我可以的。”
他垂着眼睛。
他嗅到来自她的香气,而云弥嗅到得逞。
她哭得更厉害,努力踮脚抱上去,僵硬用唇瓣印他的唇。跪是凌辱,而亲吻不是。
所以没人教她这个,更不可能有人带她实践。
他没有拒绝,她胆子就大了些。双手攀一攀他肩膀,继续吻他。她太生涩,不懂勾勒也不懂描摹,只是触碰。
但他默许、纵容、允准,最后急切扳正她的脸,发了狠咬下去。
也没有人教过他如何亲吻,他同样一窍不通,像咬,像啮,又像吮。不受控制的双手抱起她单薄身体,重重带倒在榻上。
她瑟缩得很厉害,终究难以承受这样陌生的亲密,哭着推一推他的肩头。下一瞬就怕他以为是回绝,紧张抱回来:“可以的!我可以的……”
令双方都痛到用咬紧对方以稀释痛楚的开局。
她也的确一咬再咬,疼得整个人用尽力气哭泣。他同样感到疼痛,这和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太笨拙,她又太疼,他能从她的神情和目光里,看到忍耐酷刑、艰险求生时才要用上的意志力。
他在搜寻脑海里对此事的文字记忆,试图减少她的痛楚。
但毫无用处。他所有的尝试,都在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里宣告失败,并可耻地发现,她这样疼,自己却已经开始得到莫大快乐。
被压迫到极限的理智最后起到一丁点作用,迫使他在极乐的时刻离开她。
他是体会到快慰了,可她没有,她毫无触动。终于睁开眼睛后,不算明显地舒一口气,彰显劫后余生的情绪。
不过云弥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她不知道刑部牢狱的酷刑是否比这个更难捱,但如果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活下来应当也不是太难。
他还伏在她身上喘息,压抑过的那种独特低沉。她一动不敢动,怕他张嘴就要叫人处死她。
好在没有。他缓过神,就直起身。
夜色深重,殿内的烛火愈发黯淡,像自己的明天。云弥想拿被衾遮挡,但也知道是自欺欺人。
他突然取过锦衾,展开铺在她身上。
她不防会有这样的怜惜,立刻躲进去,将自己卷起来。
她要是他,就立刻讥讽她不及平康坊的娘子洒脱坦然,但下流卑鄙远胜。
他也没有。他并不说话,好像还有些回不过神,沉默靠在内侧的壁面。
她只瞧了一眼肌理分明的胸腹,就紧紧闭上眼睛。
他终于开口:“你叫什么。”
总算问名姓了。她小声答:“魏云弥。弥合之弥。是……序齿是三。”
她不必再说姓氏。
他的声音很低:“你要沐浴吗?”
想,但是没有干净的衣物,没有信任的人,没有求助的资格。最终自己轻轻拿开被面,伸手要去拿丢在床尾的中衣。
披住了,再去洗漱吧。她想得很好,探身时腰肢弯出一道自然而然的弧。
他在身后看着,不讲道理地再次失控,忽然就用大手重新攥住她的肩头,狠狠推回去,翻身覆上来。
云弥震惊抬起脸。眼睛和唇同时睁大,一个自发一个被迫。
再度结··合的痛楚不算深刻。她只顾得上不明白为什么又来,和不确定他是否清醒。
他学会了,一次就学会。用身体不断探索她的身体,可她除了惊慌就只有不适。任由他抵到深处,接受相对和缓的惩罚。
刑部没有这么好心。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没法形容第一夜的第二回。非要概括,那就是时间逐渐以他的进退为刻度,比一分一秒还要煎熬。
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掉眼泪,脆弱到极致的身体和心理让她自弃伏着脸。
然而他第一句话是:“我也是头一回。”
什么?
云弥的听力有些缓慢,思考能力基本停摆。
她面无表情,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突然悔过且不值得原谅的罪人。
“难免疼一些。”
他第一次不太会,她疼一点也理所当然。这样她就听懂了,甚至更加别过脸去,点一点脑袋,表示理解。
“为何要这么做。”
他问她这种问题实在不明智,她只能说:“我听父亲和姑母的。”
“你认识我吗?”
“知道是谁……不算认得。”
“很好。”
他点一点头,这次是真不管她了,径自穿衣下榻,大步向外去。
云弥倒在被衾间,隐隐约约只是想,所以第二回,他是清醒的?
他忽然又折返,居高临下望着她:“生辰八字。”
云弥眼睛泛着雾气,只剩茫然。
“我去求旨意。”他说话冷冷的,内容却是,“明日就问名。”
问名,婚仪六礼第二步。郎君询问女娘的生辰八字,归家卜问,试看吉凶如何。
以为她是反应不过来,他转身又要走。她母亲就在大明宫内庭,太液池畔的中秋宫宴里。
眼下他也不是很想跟她说话。
她忽然跌跌撞撞跑上来,拖抱他的腰身:“……不要成婚!”
他不可置信地站定,慢慢回头。
他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阿耶嘱咐我,”她来不及好好穿衣服,只盖着一层中衣,狼狈又无助,“日后做媵妾就可。”
“那你呢?”他逼问,“你自己呢?”
她又低下头:“……我听我阿耶的。”
“我问你想是不想!”他已经有些凶,见她耳朵缩了一缩,心力交瘁放缓语气,“没道理平白来一遭。但说无妨。”
她头更低:“不想。”
“如今民间不讲求女子贞洁,三嫁五嫁也使得的。”她慢慢说,“我如今听我阿耶的,但是、但是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嫁给喜欢的郎君。他能接受就好了。至于殿下,尽可向未来的太子妃殿下陈情,就说是遭奸人谋算,万望她也能够谅解。”
他倏然退后一大步,逃一样地离开武德殿。
而她站在原地,只是困惑。
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娶她?
她更没想到,他一直都想娶她。
“这怎么会想不到呢。”寻春不解,“郎君对一个女子动心,自然就想成婚啊。”
“你太高估他们了。”云弥摇头,“古往今来所有的缠绵情诗,全都在骗人,全都。世间没有那样好的情意,即使有,也不能从一而终。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活着的吗?”
寻春睁大眼睛。
“同女子的那件事,会有一个极··乐瞬间。”她抬起脸,“阿娘说,男子是为了无数个这样的瞬间活着的。这是他们所着衣冠之下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