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收尸
凌晨三点,国安高速公路上,警灯齐鸣。
莲市郊区通往宁州方向的公路上,出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女尸全身腐烂,只剩下白骨,局部挂着点肉,漂浮着数百颗探头涌动的虫卵,似乎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望向路边。
一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子站在女尸旁,透过那抹空洞朝远处望去——
路的尽头是城市灯海,此刻埋葬在深夜,形成沉默的荒原。
“林队。”
林语尘将目光收回,一位办案刑警拿着笔录走了过来:“报案的是名长途货车司机,凌晨两点左右,他送一批生鲜去宁州,看到了”
这名刑警二十出头,刚来实习,没想到第一天就碰上腐臭了几年的尸体,此刻脸色煞白,犹豫了下,才说:“他说,看、看看到了一具尸体在拦车”
夜光之下,男人敛起一双冷淡的眸子,声线清冷:“现场监控查过了吗?”
提到监控,那名刑警脸上更爬上一层恶寒:“现场监控没有遭破坏那具尸体是、是突然出现在马路上的。”
说完,迎面刮来一阵风,一股尸臭弥漫开来,这名小警察当即忍不住捂着嘴去吐了。
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搬尸人不可能在眨眼间完成抛尸行为。
尸体是如何凭空出现的?
在场法医都有些头皮发麻。
李法医:“从尸骸检测到的土壤成分来看,我和老姜都认为,之前的埋尸点应该是十几公里外的山区。”
但这句话说出后,现场的气氛顿时陷入死沉。
一具死亡数年的尸体如何在一夜之间穿梭十几公里,自己走到公路上?
李法医顿了顿,补充道:“嫌疑人唯一留下的线索,是一根猫毛。”
说起嫌疑人,大家脸色微动。
因为这并非莲市公安局收到的第一具无头尸体。
近两年中,莲市公安陆续收到了以这种方式“快递”来的三具女尸。
尸体多数出现在交通运输的主要干道上,通常是零点到次日五点的凌晨,因此发现者多为长途司机或早下夜班的人群。
两年前,这位嫌疑人开始向莲市五区公安邮寄匿名信。
信中简明扼要的只有一行字,准确说——只有两个字。
“收尸!”
而秉持着诚实守信的原则。
第二天,莲市警察局就会雷打不动的收到一具邮寄来的尸体。
因此,这封信在莲市公安的眼里和死神来收债没有一点区别。
它的出现就意味着明天一定会有命案发生,让他们公安准备好准时接待,搞得他们公安局跟招待所一样,活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相比公安的无从下手,寄信的“凶手”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开始跟他们玩猫和老鼠的游戏。
只是对方更像是只漫不经心的老猫。
潜台词就是,行,你们查不出没关系,那我今天丢具尸体,明天写封信鼓励你们一下,反正你们不着急,我也不着急。
毕竟全国人民群众都看着你们,你们在明我在暗,看谁熬死谁。
莲市公安局外围堵着大量记者。
会议室内,纪忍把警帽一摔,爆了句粗,杂乱的桌上摆着还没吃完的泡面和三份匿名信。
寄信者明目张胆到用的是手写。
字迹俊逸张扬,透着点恣意。
撇折弯钩更像是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的眼睛,眉眼轻佻,卷着点儿懒。
笔墨似漆,白纸若骨——
总感觉那漆黑的墨迹,像是鬼怪,盯上了他们警察局。
信件毫无疑问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林语尘站在写满死者身份信息的白板面前,上边贴着两个女孩生前的照片。
第一具被送来的尸体是一名八岁女童名叫林姗姗,死于十二年前。
在她旁边的是一张眉目秀气的女孩照片,名叫叶诗倾,十一岁,死亡时间比林珊珊略晚。
他们的下方就是昨夜徒步十三公里到国安大道“拦车”的无头女尸,目前死者身份不详。
这个出土历史没那么悠久,死于两年前。
尸身相较前几具还算新鲜,味道也就跟坏了六年的臭豆腐乳差别不大。
纪忍捂额道:“目击者确定看到了这具尸体在路边拦车?”
吴童正顶着一脸三天没睡的黑眼圈,看上去要原地升天,脸色比昨夜的无头尸体更像鬼:“可能她在土里躺久了,忽然有了兴致,想去十几公里外换个地儿躺躺?顺便呼吸下新鲜空气。”
纪忍哦了一声,结实的胳膊往他身上搭:“这么说,这是起灵异案件,根据现场调查取证,嫌疑人很有可能是只猫。”
吴童长着一副乖巧样,语气听不出是正经还是不正经:“不排除这种可能。”
于是纪忍继续分析:“按你这么说,我还有一种猜测。”
“多年前,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名死者,在死后投胎到一只猫身上,重生复活。
而杀死她的男人和恶毒女配仍在逍遥法外,于是她找到了自己的埋尸地点,用猫爪把尸身刨了出来,再次抛尸,企图引起警方注意,拜托警察叔叔们替她洗刷冤屈,结案!”
吴童眼睛睁大了:“唔这也解释了为何案发现场每次都有猫毛出现,看来那封匿名信就是个干扰项,目的只是为了证明她曾经是个人。”
纪忍嗯了一声。
郑重其事的在吴童左肩上重重一拍,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头:“你觉得我长得像傻逼?”
吴童点了点头。
纪忍忍住在他胸前踹上一脚的冲动。
一把揪住吴童的衣领,在他脑门上猛敲:“你他妈网文小说看多了吧!犯罪嫌疑人是只猫?我他妈还是只狗呢!”
“”吴童委屈巴巴,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我也没说你不是啊!!”
“大家先停一下。”
说话的是林语尘,他声音不算太大,语气也是温温和和的,但无端给人一种威慑力。
吴童和纪忍不约而同收了手,乖乖坐下。
会议室中央,站着一个高长的男子,一身深色警官服,皮肤冷白,五官俊美英气。
作为曾经的莲市高考理科状元,林语尘上过几大新闻时报,外形条件十分出众,因此在调来之前一直有个“文弱书生”的外号。
会议室内,林语尘敛起一双凤目。
他指节抵在唇边,眸色渐渐沉了下去:“恐怕今夜没那么容易过去。”
纪忍和吴童都警惕起来:“林队,你是怀疑”
国安大道出现女尸拦车前,莲市公安局还接到过一起报案。
一个男人打来的,说今天有人要杀他。
公安局感觉对方神志不清,以为是酒后报的假警,慎重起见询问道他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他的。
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直到凌晨四点钟,警局电话再次响起。
由接警中心直接转给了林语尘。
对方正是之前那个男人。嗓音咸重,外地口音。
他重复着之前的话,并咬定有人要在今天杀他,然后又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林语尘态度温和,一边安抚他的情绪,让他说清楚一点。
对方情绪激动,语句凌乱至极。
似乎被某种东西压制着——处于生命遭到威胁和恐吓的状态。
而令在场的警察感到诡异的是,报警人声称自己在家里收到了“那个凶手”送达的[死亡讣告书]
【死亡讣告】是对已故或即将死亡的人,下达的报丧通知书。
也就是说,凶手能自由出入男人的家,并在取走他性命前,仁至义尽的下达了一份通知,方便他安排自己的后事。
虽然林语尘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仍是平静的问道:“你现在在哪?”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像是老电视里的信号突然中断,夹杂着纷乱的雪花,滋滋乱响!
又像是受到某种讯号的干扰,发出无声的皋叫——
林语尘继续和他保持通话,一边安排技侦人员尝试定位。
但奇怪的是。
报案人与基站间建立的地图上,仍在通话中的手机,信号位置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一样。
几分钟后,电话那边传出男人嘶吼的尖叫——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们来救救我!!!”
男人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还在通话中。
伴随着电流的嗡嗡声
林语尘戴着耳机,在通话五分二十秒时,林语尘放大音量,似乎听到极远处响起一声诡异的铃铛声。
就在这时,纪忍跑过来通知他,手机定位找到了!
地址是位于临安街玉海高级公寓的一栋楼盘。
警队赶到现场时,男人已经跳楼自杀了。
警察拉起警戒线,很快封锁了现场。
男人脑浆迸裂,五脏六腑都涂在地上,身体像炸了壳的水瓜,浮在一滩鲜红的器官里,死相十分可怖。
待法医检查完毕后,林语尘走了过去,蹲在尸体旁边。
死者眼珠瞪得极大,因颈椎断裂,脖子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从俯趴式转向了身体的背面,仿佛凝视着什么。
他的背上有一截断掉的木椎,类似某种祭祀的筑台,一段钉在肉里,在木椎和血肉衔接处还黏着一张纸,早已被鲜血染红,只露出一小片斑驳的白角。
上边有一个手写的名字:段之洋。
林语尘想起男人的话
——那张出现在他家中的[死亡讣告书]。
纪忍拧着眉道:“能摔成这个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旁边一名刑警盯着看了一会,啊了一声,像是认出了什么:“这个人不是那个地产大亨嘛?
我在财经网上看过他的采访,他看上去挺正常的啊,不像有精神病。这人应该不是自杀吧?”
纪忍闭着眼:“废话,你自杀往自己背后捅一刀给我看看?”
法医盯着那断残木,眉骨锁的很深。
林语尘看出他神情不太对,轻声问道:“姜法医可是看出了什么古怪?”
姜溶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多说。
尸体摔的太碎,姜溶在等担架过来。
林语尘点了点头:“我们先上楼看看。”
此时是凌晨五点,段之洋家在二十三楼,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像薄荷糖。
一进门,客厅放满了大片白花花的铃兰草。
白色的窗帘裹着大风在裸露的阳台摇摇欲坠。
此时天光未亮
此番场景联想起刚刚从这里跳下摔的粉碎的尸体,每个人心头都爬上一股诡异感。
纪忍检查了门外的电路,走了进来:“林队,电路好像坏了。先用这个吧。”
林语尘接过手电,一道发散的白光照进了段家,光线的射程刚好可以照到窗帘的位置。
林语尘将手电向上一扬——
浮动的窗帘后突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