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宫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郭可阳便暗暗的学习适应明朝人的生活方式。
不过做为一个亲王,郭可阳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感到难以适应的地方。
首先一日三餐就让郭可阳大为惊叹。每餐最少也要八到十个菜,南北菜系冷盘热炙、山珍海味水陆毕陈。饭后的干鲜果品、蜜饯点心也是让人眼花缭乱。
但尤其让郭可阳觉得享受的却是茶,穿越过来不到十日,郭可阳便已经喝过了府中内侍冲泡的西湖龙井、福建大红袍、洞庭碧螺春、庐山云雾茶、六安瓜片等五六种茶叶,样样皆是精品。
郭可阳虽并不懂茶叶。但通过一掀开茶碗,看到茶汤鲜润的色泽,闻到其馥郁的香气,饮过之后那种提神生津的感觉,便知道绝对价值不菲。这些珍品自己在前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体验到。听王承恩说,有些还是地方上给宫里送的贡品,他的皇帝哥哥赏赐给他的。
至于洗头洗澡,虽没有后世的沐浴露、洗头膏,但是却有香皂。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香皂,但不是后世的那种化工制品的香皂。而是把皂角与香料、中草药配在一起,捣成碎末,再凝聚成团,故此得名。是百分百纯天然的香皂。
明清时期,富裕阶层普遍使用香皂来洗头、洗脸、洗澡。
成书于明代中晚期的著名小说《金瓶梅》中,西门庆家用的就是茉莉花香皂。
成书于清前期的《红楼梦》中也出现过香皂的身影,比如第二十一回中,贾宝玉用史湘云用后的洗脸水洗脸,紫鹃递过香皂去,贾宝玉便说“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
关于用香皂来洗发,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十八回中也曾写过袭人“便起身至那屋里取了一瓶花露油并些鸡卵、香皂、头绳之类,叫一个婆子来送给芳官去,叫他另要水自洗,不要吵闹了。”
洗完头居然还有花露油、桂花油、茶油等头油类的护发用品。
上厕所则用的是马桶,不同于后世的陶瓷马桶,而是用名贵木材做成的圆桶。如厕完有手纸擦拭,也并非现代柔软洁白的卫生纸,而是稍显粗糙的草纸。“总比穿越到用一根叫做厕筹的木棍擦屁股的朝代要好一万倍了。”郭可阳每次用完草纸后常常如此想。
对于自己的一妻两妾,郭可阳这些日子是尽量避免接触的。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尚短,很多事情并不熟悉,还没有完全融入现在的生活。毕竟这三人都是曾经的信王朱由检最亲近的人,对朱由检的言行、性格、喜好也最为了解。万一接触过程中一不小心暴露出来不对的地方,可不好解释。
好在做为亲王,和王妃、妾室们都各有自己的寝宫。自己有意避开的话,接触并不多,无形中消除了很多可能的麻烦。等自己即位登基之后,她们即便察觉到哪里不对也不怕了。
但是上次田氏吵嚷着要他写字却引起了他的警觉,也算是无意中给自己提了个大醒。在古代一个人字写得好坏,是极为重要的颜面,对于读书人来说尤其如此。
于是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郭可阳便一个人在屋子里不断练习毛笔字。好在前世小时候练过五年书法,算是有些基础。对于繁体字读起来问题不大,就是写起来很困难。认真练习几天常用字,自我感觉写的还算过得去。
不过郭可阳觉得在完全练好之前,以后有需要自己写字处理公务的时候,最好还是找身边写字好的太监代笔。毕竟古人非常重视书法,自己写不好拿出去可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那个王承恩书法就很好,人也忠诚,是个不错的人选。
每次练完字,郭可阳都揉成一团,让王承恩拿到外面院子的角落里烧掉,自己远远看着。
八月十一日这天早上,刚刚吃过早饭,郭可阳正准备起身去院子里走走,便看到徐应元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到跟前对郭可阳说:“殿下,司礼监秉笔李永贞前来传旨,说陛下召您入宫。轿子已经在王府正门候着了。”
“噢,可知是因为何事?”
“奴婢向李永贞打听了,他口风很紧,推说自己只是传召,具体何事也不知情。”
郭可阳停顿了一下,心想不会来的这么快吧。但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自己处于被动地位,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历史的脚步走了。“走吧,应元你陪孤进宫。”
走出府门,看到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停在正门口,后面还有一顶四人抬得小轿。一个矮瘦干瘪、三角眼的老太监带着谄笑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内臣李永贞拜见信王殿下,圣上思念殿下,着内臣传口谕召您入宫,咱们快些起行吧。”
“好,走吧。”郭可阳回了一声,便钻进了徐应元已经掀起轿帘的八抬大轿中,李永贞则钻进了那顶四人小轿。
轿子起行后走的很快,王府距离紫禁城也就二里远。郭可阳掀起轿帘还没怎么看风景,轿子就到了紫禁城东华门。
李永贞下轿向宫门守卫出示令牌后,便小跑着跟在信王轿辇旁边,直至乾清门外。在乾清门外下轿后,郭可阳跟在李永贞身后快步穿过乾清门和宫外广场,由正门进入乾清宫,而后转入懋德殿。
进入懋德殿,便看到一个面色苍白脸颊清瘦的二十多岁年轻人正闭眼躺在御榻上。塌边站着几个内侍和一个长须老者,其中一个五十多岁模样身材略显高大的老太监站在众人首位。
“莫非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郭可阳心中嘀咕道。
“皇爷,信王殿下到了。”老太监对床上的天启帝轻轻唤道。
看到天启睁开了双眼,郭可阳内心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上前跪拜道:“臣,信王朱由检,参见陛下。”
“吾弟来了,快到朕跟前来。”天启虚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喜悦,转头对老太监说:“忠贤,快给吾弟赐座。”
果然就是魏忠贤。郭可阳起身来到御榻前,坐在一张矮凳上。
天启对着他伸过一只手,郭可阳赶忙双手握住。天启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信王说道:“许久不见,吾弟又长高了些,也壮实了。”
接着咳嗽了两声,有些凄凉的说道:“只是为兄恐怕再难见吾弟几面了。”
“兄长自有天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郭可阳安慰道。
“哎,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得很。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这时郭可阳已经听到身后的魏忠贤等人传来啜泣声。
“记得朕刚登基的时候,吾弟尚且年幼,指着龙椅说,‘你这个官,我也能当当吗?’朕说,‘我先做几年,等你长大了,再给你做。’”回忆起往事,天启脸上不禁洋溢出了温暖的笑。
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握住郭可阳的双手,“父皇走的早,这世间也就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至亲,这一切都是天意啊。”听到这里,郭可阳不禁也对眼前这位兄长有些感动了,如此纯纯的兄弟之情怎能不使人动容。
天启停顿了一下,眼角泛出泪水,看着郭可阳的双眼说道:“吾弟当为尧舜。”
这句后世广为流传的话郭可阳就很熟悉了,郭可阳立刻抽出双手,做惶恐状,俯身跪在床前道:“陛下这样讲,臣应当万死。”
“吾弟起来,不必如此。”
“朕去之后,吾弟要善待皇嫂,”天启明显有些疲倦了,说话语速都开始变慢,“忠贤是个值得信任的,外朝之事可问黄先生(内阁首辅黄立极)。”
缓了一会儿,郭可阳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从御榻边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漂亮端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对郭可阳说道:“皇位传承关系到大明的江山社稷,皇叔做为朱家的子孙,义不容让。”
天启看了眼那女子,欣慰的说,“皇后都已如此说了,吾弟勿复推让。”
原来这女子就是张皇后,郭可阳听到这赶紧抱拳拱手,“臣弟遵旨。”
交代完后事,天启仿佛轻松了许多,虚抬了一下手说道:“说了这么多,朕也累了,吾弟先回吧,好好做。”
于是郭可阳便跪拜告辞,随李永贞出宫回府了。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二日晚上,饭后郭可阳正在房中练字,王承恩在外间值守。
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是小声的交谈,接着便听到王承恩在门口禀报:“殿下,徐公公有事禀报。”郭可阳收起写过字的纸,叠好后用镇纸压在上面,对外间道:“传他进来吧。”
徐应元进来行完礼,挪步到跟前低头小声说:“殿下,今日圣上在乾清宫召见了内阁大臣、科道诸臣,对众位大臣说魏忠贤、王体乾对陛下忠心耿耿,可以用来商议国家大事。又封了魏忠贤的侄子魏良栋为东安侯。”
“哦。”郭可阳默然半晌,然后缓缓道:“孤知道了。”
停了一下,又问:“可还有事?”
“无有其他。”
“嗯,应元你退下吧,早些休息,留王承恩值守即可。”
徐应元退下后,郭可阳也没有了练字的兴致。拿着练完字的纸到院子里让王承恩烧掉。
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盯着院子角落里烧纸的火苗,郭可阳不禁有些发呆。天启帝昨日召见自己,今日召见大臣,所言所行,很明显是有些交代后事的味道了。看来天启帝朱由校已经来日不多了。更何况昨日那句“吾弟当为尧舜”一出口,郭可阳便知道历史的脚步已经非常近了。
按照历史的走向,可能过不了十天半个月自己就要接班。自己准备好了吗?郭可阳心中默问道。其实他很清楚答案,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甚至连现在王府里的生活都还没有完全适应。
可是历史是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等自己的。郭可阳很清楚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明末社会空前激烈的社会矛盾简直就是无解,而统治集团内部早已腐朽不堪,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接班之后面对朝局,自己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文官们只顾着党争和敛财;武将们总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有几个有血性的也会被挤兑死;宦官们更不用提,除了弄权敛财别无他好,据说后来李自成进京拷饷,内官被拷出来的钱财都超过了文官和勋贵。
说到勋贵,大多数已经几代人不经战阵了,也就欺压一下百姓和底层军士。而大明的藩王,自己那些名义上的那些亲戚们,更是被圈养成了一圈吸血鬼和待宰的肥猪,等着李自成张献忠过来宰杀。
“唉!”郭可阳深叹一口气,抬头仰望星空。仲秋时节的北京天气晴朗,十七世纪没有任何大气污染和光污染,一切都还是原生态。
夜空中明月皎洁,星斗璀璨,郭可阳一眼便清晰的分辨出猎户星座和北斗七星。深邃的星空令人陶醉,郭可阳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美好的星空了,记忆里还是在遥远的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的夜晚才能望到这般美景。
深邃的星空仿佛洗刷了郭可阳的心灵,让他豁然开朗。这星空照耀了地球不知道多少亿年,而且还会一直这样照耀下去,仿佛直到时间的尽头。人类的历史在这星空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卑微,而自己将要面对和经历的连这时间长河里的一滴水都不算,充其量算是一个水分子罢了。
“世事本就是一场大戏,自己如今有幸可以做一回主角,无论唱的好不好,最终都要散场。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怕的,那就让我来搏一搏吧!”郭可阳仰望着星空对自己说道。
没有人可以依靠又怎样,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代,本身就注定自己这一生都是孤独的。好在上天给我安排了一个好角色,那就让我来给它唱个一出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