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仇恨
“我娘重病，就快不行了，她说唯一的遗憾便是我大哥死在我娘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忘川听着，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充满整个眼眶。
母亲临终，儿子只是想给大哥报仇，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况且，杀人偿命，本是真理，为何就这么难？
这件事也勾起了忘川伤心事。
她又何尝不想给父王母妃长姐报仇？
玉家军，与父亲亲近的大约百人，全部都死了。
还有玉王府中上下，也全部丧命。
这还不算。
皇帝又牵连满门，光是因着玉王之事被斩杀的性命不下数千人！
这是什么概念？
义村到现在也只有百十来号人。
数千人，便是十个义村的人全部被屠。
如此深仇大恨，叫忘川如何放下？
难道就要因着对方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她就要忍气吞声吗？
凭什么？
同病相怜的苦楚，曹仁或许不知，但忘川却深深铭记在心。
擦干眼泪，忘川抿了抿唇道：“别再去送死了，要报仇，不止有这一条路，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慢慢计划，总有机会。”
曹仁的眼泪中充满了无奈与戏谑：“没用的，她是郡主，是这封地之主，我如何也伤不了她，一切都是我不自量力罢了。”
忘川忍住浊泪，伸手轻拍了拍曹仁的肩膀：“好好活着，若有需要，可到龙云迹县义村寻我。”
她说罢起身离开，曹仁就这么趴在榻上，眼见她逐渐消失在那光亮之中。
瘦弱的背影在这一刻仿佛拥有着全天下最强大的力量，那便是恨意。
恨意，会在心底滋生，逐渐与血肉融为一体，最终控制人的思绪，主宰人的一切。
它不会消散，只会愈发强烈。
就如现在的忘川一般。
她前世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时，又如何会料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走上满门被屠的路？
驾马回程，忘川一路上，脑海中浮现的全部都是前世自家惨死的场面，久久不散。
经过两天日夜兼程，忘川终于回到义村。
一进门，孩子们就扑了上来，一口一个后娘，甜甜的叫着。
这一瞬间，好像前世那些仇恨也减弱了几分，只沉浸在这一刻的欢愉之中。
“后娘，你去哪了？我们都好想你啊。”
“就是啊，你一走就是半个月，我们等的花都不开了。”
“傻子，那是等的花都谢了。”
“不是一个意思吗？”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忘川也逗笑了。
她俯下身子来把孩子抱在怀中，五女齐怡然用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蹭着忘川的脸：“后娘，以后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
小孩子的话总是能戳到她心底最深，也最柔软的地方。
忘川笑答：“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但我可以保证，今后不会再叫你们这般担心好不好？”
四个孩子围绕在忘川身边，老大齐永康和老二齐子轩还是像从前一样，总是站在远处瞧着。
或许从前忘川会觉得他们只因着年长，而不愿与弟妹们一起撒娇卖乖。
自打齐云说出他们的身世之后，忘川才明白。
他们不是端着兄长的架子，而是打心眼里自卑。
觉得自己不是齐家的孩子，与齐云不是亲父子，与忘川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因此他们自卑，惶恐罢了。
尤其是齐永康这样，看上去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际上是害怕。
害怕自己不招人喜欢，若像弟弟妹妹们一般缠着后娘，会被后娘嫌弃。
因此现在的两人站在廊下呆呆望着院中抱成一团的几人，完全没有要凑热闹的心思。
最多只是过来说一句：“后娘回来了。”
忘川抬眸，视线落在齐永康与齐子轩身上。
她站起身，眸光柔和，语气中透着疲惫：“回来了，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三子齐正阳捏着自己的脸说：“我们都有好好吃饭，后娘瞧瞧，我们是不是胖了？”
忘川抬手轻捏着齐正阳的脸满意道：“的确是胖了些，是不是长高了？”
齐正阳笑着，孩子的笑容总是最干净纯真的：“不仅我长高了，大哥和二哥也长高了。”
忘川环视着身边的孩子们，的确觉得一别半月，孩子们好像都长高了些。
“那就好，你们爹呢？还没回来吗？”
眼下正是傍晚，按照往常的时间推算，齐云这个时候也快回来了。
四女齐妙春应道：“还没呢，爹爹前几日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忘川闻言，不知为何，心头一紧：“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三子齐正阳想了想道：“好像是三天前。”
话音落，忘川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齐云虽说平日里也见不到踪影，但从未这般离开的如此久。
怕是……
“你们在家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
忘川说罢，忙转身离开。
孩子们看着后娘的背影，满眼不舍。
“这才刚回来，怎么又走了？”
忘川前脚刚走，后脚钱万就端着一份炖肉从厨房出了来。
“你们娘呢？我听见她说话了，怎么我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齐子轩背着自己的弓，无奈道：“走了，你要是早点出来还能见到她。”
钱万端着肉的手只觉吃力，忙转身往饭厅走去：“先吃饭吧，你们娘本事大，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虽然孩子们担心后娘，但也乖乖跟着去吃饭。
吃过饭就坐在廊下等着，生怕错过后娘回来的画面。
孩子们不知，就连齐云也不知，忘川这次出门好悬丢了性命。
之前忘川从来没有去过山的东南边，也从不会让自己的人去那个方向。
因着她虽没去过，但有一种直觉——齐云的秘密就在东南方向。
齐云成日早出晚归，不种地，不打猎，每天回来就背一篓子柴火。
山匪们想帮忙也被齐云拒绝，还说一点子柴火而已，他自己可以。
但忘川明白，齐云根本不是去山上捡柴火的。
上山的路已经掩藏在月色之中，方位难辨，好在忘川经常上山，最起码能辨别大致的方向。
一路上都是从未走过的荆棘，夜里山上最怕猛然出现什么野兽亦或是毒蛇之类的。
可为了找齐云，忘川已经顾不得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