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死亡通谍
海莉，你们都错了啊……我自己该是个什么下场，我并不是今天才知道——或许这些是注定的吧……大家何必徒增烦恼？难道现在我们没有更值得烦恼的事情么？！……
“师父！湖的对岸，结界那边！——”
“……所以我才必须现在同你说，维蒂斯！”阿尔维斯象是鼓足了勇气。“大家都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不能同师父说，现在绝对不可以！……”
海莉和阮达尔带着我找到了忙碌中的高炎。光之射手正在以极大的毅力整肃城防。现在我们站在溿岚泽城的最高处，魔法公会的废墟上正重新搭建起临时的指挥所。狼人们用泥土和枝条围起护墙，巫女们的冰魔法则迅速把墙体夯实加固。“现在，我们的兵力，”高炎指着灯火通明的城墙对海莉公主说，“二千五百名射手团的主力布置在城头上下，他们还需要轮换休息警戒。穆西亚人战士巡城救应，加上敌人合围以前赶来的义军，人数也有三四千人了……再加上巫女的力量，那末……”
不，我不是维蒂斯，我当然不知道阿尔维斯说的“那层境界”是什么，我只是从孩子们口中知道，高炎最近刚刚因为修炼失当而受伤。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任务，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时限在催迫着高炎——这是我的直觉……
被火光和星光映得通透的溿岚泽上，一小队黑色的影子正在不紧不慢地向我们移动过来。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正沿着穿越湖面的狭长泥路，向溿岚泽的城门靠近。
我万没有料到，自己会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重新遇见他的，我更料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境里重遇。我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维蒂斯”是怎样看待高炎的……
不用啦，不用再管我啦……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清楚，我的内心是安静的。至少，我宁愿它保持安静，无欲无望。海莉，别在为我分心，不久之后，我应该就可以安静地离开吧……
无论如何，我又实在很佩服阿尔维斯。——他这样做，这样着想，为的都是别人！他有足够的智慧成为一个阴谋家，可他却没有阴谋。他的思虑缜密，但无论是关于高炎、维蒂斯和艾克斯，他的心胸都是坦荡荡的……
※※※
“难道这一次敌人又能觉察到我们的行动么？！难道你们被他们挡住了？难道米兰达婆婆的魔杖也不管用么……”海莉急切地追问着。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但对阿尔维斯没有把握，其实我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把握，包括高炎在内……
我对高炎已经陌生！至少，我不会比他身边的那些孩子，那些同他共处十几年的射手团的孩子更了解他。
一阵隐约的魔法吟诵声此刻已传过我们身侧，然后，在那忽闪不已的烛光里，我就望见了阮达尔那张棱角分明的蜥蜴人的面孔。他手扶着一根幽蓝色的细长棍子，我想，那就是海莉刚才说过的，米兰达留下的救命魔杖吧……
这种压抑的气氛似乎会传染，很快海莉公主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同样的古怪：“现在怎么办？如果米兰达婆婆在，她会怎么做！？”海莉仿佛有些举止失措。
“维蒂斯，你怪我多话了是吗？……”阿尔维斯惴惴不安地问。“是的，在这个时候，我原不该提这些的……”
米兰达的计划？米兰达留下了一个怎样的计划？！
我微微一怔。是的，现在问题已经存在。兰若已经用维蒂斯的身份深深卷进了矛盾重重的漩涡里；现在我离开，把那个懵然无知的女孩就这样留在这个困局中，会出什么意外的状况么？……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忧伤、是痛惜、是焦虑？可是，好象又不仅仅是这些啊……犹犹豫豫的阮达尔显得有些古怪，他一直隐瞒着一些什么，他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海莉霍然而起！她象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去看看，看看阮达尔大人有没有发回消息？！”她这是向那个战士下令。
“哦，先礼后兵？”高炎朝着海莉微笑道。我想，他是担心小公主感到太大的压力。“用信使在决战之前最后探查一下对手的虚实，怀斯滕确实是谨小慎微啊……”
他们事事把我蒙在鼓里，令我毫不知情！……不过依现在的情形推想，“那个计划”显然没有成功。
不。现在的我却只剩下一丝无奈。这样不是办法，海莉——你不能用这种办法来“救”我的……
“这是权宜之计啊，兰若……”海莉颦眉说道，“如果我们现在不管你的处境，自然有办法把维蒂斯救醒——可那样的话，你怎么办？”
因为高炎真的喜欢维蒂斯吧……因为他喜欢她，所以阿尔维斯才担心维蒂斯的反常，会搅得高炎心烦意乱……
光之射手高炎……
无论如何，现在的他是安然无恙的。我稍稍松了口气。
海莉正想答我的话，但她的话茬立即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打断！
“因为师父不会接受！”阿尔维斯停顿了一下，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至少，师父现在是不会接受的！”
可我们这样做，对那个女孩公平么？
我叹了口气，扶阿尔维斯慢慢平卧。我想，我现在还是离开一会为好。我继续待在这里，这个男孩的眼睛实在是不愿闭上……
我多么羡慕那些男孩女孩，羡慕他们之间，还有他们同高炎师父之间相濡以沫的感情呵。而我的那一段往事，早已成为不能修复的泡影，在光之射手今后精彩而漫长的生涯里，那一段短暂的、隔绝在异空间外的过去，根本不足挂齿的吧……
我不禁略略吃惊。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使借助湖面反射的星光和火光，我们也不可能看清来者的面目吧……何况，高炎的眼睛不是已经失明的么？
那是来自死亡的通牒，“死亡通牒”？！……望着已经来到城门下的人马，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海莉……刚才这个女孩子的言语里，不还是充满着希望么？刚才她不是还鼓励我“坚持”下去么？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海莉和阮达尔的信心受到这样大的打击？米兰达到底留下了一个怎样的计划？……
那是艾克斯，是艾克斯的大嗓门吧。
“不是消息……”狼人战士喘了口气说，“是阮达尔大人，他本人已经回来了！”
“是，现在让光之射手知道真相，他或许会乱方寸的啊！”海莉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还没机会问你和他之间的渊源，但我看得出来啊……”
我的心里有一些混乱。事实上，从认识高炎，直到现在，是不是我一直忘记了这样一个问题？……
“兰若，我们是怕你担心……”阮达尔叹了口气说道，“我带高炎一回到溿岚泽，米兰达老师便已经感到事态不妙了……”
高炎，他在我心里有多重？
高炎微微点了点头：“为首的那个，是霍因伍德吧……多年不见，他还是勒穆利亚的礼仪大臣么……”
阿尔维斯是在暗示吧……在这个大战在即的特殊时刻，高炎即使不拒绝维蒂斯，恐怕也会反应冷淡。维蒂斯的热情如果在这时表白，既不利高炎的修炼完成，也不利于她和高炎的未来……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着，说真的，我完全没有把握来判断，阿尔维斯说的话，究竟那些是真的事实，哪些是这个半大孩子的误觉，哪些是他对维蒂斯的恭维和讨巧。
怎样都已经过去，怎样都没有区别，一切已注定没有结果……
“不是的，兰若姐姐！”海莉的手掌又按住了我的前额，再一次阻止了我的崩溃。“你要等，再坚持一下！——至少，等阮达尔叔叔回来吧……”
阮达尔显然是十万火急地赶来的，为了把什么消息亲自带给公主，他借助了魔杖的法力，一刻也不愿搁延。但这一刻，蓦然出现的他却似乎略略迟疑了一下。或许，他没有料到，此刻的海莉，会同我在一起？
可我又能怎么做，只是这样继续瞒下去，等下去么？继续等，继续担心，也继续让别人替我担心？！海莉，在没有指望的等待里苟延残喘，那种滋味，那种滋味……
是朋友，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再隐瞒我。是朋友，就该分担彼此的忧愁和欢乐。
“是霍因伍德，那个年高德劭的老大臣！”城门边上的战士迅速飞报上来，“他要求见米兰达和光之射手！”
※※※
“不，阿尔维斯……”现在我居然有兴趣，来穷究这个男孩提出的问题了啊——阿尔维斯察觉到维蒂斯喜欢高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那个女孩她本人真地喜欢师父高炎？……
“兰若，不要这么悲观！”海莉用力挽住我的手臂。“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不知觉间，一点火光忽然刺入了我的眼睛。一个狼人战士提着烛台正走近我们。这么快……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啊。
是的，我想高炎不会。我也不禁摇了摇头。以他的聪明，不会从未觉察到维蒂斯的想法吧？——如果他愿意接受她……他不是应该早就接受她了么……
是的，维蒂斯“回来”，那我又到“哪里”去？
那个女孩得救之时，也就是兰若的末日了。
“现在，怎么办才好？……”海莉长吸了口气。
我默默地望着高炎，他仍然只是专注于指挥，专注于同海莉和阮达尔商讨着什么。
敌人正把溿岚泽封锁得象铁桶一样啊，难道海莉这时候还让阮达尔出去硬闯？！先前敌人主力还没全部集结的时候，阮达尔带领全部蜥蜴射手的精锐向高炎求救——即使那样子他也冲不出去啊！……现在有什么重大缘故，还要他再度冒险？！这不是想害死阮达尔么！？
阿尔维斯微微点了点头。这许久的交谈，他那激动地一口气下来的说解，让他刚刚恢复过来的元气又消耗太半。那个恶魔的暗影毒刃实在可怕，这个孩子还需要休息呀……
我犹豫着，这些该不该同海莉说？我的猜测丝毫没有依据，这一切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一个快要完蛋的人临终前的胡思乱想罢了……我又怎能让自己不负责任的话，徒然增加别人的烦恼？……
“我想，这算最后通牒吧……”海莉也淡淡一笑，用一种出乎我意料的平静。这个富于感情的女孩子，为什么总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平静下来呢……这种平静，一点都不像她的年龄。
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
——这个算无遗策的伟大巫女，她本人真的已经离开我们了么？
而她这时候，却还在为我操这份心么……
“不，维蒂斯，我想师父是真地喜欢你的！”阿尔维斯匆忙解释着，他自然是误会了我方才的表情。“——只是现在不行，现在不是时候！——现在的师父，还有些放不下的心事……”
阮达尔？……回来？我感到一阵疑惑。是的，随阿尔维斯离开高炎之后，这段时间我就再没见他啊——可溿岚泽正陷入重围，那个蜥蜴人又能冒险跑去哪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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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阿尔维斯……”我轻声说道。如果我是维蒂斯，会不会为他的这一番说辞打动呢……
哦？为什么呢？阿尔维斯的紧张劲头让我疑惑不解，这看来决不是因为担心高炎师父“抢走”维蒂斯啊——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是“现在”不可以呢？
“阮达尔……你没有成功么？”海莉抢到了蜥蜴人的面前，她的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蜥蜴人的全身都在悲愤中颤抖着。我一时说不出话，只有默默扶住他的手臂。但阮达尔始终没有再抬头看我一眼。
“不会的，我们有把握的！”海莉急忙解释说。“巫女们虽然维护不住结界，但我们还掌握一些空间传递的秘密通路！阮达尔叔叔他们手里还有米兰达婆婆留下的魔法杖，在危急时候可以使用魔法杖瞬间逃遁！……这是米兰达婆婆留下来的计划……”
我已经依稀能猜到海莉的做法了，虽然我对那些黑魔法和光魔法知识甚浅。
那样，维蒂斯是不是就没事了？——一切就如同我不曾出现过一样……
或许，或许就是因为占有这样的绝对优势，敌人才会放开手脚，同时袭击射手营吧？……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有这样强的兵力差距，为什么怀斯滕还迟迟不发起总攻？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突破了结界，还要小心翼翼地把兵力收回去？——
一定正在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在整个勒穆利亚，所以无论是光之射手，或是穆西亚人，或是怀斯滕，他们都在加紧着自己的步骤……
“阮达尔叔叔潜回光之射手营，要取回你的身体……”海莉接着说。
说话之间，我不禁情绪激切。
“我们知道，但我们可以合力试一下……”海莉噙着眼泪说，“我们本可以合力试一下的啊……”
当我的意志重新恢复的时候，首先感到的，还是海莉公主那温润的手掌。
阮达尔，现在真的不在溿岚泽？
“六个人，六匹马？”阮达尔叫了起来。
先别想这些吧。我皱了皱眉头。在围困溿岚泽的同时，敌人竟有心去摧毁射手团的空营，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是真的觉察到了米兰达的某种“深意”？——还是，仅仅是，耀武扬威？
“海莉，快说啊，米兰达留下一个怎样的计划？！”公主说到一半竟然戛然而止，这让我有些焦急起来。或许了解这个计划之后，我可以证实自己的感觉呢？……
“阮达尔，海莉，我们还是朋友么？”我轻声问道。
那末高炎呢，精明的高炎本人会看不出么？
就这样草草收场，兰若的秘密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可这个时候把维蒂斯身上的变故公诸全军，会不会扰乱军心？——至少，这会不会扰乱到光之射手，让他不能“心意澄净”？——这正是阿尔维斯担心“维蒂斯”会犯的错误啊……
这样的阵容，不可能是来作攻击先锋的啦。
我重新地打量着阿尔维斯，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或许，他是对的。虽然，我并不欣赏他的这种老练……
那个狼人战士一副狂狂忙忙地样子赶了过来。
我站起身，快步移出了屋门，我想吩咐附近的巫女过来照应……可是，这是怎么了？……
暗影毒刃的打击，几乎把我逼入绝路。只是因为海莉使用了什么违反常规的法门，才把我暂时“留下”，留在了维蒂斯的躯壳之内……
如果溿岚泽城破，必然玉石俱焚，现在我有救无救，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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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海莉！大敌当前，沃荑公主不是有好多更重要的事情么？——我不敢问、不敢想米兰达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现在米兰达老师不在，整个溿岚泽都在看着海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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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或许，我几年前就说，会比较好吧。”阿尔维斯的语气里略带着一些沮丧。“我想你的心意，就连艾克斯也早看出来了吧……你喜欢师父，但你自己却不好意思承认——我想，你是该找个机会告诉师父的……”
“先等等啊！”海莉大声说，“不是我们撒手不管，一切问题就都不存在的啊！”
“不，米兰达老师做的每一件事情，其中必有深意。”海莉强自收住了眼泪。“我想兰若姐姐你和高炎之间的事情……米兰达婆婆一定在你们的事情当中，发现了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她在，如果她现在还在该多好啊……”
如果发回了什么消息的话，那可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啊……我心头一紧。
不。我强行打断了自己。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我忽然觉得，面对自己的想法，甚至比面对死亡本身更加让我苦痛。
现在的海莉，应该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她年轻轻的生命里，恐怕从未面临过这样重的责任，这样险恶的挑战吧？
阿尔维斯，他是真的发现了那个女孩心底的秘密？还是，还是……
我的身体？！……我吃了一惊。是的，在射手团突围的激战中，隐瞒着真实身份的“维蒂斯”怎好让孩子们冒险运送尸体？我和阮达尔只得把它留在了营地里，安置在了某个隐秘处……
不是因为高炎不喜欢维蒂斯，而只是因为他现在“另有心事”？……在战局的紧要关头，高炎的念头一定早被他的那些什么“神秘任务”占据着吧……
这情形，就仿佛刚被暗影毒刃击中时一模一样……
“在这个时候，师父需要心意澄净！”阿尔维斯强调说。“所有人都很顾忌我们的师父，但师父自己却忧心忡忡——维蒂斯，我想师父也一定对你说过，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想做到‘那层境界’……可是他仍然没有成功……”
我原以为，在溿岚泽恶斗正酣的时候，敌人该不会有心觊觎一座空营的。更何况，那个已经枯朽的躯壳，恋恋不舍又有什么用吗？……
阿尔维斯一脸的愕然，他一定不能理解我此刻的笑容。是的，我竟然还能够微笑？我笑了，笑得自己都有些莫名。我只知道，我已不再为自己操心。太久地患得患失之后，在希望终于消逝的时候，那滋味竟然如释重负一般呵……
……不知为什么，我总有那样一种感觉。尽管阮达尔他们神情严峻，可话里话外却吞吞吐吐……尽管海莉本人似乎也相信米兰达的死讯……尽管米兰达一直不现身，肯定是因为一些很严重的原因——但我总有那样一种直觉：米兰达还活着，她就算不能亲自把持局面，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仍然在她本人的关注之中……
阿尔维斯后面还絮絮叨叨了些什么我多半没听进去，他一定不会了解，他的那些表白给我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我只勉强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男孩力劝维蒂斯“暂时”同师父保持距离的原因。
这时的米兰达，早已经元气大伤。溪谷的苦战、公主的伤情、神秘恶魔的入侵、毒蝇的攻击，再加上为了维护结界说消耗的大量法力，伟大的巫女米兰达已近强弩之末。而光之射手的状况，同样也不能乐观！——这个时候，米兰达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我没有心情仔细听下去。身为“维蒂斯”的我，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影响目前的战局。不论现在我们有四千人、五千人，对大局而言都少有区别。照阮达尔的描述，还有我亲眼所观察，敌人的围城部队应该多我们不啻十倍，加上恐怖的幽灵龙、九头蛇和白骨飞龙助阵，早已是众寡悬殊的形势。
和阿尔维斯相比，难道我就更了解高炎了？是的，我同高炎，在那血腥的地穴里遭遇，在兵荒马乱的石城下并肩战斗，同生共死过。可那一段日子，并不足够长久。在媚惑泉边，我们的相处是愉快的，但猜忌和怀疑，很快也接踵而来了……然后，我们逃窜，我们失散。然后，我们彼此迷失在异度陷阱之中，二十年的光阴已经莫名地横亘在我和高炎之间，在这一段时间里，难道那个精灵真地不会有分毫变化么？……
“是的，虽然师父从没把他的秘密完全告诉我们，但我想，现在已经到了秘密即将揭晓的关键时候了吧……”阿尔维斯沉吟着，我想，他的这个预感或许是对的，因为我也有类似的预感。
不，高炎分明已经变了，变得很厉害。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凭血气之勇的游击队长，而是在整个沼泽世界深孚重望的“光之射手”。在他的身上，总有一些让人看不|穿的讳莫如深。他有着神秘的使命，还有，那神秘的心事。
“啊！”海莉这下子是真地吃惊了。“太快了，可能那么快么……”她喃喃地说。
敌人仅仅是在顾忌他一个人么？可他一个人，即使他的箭法多么凌厉，又怎能扭转整个被动的局势呢？……
※※※
“为了让光之射手迅速恢复，米兰达选择了牺牲！”阮达尔神色黯淡地说。“……此外，米兰达也听我说起兰若你的情形，所以她留下这个计划，只有依照这个计划，你和维蒂斯才可能双双得救……”
还能有办法么？海莉没有办法，高炎看来也没什么办法。而米兰达，米兰达……
“就连”艾克斯也看出来了——我暗暗重复了一句，想着那个孩子憨直的模样——嗯，“就连”艾克斯也看出来了……
夜色已经深了。穆西亚人和射手团的战士们，则纷纷点起了火把。为了不让敌人完全看清我们的虚实，我们点起的火把，数目比我们拥有的实际兵力要多好多。敌人们随时还会打过来的，大家时刻不能懈怠。
“不，我们成功地避过了所有敌人，可是……”阮达尔抬了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欲言又止。
“……是的，维蒂斯。”阿尔维斯点头道，“——我是想说，这两天你变得有些不大一样！或许是因为师父意外受伤，或许是这急转直下的情势，总之，你变得不大一样啊……”
我凝神地注视着，周围的火把上晃动着的光和热，不觉间已经灼痛了我的眼睛。我感到自己的目光已经湿润，目光中高炎那高大的背影已逐渐模糊。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再也分辨不清任何东西，除了高炎背上那黝黑的铁弓，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唤起我，唤起那段越来越模糊的记忆……
不论高炎紧张的是维蒂斯……还是兰若，如果他现在猝然知道这样的真相，那么——
我明白阿尔维斯的意思了。因为他发现“维蒂斯”在高炎面前态度的变化！——我想，他或许是担心，高炎察觉到这些变化，就不能“心意澄净”去面对难题！
“呵，阮达尔叔叔去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啊！……放心，他今夜一定回来！”海莉眨了眨眼睛。看得出，她满怀期待；也看得出，她有些担忧——她并不擅长躲躲闪闪说话的，她这样子显然是在故作轻松。
“你慌什么啊！”海莉公主略感意外地说，“阮达尔大人发回了什么消息？！”
“可是，可是……！”阮达尔把手中的魔杖重重地掷在地上。“当我赶到射手营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海莉和阮达尔对望了一眼，她和他彼此点了点头。
我猛地感到身子一沉，我发现自己的手脚再度地不听使唤！我的力气在飞速的消失，我急忙想大声呼喊，但我已经连发声的力气都融化在了空气里？
当然，或许最终只是证实，我又一个缥缈的希望幻灭罢了。
维蒂斯和高炎……
“是这样的，维蒂斯。但我这也是在为你想啊……”阿尔维斯继续辩解着。“师父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不轻易表态，但他说的话也决不会反悔！……而维蒂斯，我也了解你，你如果决心把事情说出来，也是不会再收回来的……”
海莉……她幽兰般的气息又吹到了我的耳际：“兰若，你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