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光之射手”
抵住我咽喉的,还是海莉的那把剑,那把带给我无穷痛苦和折磨的魔剑。维蒂斯咬着嘴唇望着我,我能感到她呼吸起伏的声音。
象是一起海难,奄奄一息的她混身都是伤口。然而善良的老法师没有放弃。神奇的光明魔法医治了她的创痍,当然,老法师因此也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
“啪!”我被骇了一跳,但在我来得及出声示警之前,一个男孩已经轻描淡写地把那疾飞的剑操在了手里。
……就算他记得兰若,告诉他,兰若已经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么?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想什么……”维蒂斯望着我的状况,似乎也有些不忍,她正在寻找理由,继续说服她自己:“……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只是一个死灵,一个死灵而已!”
“你是谁?你找‘光之射手’?”听得出,这年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疑,几分警惕。
人活着,靠阳光和食水来维持生命,而死灵,却要靠制造死亡来存在、繁衍……它们并不是一定没有理智、丧心病狂,但它们要‘活’下去,就只有服从这样的本能啊……”
“没错!不过照目前的情形,我们还是要把一切弄清楚些,别慌慌张张的!”维蒂斯的口吻,对这两个男孩子竟然带着教训。
……如果他真的已经在这里渡过了几十年的光阴,他还会记得那个兰若么……
“死灵敌人!死灵曾经是全勒穆利亚的公敌!”维蒂斯大声道,“你来解释,解释一下啊!——一心匡扶正义,解救全勒穆利亚的米兰达老师,怎么会托一个死灵来传递消息?!”
“你再装神弄鬼,一时也别想见到高炎师父!”她断然道,“我师父前几日听说了穆西亚人的处境,现在他正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
※※※
“米兰达老师就派你一个人来,她没再有其他吩咐么?”
“那时她的神智应该已经清醒了!但她已经屈服……屈服于死灵的本能。”时隔多年,维蒂斯的追述仍然哀恸不已。“既然她已经吸过血,她就再不能拒绝血的滋味!”
米兰达警告过我的,她早说过我不能再用黑魔法……可我竟然……?!
“溿岚泽正被围攻!”我尽量简短地说,“海莉昏迷不醒——是米兰达派我来的……”
然而我猛然感到身体内仿佛同时有万针攒刺!
※※※
那沉重的长弓,与他们尚未完全发育的身型显得有些不称……那黝黑的铁弓,竟然同石城战役中我所见到的精灵神射手们的武器十分相类?!
告诉他,告诉高炎什么?——如果,光之射手高炎,真的是我的朋友高炎的话?……
那个女子吸尽了老法师的血,又想加害年幼的维蒂斯!
维蒂斯,你好过份……你只是一个小女孩,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怒火,那么多的怨恨啊……
不,不可能的……这个光之射手,不是在沼泽世界已经成名几十年的神秘人物么……我的朋友高炎,不是“同时”与我坠入那异度陷阱的么……我,不是才来到这个凶险万端的沼泽世界短短几天么……
我是不是也已经“吸血”,人类的血是不是让我感到芳香甘甜?
在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海莉的魔剑已经自动挣开我的掌握,脱手而出。那隐隐回旋血光的剑锋,正急速向那两个男孩子翻飞过去!
而遁形无处的我,只感到有口难辩。
“不用怀疑啦……”维蒂斯摇头道,“一个死灵拿什么来抗拒自己的本能?……”
“等一下!”忽然又有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够啦,不管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已经够啦。”维蒂斯看来已经拿定主意把我的一切举动视作邪魔外道。
我默然不语。在决定讯问我之前,她显然是故意编造事由支走她的同伴……莫非她已经预计到自己不能自已的情感宣泄,又不愿在同伴面前表露出来?……
“米兰达老师心思缜密,是不会什么都不吩咐就这样让你来的。”维蒂斯的语气里已经明显带着怀疑。“她有没有其他指示?”维蒂斯又强调了一遍。
我感到有些意外。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人类男孩,紧身白衣,手提弓箭。
是小孩子?
阴谋诡计!?我有些着急起来。“请多给我几句话的时间!在我解释清楚之前,别那么快结论好么,维蒂斯?”我恳切地说道。
“为什么听到我师父的名字,你要那么激动?”这个固执的女孩子话里充满了惶惑不安。
“……死灵……维蒂斯?”一个男孩小心翼翼地问道,“最近在我们基地附近偶然出现的那些怪物,那些来路不明、行踪诡异的家伙……你说它们都是‘死灵’?……”
难道……在那诡异的异次元结界之中,时间并不象埃拉西亚那样平稳地流逝?难道,我与高炎生死一瞬的诀别,对他而言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
服从这个本能,便是摆在我眼前的,逃脱不得的宿命么……
“你们的师父高炎……难道真的是叫扬·凡·高炎?!”我仿佛觉得,自己久已死寂的心房,又在剧烈地搏动——不可能的,那,全都是错觉罢?!
我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入魔堕落的死灵,我自己都有些不信任现在的自己,我又凭什么让别人信任我?!
那个女子身上未泯灭的人性,令老法师不忍加害。作为一个通晓光明的伟大力量的魔法师,维蒂斯的爷爷自信能找到拯救那女子的办法。
“我为什么‘恨’,你想知道……?”维蒂斯已经止住了哭泣,恢复了她有些故作的矜持和冷漠。“放老实些,我会让你听完一个故事……在你见到师父之前……或者,在你被我消灭之前。”维蒂斯咬牙说道。
“你,还没有死心?”维蒂斯轻轻哼了一声。“你连我这一关也过不了,又怎能蒙蔽师父?”
“维蒂斯,那把剑确实是只属于公主的信物啊……”刚才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男孩子也觉得气氛有些难堪,“那确实是公主的剑,难道这会有什么问题?”
无论如何,我必须见到光之射手,米兰达的嘱托,我就算完成了……然后,溿岚泽的命运如何,我的命运又如何——那将都是天意。
“她醒悟过来了,但她已经完全堕落!”维蒂斯恨声道,“爷爷的死,并没有救转她……她反而因此自暴自弃,再不抑制她死灵的本性……”
“有什么问题么,维蒂斯?”持剑的男孩有些局促地问道,“这个朋友刚刚传来溿岚泽的军情,现在看来穆西亚人有危险,我们要马上告诉师父啊……”
在埃拉西亚的那片树林里,雷就已经预言般地告诉了我这一切。
雷,现在的雷难道已经完全屈服于这个本能了么……
“你们一直守在师父身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维蒂斯皱了皱眉头。“据我最近了解的情报,海莉已经被怀斯滕抓走,穆西亚人正设法营救。而米兰达老师生死不明……”
“是的。”维蒂斯语气冷峻地抬了抬手中的剑,“希望除了这把剑,你能有其他办法证明你说的话!——要知道,公主既然被俘,这柄剑也很有可能落进敌人手里的!”
“抱歉,不是我们不愿意相信你!”维蒂斯淡然道,“我也知道,在战争的混乱里,会发生很多很多的意外……”
※※※
我有些不能相信,但我的目光仍然被男孩子手握的长弓所吸引。
“死灵战争过去啦,但那些家伙带来的祸害没有完……”维蒂斯的声音悒郁不已,“那些家伙到处散布死亡的诅咒……在那些传说中的可怕黑骑兵被米兰达老师她们消灭之后,仍然有一些不死怪物流散各地……”
他们,难道就是光之射手?
“这,是海莉的剑!……”持剑的男孩失声叫道,“你是穆西亚人——海莉公主派你来的?”
“你还那么嚣张!?”维蒂斯叱声道。昏暗的石室内随即强光一闪!我感到如遭雷击,强烈的麻痹瞬间流过全身……然而曾经太多的痛苦,让我对痛苦本身也已经麻痹了吧?我倔强地仰起头,迎向维蒂斯燃烧着的目光。
“我要见高炎,告诉他……”我强忍着被光明魔法烧灼的苦痛,但我的话终于还是中断了。
“等一下……维蒂斯,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我宁愿这个预言般的故事,只是这小女孩少不更事时的臆想!
强光逼得我睁不开眼,我不知道维蒂斯她们把我带到了哪里。我听到锁链的响声,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固定在冰冷的石壁上,六神无主的我却找不到抗拒的气力。
快让我见高炎,就是现在!我大喊着,用我的全部力气。这事件太过离奇,太过难以置信,希望和担忧、困惑和期待霎时间涌起,我要立刻把这一切弄清楚啊……
现在维蒂斯已经正对着我,提着海莉的魔剑。我看得到她湛若秋水的目光,但我的心里,却滋生着莫名的不安静。
在那道刺眼的强光之后,我听到的是维蒂斯冰冷的质问:“你这妖怪,你又想搞什么鬼么!?”
维蒂斯的爷爷是一个崇尚光明力量的法师,女孩儿父母早亡,老法师就一身担负起了抚养维蒂斯的责任。在远离都市的某个海滨,幼年的维蒂斯和她爷爷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然而平静的时日。
高炎……高炎!光之射手高炎!是我听错了么,还是我仍在梦里?!
呵……我嘘了口气,看来这些孩子同海莉差不多年纪,但他们与同龄人相比,显然体格健壮,神态老成。
真的可能么……高炎,竟然已经在这个沼泽世界停留了几十年了么……
“光之射手高炎!高炎是你们的师父?”我的心思飞转着,事实上,我感到整个天地都在飞转。
“直到那一天,她来了……”维蒂斯蹙眉道。“……在海边,她被爷爷发现……”
这些不死怪物有的同黑骑兵一样来历不明,有的怪物则是被那些死灵用被害者的遗体所制造。它们不断的杀人,控制死者的灵魂来壮大自己的队伍……虽然这几十年间它们不断被勒穆利亚的军队和魔法师搜索剿杀,但在沼泽王国的边远地区,这些死灵其实尚未绝迹。
“好,你随我来。”男孩子点了点头,向我伸出了手,“我们这就带你去见——”
而这把剑,在同幽灵龙开始战斗之时,就没再离开我的掌握。
那是别人的故事么?我从中读到的,却是自己的命运……
我是不是,曾握着这剑,犯下了莫赎之罪?!
男孩女孩都张开了手里的弓箭,几道强光飞掠过我的身侧,我身上的棕色长袍在这光辉的照耀下竟瞬息之间四分五裂……
然后,我看见他们从那一片光明中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是什么让我默然失语——究竟是光魔法的折磨,还是我心底里莫名的踌躇?
维蒂斯的眼睛,此刻浮现出一种热烈的憧憬,那是一个少女,在听讲传说故事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时才会流露的表情吧……这个问题看来我问的很傻?
“米兰达,对不起……”我用剑锋抵住咽喉——噢,兰若,你这个胆小鬼,为什么你直到现在似乎还在犹豫……
这是他的名字……我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着。过度突然的激动让我无力,如果不是身子被锁链制约,我不知现在的自己是否还能维持站立。
结果……人类的血却激发了吸血鬼的本能!在施法的节骨眼上,女子的失狂酿造了悲剧。
可是,在这个沼泽国度里,死灵的入侵战争不是几十年前就结束了么……对于死灵和黑魔法的畏惧,不是已经在年轻一代沼泽居民的回忆里淡漠、封存了么……我感觉到,好象出于某种原因,米兰达、勃朗希德那一代人,似乎对于这一段过去是讳莫如深的……那末,就算维蒂斯确实了解那段历史,她又怎么会对那段陈年往事抱有这样深的感情,这样深的恨?!……
我可以等,但溿岚泽的穆西亚人可以等么?!我有些着急起来,但那坚固的锁链让我的挣扎徒劳无益。
“放心。没马上消灭你,本来就是要等师父来处置啊。”维蒂斯讥诮道,“你会见到他的,不过时间不由你决定。”
“是因为听到我的故事,让你觉得难受么?——是的,你同她很象,真的很像……”维蒂斯说,“也许,你也有和她一样值得同情的遭遇!”
“恨!是的,我恨死你们……”女孩子竟然怒极泣下,“我恨死……你们这些死灵……”
不,这一次看来不是魔剑自己的行动,而是维蒂斯的魔法?……可我根本分辨不出,这个小女孩夺取同伴兵刃,用的是什么魔法?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类似说法了。
不,同我来的本不止一个人……想到这里我忽地机伶伶打颤。我该怎么同光之射手说,怎么同米兰达、同其他朋友说起那些巫女的遭遇?……她们是遭到了死灵怪物的突袭……可她们中,是不是有人直接葬送在走火入魔的我的手里?……
这些我已经说过了,我还要再说一次么……
“爷爷决心救她,甚至不惜自己流血……”维蒂斯的话忽然噎住。
维蒂斯竟然就这样哭了起来,忘记了她的骄傲,就在她的一个阶下囚跟前啜泣。
直到一股比石壁更冰冷的寒气侵向我的下颌,昏沉沉的我才勉强撑起眼帘。
如果那女子真的已经沦为魔鬼,年幼的维蒂斯又怎可能逃脱?
两个男孩的神色果然马上紧张起来,“维蒂斯,这样严重的情形,你回来后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可爷爷……爷爷竟然决心救她……”维蒂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维蒂斯的呼吸起伏着,她持剑的手也并不平稳。如果再有一言不合,这任性的女孩是不是就要把我碎尸万段?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或许,一个死灵本就不会恐惧的。
此刻,在这浓黑的夜色底下,即使拥有死灵之眼,我竟然还是看不到哪怕一丝灯火、一点星光——看不到可以给我目标、给我希望的任何东西……
“事关重大,原本我只告诉了师父。”维蒂斯撇了撇嘴,“可眼看你们马上要中别人的阴谋诡计,我不得不说了……!”
这,就是那个故事的结局么……我不禁黯然。
“……出于尊敬,穆西亚人很少会提师父的名字,他的全名,他自己都很少提……”维蒂斯肯定很奇怪我现在的过激反应,“但这是他的名字。”
说话之间,那个男孩忽然轻讶了一声,海莉的魔剑竟然又挣开他的手飞了起来,被维蒂斯凌空接过。
我正感到狐疑不已。猛然间我的手腕上传过一阵出其不意的压力!
“可是——!”维蒂斯加重了语气,“你孤身出现在这里,满身新鲜的血迹,带着本该落入敌手的宝剑……而你,却总是回避一些话题?!”
“维蒂斯……”两个男孩垂下了目光,他们的神色里带着一种近乎恭敬的爱惜。
她并不是寻常的人类,她是被吸血亡灵嘶咬过的“半死者”,然而,她当时仍然没有失去人类的神智。
难道,我仍然不死心?还是,那个“本能”,那个“本能”在代替我的“信念”,支持我存在下去?……
这个念头正在让我崩溃!我长久地跪坐在那一片荒沼边上,甚至没有站起的气力。我发泄地一遍遍哭号着,让自己原本已经喑哑的声音更加喑哑。我早已经是一个罪人,我早已经被神放弃。我苟延下去,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只是在不断地伤害关心我的伙伴……我不敢再奢求他人的原谅,因为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光之射手?!”我蓦地感到,一团柔和的光芒在我面前的沼地上绽开,看来是有人用光明魔法把这浓黑的夜路照亮。光,光之射手……在我失去最后的希望之后,他终究珊珊迟来了么……
高炎……在他救维蒂斯的时候,是怎么对付那个吸血姑娘的?我很想问,但我一直没敢去问。
如果没有非常的手段,她很快也会变成一个吸血鬼的!这便是老法师的“诊断”。——看来老人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她身上秘密的人,所以她漂流海上,仍然被当作死灵来追杀。
我胡乱地猜测着,但没有一个猜测能让自己心安理得。我想,她们多半已经因我而死……甚至,有可能直接丧命在迷狂的我手里!我审视着海莉的魔剑,方才是它让我恢复清醒,但它再有灵性,也无法告诉我已经发生的一切!让我战栗的是,那剑上新鲜的血痕,我想,那并不是米兰达留下的血咒的一部分……
“哦……”一种物伤其类的惆怅向我袭来。
我不知道,我那几个同伴最后的结局,那个中了幽灵龙老化诅咒的女孩,还有在我丧失意志之前仍留在我身边的年长巫女……我知道我身上的血决不是自己的,因为我自己的血早已经流尽。我不知道,在方才滥用黑魔法之后,我做过些什么……我只知道,那时我的心智一定已经失控……
回避……想起我身上的血迹,我的身子便止不住的战栗——我忽然发现,有些事情,就算维蒂斯给足我时间,我也不一定能平静地道清说明。
我叹了口气,望着方才发出声响的方向,那似乎是脚步声,是说话声……
……是的,维蒂斯说的没错。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她也会有这样成熟的思虑。根据她所了解的情报,作这样的推断和猜疑都是正常的。如果不是打入怀斯滕身侧的阮达尔,海莉的剑、还有我的剑,只怕现在还落在勒穆利亚的监狱库房里……米兰达明知如此,怎么还拿这把剑作信物?我迷惑不已。现在米兰达不在,海莉不在,阮达尔不在,那几个或许接受过米兰达面授机宜的巫女也不在……我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取信于人了——!?
光之射手吧?一定是光之射手。
这种感情,只能是仇恨……
“光之射手在哪里?”这里并没有光,这里只有一片昏暗。这里仿佛是一个深深的地窖,虽然还算干爽,但阴凉彻骨。映亮维蒂斯美丽面庞的烛火,是这里唯一的一点暖意……这里,难道会是光之射手的居所?
“铛!”我感到那阵金属的冰凉离开了我的颈项——海莉的剑被掷落下来,它在晃动的烛光前一闪而过,然后隐没在地面浓重的阴影里。在这地窖一般的空间中,剑器坠地的回声仍不绝于耳。
维蒂斯……她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我有些意外,与她同龄的海莉,还有不少其他成年的勒穆利亚国人,在同我的接触之中并没有提起过“死灵”的概念……这个世界仿佛在几十年前发生过一场关乎死灵和“黑魔法”的战争,但在青年一代当中,了解这些过去的人似乎不多——难道“光之射手”,同这段过去果然有什么渊源?!
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已经被维蒂斯所察觉。
“结果呢……”我忍不住问道,我感到,这个故事会有个不让人希望的结果。
告诉他,我是兰若?
“你说不清楚吗?”维蒂斯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么至少有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能够先解释一下呢?——”
“——穆西亚人里边,什么时候开始吸收死灵作战友了?!”维蒂斯美丽的眼睛里边竟然好象有些冒火。
我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的使命,是我这一次的来意。我不能因为负罪歉疚、无意求生,就放弃这个使命吧……米兰达正在等待光之射手的消息,无论我自己命运如何,我要先为她报上信息,见到光之射手的。
维蒂斯?我侧过身去,于是我看见了那个明丽照人的女孩。她也同海莉差不多的年纪,同那两个少年射手一般的紧身白衣。她曼妙的手臂轻轻地挽住一把弓箭,在沼地的野风里,在光明之火的迎照之下,她斜披着淡青色的披风,猎猎飘向身后。
恐怕,他们也象海莉一样,有一些同这个年龄不相称的高强本领?
“我的天……”我不由苦笑。这个情报,在几天前还是准确的吧……可这样一来,误会就大了!
“这是海莉公主的剑,是米兰达老师交给你的?”不知怎么,我始终觉得维蒂斯的话里带着一些不逊。
“谁,谁在那边……”我这时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动静。我迟疑了一下,任持剑的手慢慢垂落。
“其他指示……”我只感到迷惘不已。米兰达,她真的没说过别的什么啊?她只是让我们依照那附魔的剑行事……事实上,或许带头的那位年长巫女,会知道多一些底细……事实上,那些巫女才是米兰达真正委派的报信人,我根本不熟悉这个世界的诸多内幕,事实上,我只是米兰达让巫女们送到“光之射手”这里的“伤员”?——然而现在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丝毫不了解“光之射手”底细的我,该当怎么同他们解释这一切……?
维蒂斯这个小女孩子不但知道“死灵”,而且,这个词显然激起了她很强烈的感情。
“抱歉,还是请等一下……”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她说话的语气,并不象字面上的那么客气。
没有犯过罪的人,或许会有圣洁自守的执着。可一旦犯过罪,一旦你自己不再信任自己,一旦你丧失掉贞操,丧失掉原则……犯罪的人便只有继续犯罪……
我惟有苦笑,现在我身心遭受的苦痛,已完全压倒了我。
“——但我爷爷的教训,我不能再重复啦!”维蒂斯大声说道。“高炎师父,师父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啊……”
光明之火刺|激着我死灵的眼睛,即使来者没有恶意,我也不得不在这乍现的光明前畏缩后退。“光之射手!?”我强压着心底里的不安扬声喊道。
※※※
“是的,是我们的师父——光之射手高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