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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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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九点, 去往中桥村的高铁。

    窗外的风景由城市的高楼大厦渐变成一眼望去无边的梯田, 再穿过数不清的黑色隧道,抵达另外一座城市的边缘。

    乔奈身旁座位上摇茉莉睡得正熟, 人靠着椅背, 头歪向一侧, 棕色的太阳帽帽檐挡住她的额头和眼睛。可能生病的缘故,摇茉莉坐上车开始便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就随她去一趟, 乔奈这样想着。

    张格丹给她看完摇茉莉得绝症的新闻视频, 她惴惴不安,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 最终主动给摇茉莉电话:

    “我只是陪你去一次您说的地点, 不代表我会接下电影。”

    她语气生硬, 为自己日后的拒绝先做一个预告,而摇茉莉因她的松口已是开心至极, 让助手当天订好去往中村的高铁票, 隔天出发。

    她如何说服助理同意乔奈并不知情, 第二天摇茉莉出现在约好的地点,两人寒暄几句, 检票上车,对方吃完随身携带的药, 很快处于半睡眠的状态。

    六个小时过去到达终点站,乔奈叫醒摇茉莉下车, 对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我最近口服的药物里有安眠的成分, 一路来没陪你说几句话,你肯定有点无聊吧。”

    乔奈回说:“别介意,我本来不是话多的那种人。”

    关键对方身体要紧。

    摇茉莉感激似地握住乔奈的手,她的手心温热柔软,一如她的笑容。

    从高铁站出口出来,有一辆专门来接她们的银色面包车,车主本地的老人,说话口音重,一直是摇茉莉和他对话。

    很快车停在一栋两层小洋楼门口,中桥村属于地方小镇,一路过来都是这种独立的家庭式的建筑楼房、

    接待摇茉莉的人早早守在门口等,她们一下车,对方帮着把行李箱提到屋里,还有一位系着围裙的大姐把饭菜都做好了,只等她们洗手吃饭。

    餐桌上帮她们抬行李箱的男人频频为摇茉莉夹菜,他们交谈的方言乔奈照样听不懂。

    “乔奈,我妹夫问你读哪个大学,你可以叫他陈大哥。”摇茉莉笑着替男人做传话筒。

    乔奈抬头看他,说:“南岳。”

    男人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看样子不习惯和陌生人对视,他清晰地说了一句:“考上南岳很厉害。”

    “谢谢陈大哥。”

    接下来又没乔奈能接上的话题。

    夜深,乔奈洗完澡准备睡觉,摇茉莉过来敲门。

    两人的客房相邻,摇茉莉进来她房间,手里端着碗:“明姐煮了银耳汤,给你当宵夜。”

    明姐便是今天为她们做晚饭的大姐。

    乔奈有点不明白,她接过汤碗说:“您叫陈大哥妹夫,为什么对他妻子要称呼明姐?”

    “我妹妹过世了。”只浅淡的一句,摇茉莉释然般地道,“过了几年,妹夫娶了明姐。”

    至亲离世自然悲痛,乔奈闷声喝一口汤,没有继续多问。

    隔天早起看见客厅的桌案上摆着一张照片,是陈大哥和摇茉莉妹妹的合照,女人和摇茉莉的五官相似,看起来更文弱清秀。

    照片里两人笑容灿烂,乔奈看得出神,明姐上楼说:“乔奈,下去吃早餐吧。”

    她见到乔奈对照片上心倒没什么情绪变化,反而是乔奈有些不自在。

    摇茉莉在楼下等她,用过早餐,带她出门。

    早上的日头既不灼热也没有冷意,朝霞还未散尽,稀松地像几条薄纱挂在太阳周围,这个点路上更多是赶去上学穿校服的学生。

    自行车铃声和公交车铃声交错,乔奈跟着摇茉莉的步子,她没弄懂摇茉莉要带她来中桥村的意义,仅仅是陪她回老家?

    摇茉莉带她去的是当地一所中学,不经意遇到摇茉莉曾经的高中语文老师,已经退休在学校当图书管理员,摇茉莉是这位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深有印象,看见她们很是高兴,硬把摇茉莉介绍到高一某个班上做一节演讲课。

    摇茉莉哭笑不得,她仿佛回到少女时代,对老师临时起意的想法闹得脸颊通红。

    她给高一的新生讲写作方面的心得,结束完,乔奈把买好的矿泉水递到她手里,佩服地说:“您讲的很生动。”

    摇茉莉接过水解渴,“我身体不好,没出新作品后一直靠嘴吃饭。”

    这个玩笑乔奈实在接不住梗。

    下课,同学们围着摇茉莉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有关写作的,有关摇茉莉本人的……五花八门,七嘴八舌,摇茉莉一一作出回应。

    乔奈看着辛苦,怕她吃不消,摇茉莉事后说:“和媒体记者的提问比起来,这群孩子简直是可爱的小天使。

    “您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做这些事?”

    现在有专门的公关团队。

    “《坏女孩》这部作品的一切我都想亲自参与。”摇茉莉抹着额头上的汗,她们正从刚刚的教室出来,“它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她体力不支,没走多久靠着墙轻咳,渐渐咳得更严重,像破洞的圆鼓,每一次的敲击都令人误以为它下一秒马上报废。

    乔奈替她拍着后背顺气,“这比您的病还重要吗?”

    难道不该好好躺在医院接受治疗?

    “怎么会,”摇茉莉轻笑,“要是我马上会死,那利用将死的日子去做这件事简直再划算不过,要是我停下来可以多活几十年,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去医院接受没完没了的化疗。”

    她借助乔奈的搀扶下楼,“我可以说比大部分人惜命,但生命的长度快到尽头,人的脑海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时候,这个念头会成为你的临终遗愿,实现不了说不定死不瞑目,那太惨了。”

    乔奈第一次感到自己语言组织能力匮乏。算了,她何必和一个作家计较头口上的胜利。

    午饭同样由明姐准备,一起吃完饭,摇茉莉服了药需要小睡一会,她回到客房,明姐正留一部分饭菜装盒。

    “是要给陈大哥送饭吗?”乔奈放下手机说。

    明姐露出客气和羞涩的笑意:“他工作忙中午没时间回来。”

    乔奈不知道陈大哥的职业,但她没好意思多问。

    明姐一走,屋子里静得无声,乔奈手机玩腻了一会便想找纸质书看,她能方便找的地方都找了,半张纸片也没,唯一留的一堆书放玻璃柜里却有上锁。

    提到这个,回来的明姐和她笑说:“都是你陈大哥放的,只是高中的一些教科书,你肯定不爱看,我带你去附近的书店。”

    乔奈狐疑地想,高中教科书至于那么宝贝地上锁?

    外面太阳光线强,乔奈摇头:“不用去书店了,我睡会吧。”

    今晚再留宿一次她便要回到学校。这一趟中桥村度假乔奈觉得她在白浪费时间。

    晚上陈大哥下班,餐桌上酒过几巡,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好,带动摇茉莉跟着碰杯。下酒菜不够,明姐去厨房再炒几道。

    默默吃饭的乔奈筷子不小心掉地上,她去厨房重新找筷子,站门口听见明姐一边炒菜一边在低声抽噎。

    和餐厅里的一派把酒言欢对比,这方小小的厨房充满孤独感,乔奈没有换筷子,她感觉自己没什么胃口接着吃。

    离开中桥村之前,陈大哥给她们把行李搬上车,送她们到高铁站,和摇茉莉依依惜别。

    “乔奈,”陈大哥转头对她道,“回去好好读书。”

    莫名像乔奈的大伯,以前每次从大伯家回去,大伯都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差不多类似的朴素话。

    原本是温暖的叮嘱,乔奈想到明姐厨房落泪的一幕,她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陈大哥没有发觉,反而摇茉莉注意到了,当高铁开动站台上陈大哥的身影融成和天边一样的风景时,她对乔奈说:“你有话想问我对吗?”

    乔奈确实有话问她,“白阿姨,我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难听,你介意吗?”

    “没关系,你说。”

    “我知道您爱您的妹妹,陈大哥当然也爱,可这不是你们对明姐冷暴力的理由。昨晚你们吃饭喝酒,一直聊您妹妹的话题,明姐一个人躲厨房在哭。”

    “她哭了是吗?”

    乔奈不知是不是自己不该多嘴,她看见摇茉莉拆开一包纸巾拿出纸连擦几下湿润的眼角,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昨天我就想取消说服你的计划,并非你哪里的问题,是我改变了,我只要看见明姐和妹夫我便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生生改变别人平稳人生更残忍的事。”

    不止她的声音发抖,“乔奈,昨天是我妹妹的忌日,每年这天,你无法想象我妹夫和明姐是怎么熬过去。”

    她继续在说:“我们努力避免悲伤的气氛。”

    乔奈无措地搂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些。

    “《坏女孩》的故事原型来自于我的妹妹,白明画。”她扭过脸对着窗户,足足过了十秒她情绪淡定下来,才转回对着乔奈自嘲地笑说,“十来年了我还改不掉爱哭的矫情毛病。”

    她拍拍乔奈的手示意没事,叹气,“你后来有看完《坏女孩》吗?”

    “看到一半。”

    “还记得剧情是吗?”

    乔奈说记得,书里聪明内向的姗姗抑制不了冲动给老师写下一封情书,却落在教室被值日生捡到,万幸的是姗姗没有署名,班主任追查是哪个女生写的,坏男孩林峰站起来顶罪。

    “他说是他看不惯赵老师故意用女生的字体写情书作弄赵老师,这件事成为林峰和姗姗心照不宣的秘密,”摇茉莉淡笑地说,“这也是妹夫和我妹妹关系发生质变的开端。你没看后面也好。”

    “虽然没看,不过看了别人写的剧情分析。”

    摇茉莉握着乔奈手的力度微微加重,像是回忆令人痛苦,“书里的结局太美好,和现实完全不是一个样。”

    书里的姗姗被赵老师揣摩出心事,故意引姗姗说出实话再在众目睽睽下亲自揭发,林峰痛扁赵老师一顿,被赵老师设计害得退学,林峰担心姗姗怪罪,十年内再没敢见自己喜欢的人。

    “我的妹妹……她是被引&8226;诱的,别以为所有的老师都是花园的园丁……畜生披着人皮干出的事能坏得匪夷所思,明画她……高三那年怀孕了。”摇茉莉嘴唇颤着,“她满十八岁不久,高考顺利的话可以考上她最想去的南岳大学。”

    乔奈一愣。

    摇茉莉自责懊悔和怨恨的情绪轮流表现在脸上:

    “一纸体检结果下来她成为全校的丑闻。”

    “赵老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事业前途面前他把我妹妹形容成一个荡&8226;妇和婊&8226;子。”

    “我那年在外地上大学,等我回家,明画已经精神恍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但冷静下来我发现我没有勇气去做。有人却做了。”

    乔奈涩口地道:“陈大哥……是吗?”

    “对,”摇茉莉沉痛地闭上眼,“他没有成功,当然庆幸他没有成功,即便这样他还是被判决十年有期徒刑,判决下来那天,那个畜生往我们家门口泼上一桶红漆祝贺。”

    乔奈被这种人渣惊得说不出话。

    “后面如书里所写,十年后他们见面,过程曲折。和书里不同的是至始至终我妹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糟糕,孩子没有保住……当然对我而言自私地想,我从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出世。”

    再紧接着摇茉莉的描述更加浅显,不愿不忍深度仔细去表述里面的细节。

    她声音越来越低:

    “明画和妹夫结婚没两年患上肝癌去世,我去医院看望她,她告诉我,高兴自己不是死在自己手里,怕对不起妹夫。”

    因为明画的精神问题到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和我妹妹读的是同一个高中,前年地震学校塌毁,妹夫放弃另外一个大项目无偿承包学校的复建,要求只有一个,必须按照他设计的建立。学校建成后和十年前是同个样子,一砖一瓦都是。”

    所以她心心念念想去学校转上一圈。

    “明姐是我妹妹的朋友,当年为数不多支持我妹妹的女人,她因为不能生育被离过婚,加上身体不能劳作,我妹夫说要善待她一辈子,替明画报恩。”

    明姐和妹夫比起夫妻更像是兄妹。

    “我写这本书是想让人知道,这个世上有的人感情是真正的至死不渝。”

    她的妹妹,一直是个好女孩。

    乔奈半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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