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伪善之辨
不同于寻常赌坊的喧闹嘈杂，杨公府邸内显得格外静谧……
踏入此地映入眼帘的并非一群沉迷赌博的狂热修士，而是一片翠绿如海的灵木林以及妖艳绽放的奇花异卉，仿佛误入了一处仙家秘境。
不知情者恐怕会误以为步入了人间仙境般的洞天福地。在一位修为不凡的侍者的引领下，他们踏入了这座名为杨公馆的神秘建筑之内。直至此时，才依稀能听见混杂的各种声响。
其中夹杂着惋惜的低叹声、咒骂之声，还有一阵阵张扬的大笑声，宛如一幅描绘世间百态的画卷般，生动而纷繁。
然而王策早已探明此处的内情，他们一行人径直深入白公馆腹地的一间密室之中，只见高致远正聚精会神地在进行一场奇异的骰宝之局，且他竟然亲自担任庄家的角色。
这就是杨公馆独特的所在，这里坐庄之人并非公馆中修行的弟子，而是由公馆提供修炼场所与服务的各方来客，无论何种赌局，只要胆魄过人、财力雄厚，皆可自任庄家。
见状，李阳不禁微微一笑，这正好省去了他费心为高致远设局的麻烦。目光投向专注玩骰的高致远，李阳对身旁的白妙手下令：“去换取一千万元的灵石筹码，我要陪他尽兴一战。”
白妙手应声离去，不多时便携带着价值千万元的灵石筹码返回李阳身侧。李阳大步上前，加入到了这场赌局之中。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的运势似乎格外低迷，接连不断的败北使得那一千万灵石筹码几乎耗尽。
反观高致远，已在这不知不觉间赢得了数百万元的灵石。面对此景，李阳满面不服，挑战地望向高致远：“你是否敢与我一对一单独较量一番？”
“较量就较量，赌桌上我还从未畏惧过任何人！”高致远一脸骄横，满脸皱纹的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他内心窃喜，巴不得立刻与李阳一对一单挑。
得知高致远应战，李阳心中暗暗一笑，再次向白妙手下令：“再给我换取一千万元的灵石筹码！”
白妙手毫不犹豫，即刻行动。转瞬间，李阳面前堆积起了新的筹码山峰。高致远瞧见如此庞大的筹码堆，眼中闪烁出贪婪的光芒。若是能全部收入囊中，那么他便可彻底扭转乾坤！
想到这里，高致远兴奋不已，赶忙问道：“我们如何开局？”
“就按照此地的规则来吧。” 李阳语气淡漠地回应。
“是我坐庄，还是你坐庄？”高致远紧接着追问。
“你来。” 李阳随口答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高致远心中暗自欢喜，匆忙接过骰盅。然而还未待其动手摇骰，李阳已将所有筹码一股脑儿押在了“豹子”之上。
“哗！”
四周一片惊呼，众修士皆瞠目结舌地看着李阳，震惊于他的豪气冲天。竟然还未掷骰，便孤注一掷押豹子，这种玩法，可是赔率高达三十六倍啊！
一旦李阳押中，以高致远现有的筹码，只怕根本无力承担如此巨额的赔付！
“贤弟，你是打算一局定胜负么？”高致远推了推眼镜，笑容满面地望着李阳。
“没错。” 李阳坦然点头，回道：“看样子，你的筹码似乎不太够用吧？”
听闻此言，高致远略显尴尬地点点头，心中不甘地承认：万一李阳真的押中了豹子，自己这点家底怕是还不够填这个窟窿，即便是倾尽所有家财，也无法拿出那么多灵石来赔付！
李阳面色如水，凝视着高致远，开口道：“一道灵石之价，我便计你为五千万！若是我胜出，不足之数，便以你的修炼指骨相抵，如何？”话音甫落，屋内再起轩然波澜。
此番举动，动辄索要修炼者的指骨，岂非与高致远有着深仇大恨不成？高致远亦被李阳之言惊骇，虽疑心李阳与其有所冤仇，然而思及自身从未与此人有过交集，更别提恩怨纠葛了。
高致远固然不愿以修炼指骨为赌注，但那一千万枚上品灵石的诱惑让他难以抗拒。手中握着装有灵骰的骰筒，想要摇出豹纹阵的概率微乎其微，他自认胜利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李阳的胜率却仅有一成。
经过短暂而激烈的内心挣扎，高致远毅然决定豁出去，狠声道：“好！既然你敢于豪赌，我又何惧哉！”赌徒的心理使然，始终坚信自己必能获胜，为了赢得灵石，不惜孤注一掷！
“欣赏你的果断。”李阳轻轻一笑，示意高致远掷出灵骰。
随着“嘭”的一声，骰筒落地，骰子在其中旋转不止。此刻，高致远心头紧绷至极，并非恐惧，而是满心期盼自己即将翻盘逆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连周围的修士们也都屏息凝神，紧张异常。唯有李阳和白妙手二人神色泰然，似乎早已洞悉胜负结果，或者对他们而言，输赢并不重要。
直至骰筒内声音消寂，骰子点数已然注定。高致远狂喜之下大喝一声：“开！”旋即揭开骰筒——二、四、五！并未出现豹纹阵。
“哈哈，看来我是赢定了！”高致远欣喜若狂，欢呼雀跃。围观者们惋惜地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无尽失望。他们原本期待着李阳取胜，那样才有精彩可看，毕竟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并无实质损失。
正当高致远颤抖着手欲去收取那堆积如山的灵石筹码时，一只手臂蓦然挡住了他的动作。
“你想干什么？”高致远目光一凛，冷冷地瞪着那只阻挠的手，质疑道：“难道输了还想赖账不成？告诉你，这里是杨公府，我劝你最好打听清楚，在这里胆敢赖账，恐怕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恰恰相反，你输了。”李阳仍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我……输了？”高致远先是一愣，随即仰天长笑：“我看你是眼花了吧！你自己瞧瞧，到底是谁输谁赢！这骰子明摆着在这儿，我可没碰过它们！”
高致远再次指向骰子，仍是刚才的数字。然而，李阳摇头淡笑：“你所见有误，我分明看见的是三颗六点灵骰，组合成了豹纹阵！”
话音未落，众人皆是一脸惊愕，痴痴地盯着李阳，心中暗想：此人莫非精神失常，连这般明显的点数都分辨不清？这骰子上的点数分明没有一个六，他竟然声称这是三个六点组成的豹纹阵？纵然他不会数数，也应该看出这三个骰子点数不同啊！
在仙凡交织的上阳城，高致远朗声嗤笑，满脸讥讽之意，“想要推翻赌约，也该找个更高明些的借口，此地人来人往，诸位同道皆是见证，你以为还能在这天地鉴证之下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不成？”
他所说并无差池。
李阳确实是在操控局面，他完全有能力悄然将骰子变为三颗显现出六个点数的状态，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唯有这般明明已稳操胜券，却被迫承受败北之果的局面，才能令高致远深感悲痛与绝望至极。
李阳淡然一笑，又望向身边的白妙手问道：“妙手兄，你说，这骰子之上显现的是何等数字？”
“哼，谁不知你们二人早已串通一气？”高致远满脸鄙夷地嘲笑道，“他口中说是六个点，难道就能成为六个点了吗？”
语毕，忽然间，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开来。
“那么依我说，这三枚骰子皆为六点，可有人异议？”
听到这声音，周围之人无不扭头朝声源处望去。
一名面容堂皇的中年男子步入视线之中。
“六老爷驾到！”
“六老爷安好！”
“参见六老爷！”
望着他的到来，人群立刻满脸堆笑地上前问候，然而内心深处却暗自震骇。
此人正是杨公馆的主人——杨进，人称六老爷，在上阳城赫赫有名，据说他手眼通天，神通广大。
六老爷竟声称这三枚骰子均为六点？看来此事背后定有深意！
李阳微皱眉头，目光询问白妙手，后者轻轻摇头示意并未将实情告知杨进。
“六老爷，莫非你们……已然结成同谋？”
高致远紧握双拳，怒视杨进，愤声道：“你们竟串通一气，企图颠倒黑白，此事若是传出，岂不让六老爷清誉受损？”
“不，你误会了。”
杨进摇头，目光转向李阳和白妙手，“尽管我极愿与二位共事，但我还不够资格！”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六老爷竟说自己尚不足以与他们为伍！而且，这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出的！
苍天哪！如此位高权重的六老爷，竟然认为自己配不上与他们携手并肩！
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高致远面色骤变，强抑住内心的愤怒与惧意，哀叹道：“六老爷，事实俱在眼前，骰子就在那儿，此刻众人皆在场，难不成你想闭着眼睛胡言乱语不成？”
正待杨进开口之际，外头又传来一声清晰的声音。
“六老爷自然不会信口雌黄，而是你眼力出了问题，老夫亲眼所见，那骰子确是三个六点无疑！”
众人再度转头，心神皆惊。
傅闻泰！
上阳古城的第一世家——傅家的当代家主！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有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
“傅老家主所言甚是，徐某亦亲眼目睹，同样确认那骰子上的数字为三个六点！”
又有一位中年男子缓步入内。
人们的心跳更加剧烈。
徐绍！
上阳古城首屈一指的士族家族——徐家的长子。
虽论财富，徐家或许不及傅家之万一，但在影响力方面，徐家足以傲视傅家。
徐家那位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家长，虽然隐退多年，弟子满天下，人脉关系更是远远超越傅家，甚至有人称徐家为上阳第一家族也毫不为过……
在修行界中，杨进以混淆视听之道行迷惑众生，已令众人震惊胆寒。此刻，傅家与徐家的宗门传人亦随之附议，种种迹象，已然无需明言。
此时，杨进亦不禁背后冷汗涔涔，心中却暗自庆幸。他的灵识直觉，再度挽救了自身于危难之间！此二人，果然非比寻常，果真是针对高致远这位隐世高手而来！
正当杨进暗自庆幸之时，四周人群相继发声：“分明便是三枚蕴含六合元气的灵骰！”“高兄，莫非你的法宝护目镜需更换了？”“不然便是要尽早修炼驱除眼障的心法了。”“这三枚灵骰，定然展现的是六合秘境无疑！”
一时之间，诸位修士皆表明立场，一致认为是高致远看走了眼。上阳各派圣地之人皆言其为六合灵骰，他们怎敢质疑？这几个圣地之中任意一家，便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破产亡命！更何况，现场还有两位来历不明的修真巨擘。
高致远满腔悲愤与无助，双眸赤红，死死瞪着那些颠倒黑白之人，全身颤抖不止。眼前明明是二四五之阵象，然而所有人坚称这就是六合灵骰！明明是他们在混淆视听，却又指责他看错。
高致远欲辩驳却无处入手，在这个将黑视为白的世界里，白就成了真正的白。“尔等……尔等……”愤怒与悲伤交织之下，高致远涕泪纵横，颤抖着手指向他们，悲吼道：“尔等……太过欺人太甚矣！”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失声痛哭的高致远。此人已是半百之龄，此刻却悲愤委屈如同孩童，哭得悲痛欲绝。
然而想到彼此间的赌局赌注，众人又渐渐坦然接受。从欣喜若狂至悲从中来，最终陷入无望的无助。若是换作他们身处其境，恐怕也同样会哭泣。
“你以为自己很冤枉吗？”李阳神情淡漠地注视着高致远，“那些善良之人若是得知你拿他们捐给孩子们改善生活的仙晶来赌博，又何尝不是冤枉呢？”
“那些亲眼目睹善款被挪用却无力阻止的守护者们，又是否感到冤枉？”
“还有那些因你贪墨善款而少吃一口饭、少穿一件衣的孩子们，他们又是否冤枉呢？”
一连串的质问使高致远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泪流满面地看着李阳，心中充满恐惧。如若此刻还不明了此二人的真正意图，那他也算是白修行了。
“砰——”
高致远瞬间瘫倒在地，痛悔大哭：“我愿倾尽所有房产田地，也要归还挪用的所有善款，请各位放过我这一遭……”
“房产田地的事，日后再说。”李阳面无表情地起身，“先让他履行赌局约定。”
“遵命！”
白妙手迈步向前，冷哼一声看向高致远，“你那点仙晶，姑且折算为一千万！按照赌约，一赔三十六倍，你还欠下三亿五千万仙晶！你可以留下三根手指作为抵押。”
“不，不要……”
高致远闻听此言，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磕头哀求不已。
在九重天玄界之中，白妙手心境如古井无波，其面容冷冽地道：“赐你三息时间，拣选保留哪三根手指，否则，一切由我代劳。”
高志元顿时魂飞魄散，尽管听见了白妙手的话语，却惶恐至极，根本无法做出抉择。
瞬息即逝，犹如凡尘俗世中的一刹那。
时间已至，白妙手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
他手中并未握剑，然而剑意已在心中凝聚成形。
一道锐利的真元斩出，瞬间高志元的七根手指离体飞扬。
高志元痛彻心扉，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那原本并不显老的脸庞此刻扭曲得骇人，显得极为凶狠。
他的左手里只剩下了一根小指，右手里仅存拇指与食指。
虽仍有三指残留，却已如同废肢一般无用。
目睹此景，在场之人皆胆寒不已。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手指断裂啊！
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无数生灵的面发生！
尤为诡异的是，白妙手分明未曾持刀，但高志元断指之处，却是齐整整的一片。
此刻，不少人紧握手指，暗自发誓从此不再沾染赌局之事。
李阳瞥都不曾瞥高志元一眼，只对身边的杨进下令：“桌上的赌注，替我换作灵石，尽数捐献给天泽福地。”
“遵命，我立刻派人去办！此外，我将以我个人名义，向天泽福地捐赠两千万元晶。”杨进恭谨回应。
“我傅家愿认捐两千万元晶！”
“我徐家亦愿认捐两千万元晶！”
傅闻泰与徐绍相继开口，争相捐款。
有了他们的表态，其余在场者哪敢落后，纷纷认捐。
金额虽各不相同，多则数十万，少则数万。
李阳未加阻拦，径直迈向门外。
“二位前辈，改日再行聚首，就此别过。”
白妙手朝傅闻泰与徐绍微微示意，并随即紧跟李阳步伐离去。
“恭送两位仙尊！”
傅闻泰与徐绍恭敬行礼。
杨进见状，也随之低头行礼。
直至二人身影消失不见，杨进这才匆忙将傅闻泰与徐绍拉至一侧，紧张地问道：“两位前辈究竟是何来历啊？”
“他们的身份，恕我难以透露。”徐绍连连摇头。
“老夫同样不便明言。”
傅闻泰淡笑一声，朝杨进竖起大拇指赞道：“六公子好眼光！若非您先开口，今日这杨公府怕是难逃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