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另一个世界再见
秦良将视线重新放回了萧清淮身上：“我母亲的身体不好，整天躺在床上，我小的时候就想好好学习，当医生救她的命。”
“可后来萧东陆吞了我父亲的工资，没钱治病，我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在桥洞里难产死了。”
萧清淮真的很讨厌医院，尤其是医院里，仪器的滴滴声，总是吵的他心烦意乱。
到了现在他才听明白，秦良不仅是在讲之前的恩怨，也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秦良的眼边依旧挂着笑意，但看上去很僵硬，像是贴上去的假面：“我本来都不打算当医生了，结果秦荌得了罕见病。”
“后来她也死了，很多东西都……没什么用。”
父母双亡、颠沛流离，那该是段多曲折的经历，就被他用这么几句话寥寥概括了。
虽然萧东陆做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但萧清淮张开嘴，第一反应还是想要跟他道歉。
“我很抱……”
秦良笑笑：“别误会小少爷，是我想跟你道个歉。”
“算是最后的想法吧。”
萧清淮打断他的话，也不管什么礼貌了，直接指着沉默的坐在床边的陈乘风：“那他呢？”
陈乘风也将目光投向秦良，他从来不善言辞，但眼神总是藏不住汹涌的情绪。
“他？不是前途光明吗？”秦良似乎是有意卖傻，却又把真话说出了一半：“带着我多累赘。”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在某些事情上无论如何都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秦荌死的时候他悲痛欲绝，结果到了自己的时候，却依旧跟秦荌一个想法。
非要认为自己是所谓的累赘，不愿意再这么活下去。
陈乘风依旧表现的有些局促：“不是累赘。”
萧清淮总算知道为什么有很多孩子考完试，成绩很糟糕时会挨一顿揍了。
虽然他不提倡这种做法，但这个时候，他也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你直接说，他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陈乘风抬头看了萧清淮一眼，将眼神移回来后，认真的回答：“一起。”
“我没有其他宝物，所以对我来说什么都能替代，除了你以外。”
干脆不想理挑事的萧清淮，秦良抿着唇看向陈乘风，情绪一激动，竟然咳出几口血来：“你图什么？”
“图你。”
秦良笑出了声，眼底满是嘲讽，但明显是对他自己的：“呵。”
“我大你七岁，马上四十岁。”
“看不出来。”
“我睡过的人比你见过的多。”
“我不在乎。”
“就算是好好治疗，也就多活个三四年，到时候你依旧什么都不剩。”
陈乘风眼睛突然亮了，像是某种看到主人回家时的大型的狗狗：“那我能拥有这三四年吗？”
“……”
有嘴不早说，非得让我大老远来吃一次狗粮，我出一趟门多危险你们知道吗？！
萧清淮揉揉眉心，冲站在门口等着的周慕白使眼色，示意先走。
原本沉默着的秦良突然喊住了他：“萧少爷。”
萧清淮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单纯的想发牢骚：“小少爷、小公子、萧少爷，你能不能统一一下称呼。”
那边沉默了很久，就当他准备告诉对方随便叫，他其实不在意的时候，对方突然开了口。
“……清淮。”
萧清淮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周慕白的表情，确定对方没有因为这个称呼生气后才应了一声。
“怎么了？”
秦良终于放弃了那个没什么演技含量的假笑，神色认真：“不会再见了对吧？”
萧清淮其实也不太知道具体会怎么样，毕竟计划是周慕白定的，他只能再次转头看向对方。
周慕白垂下眼眸，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回复：“大概。”
“那就……保重。”
话在嘴边流转了很久，最终只吐出了这么四个字。
等他们踏出了这扇门，以后再相遇，都是隔着不同的世界，擦肩而过了。
起码在不知道任何事情就能猜到一些大概的能力上，世间应该不会有比秦良更聪明的人了。
门刚刚被推开，就传来了推车的车轱辘在地上快速移动的声音。
周慕白揽着萧清淮的腰，把人拉到了自己怀中，那辆推车快速的擦着萧清淮的衣角驶过。
推车上的手术刀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本来应该推车的小护士吓到手都有点抖，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周慕白的脸色很不好，明显压抑着怒气，但是因为知道对方是被控制的，也没有发作。
萧清淮有几分无奈，这还是带着屏蔽器，要是没有这个东西，说不定就直接有地震这种东西直接把自己送走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是笑着安慰了那个小护士：“没事，你快收拾收拾吧。”
来了一趟医院就有这么多事情，萧清淮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想去陵园。
周慕白将头绳从手上取下来，重新帮萧清淮扎了扎已经有点乱的头发。
他将萧清淮原本用来扎头发的那根头绳套在了手腕上，开口道：“去看看林姨吧，我陪你，以后再见就不容易了。”
路过有一面镜子的大厅时，萧清淮才发现，周慕白刚刚给自己扎头发用的那根头绳是白色的。
……怎么说，他总是在很多地方意外的细心。
可能因为下雨的原因，陵园里空荡荡的，只偶尔有几个红着眼的人路过。
萧清淮真的很想吐槽，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会下小雨，本来他以为这是电视剧里用的表达手法或者平庸的作者的渲染手法。
但其实好像，越到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越能碰上不好的天气。
他蹲下身，将刚刚买来的花摆在墓碑前，周慕白是按自己的名义给她立的碑，看的萧清淮有几分恍惚。
他张开口，但没有发出什么音节，这个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哭泣和怯懦，爱恨总是交织在一起才让人说不出口。
萧清淮也曾求过她跟萧东陆离婚，但她死活不同意，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离不开那个暴虐成性的男人。
“妈……以后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周慕白会主动提议带自己来看看，他嘴里的那句“以后见就不容易了”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正在每况愈下。
而是……或许以后自己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周慕白说要去拆了主系统，可要是万一不成功呢？
对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但不可能会带着他一起赌。
在去拆主系统之前，慕白会把自己送到主系统不会干扰的那个世界。
萧清淮抬起头看他，小雨让这个世界都有些模糊，也可能是他哭了，泪水比雨水先一步遮挡住了视线。
“慕白，我们刚刚才见到了秦良他们。”
他觉得自己从不这样，但每每碰见周慕白，他又惯爱示弱撒娇：“你知道的，我有心脏病，你要是不回来，我受不了。”
“嗯。”
周慕白回应了，但他没有跟以前一样承诺，没有说“会回来的”。
“死孩子，你别蓄意报复我，我才不会等你七年。”
“没你那么狠心，”周慕白笑了，伸手去扶他：“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