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知音

    第四十章 知音

    一共二十四件乐器，光是弦类就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一根弦的，几十根弦的，上百根弦的，更别说其他了。

    唐宋数了数，不由一声暗叹：也真难为君悦酒店了，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么多乐器来，想不佩服都不行。当然，这也小小证明了一下陈祖茂的能量，更从侧面证实了金钱与权势的莫大威力——在这个世上，无论想干什么，有了这两样东西，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东西叫什么？”唐宋忽然拿起那件只有一根弦的乐器，这玩意他是真没见过。

    陈少华看了唐宋一眼，不知道他是真不认识还是装呆，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单弦，音域比较单调，是一些戏曲专用乐器。”

    唐宋不置可否地点头放下，然后回到麦克风前道：

    “陈少兄，因为时间关系，这么多乐器我自然不可能一一演奏，不如陈兄就随便帮我选几样如何？”

    确实是个问题，如果真拿到手就演奏，那倒不怎么耗时，关键是某人还需先行熟悉一番。如果二十四样乐器挨个先熟悉再演奏，怕到夜里十二点都搞不完。陈少华心念电转，然后笑道：

    “总不能就我们两个唱戏，那也太单调了点。呵呵，相信各位来宾对唐少兄刚刚的‘拉三’还记忆犹新，定然想见识一下唐少兄在其他乐器上的功力，不如这样，这个乐器选择权就交给各位来宾。有没有哪位贵宾对台上这些乐器感兴趣的？还请到台上来。呵呵，这儿不少是本国独有传统乐器，出了中国大概就不怎么见得着了。如果有贵宾想欣赏一下本国国粹，现在正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唐宋诧异地看了陈少华一眼，心思一转，立刻明白过来，心下不由一叹，这家伙的应变能力倒是让人不能不服。先前的事情在雅正然王长春等人面前丢了面子，现在就全力争取在老外面前表现，装的好像真的提携他唐某人一样。老外好不好骗且不管他，不过在某些还不知道实情的国人面前，倒是可以小小表现一下，比如还在人群中的王长卫——就算事后王大市长从他女儿又或是堂弟那儿知道了真相，以这一点好印象打底也能降低损失不是？说不定，有此好印象，别人还不会相信他陈某人会说出那些不着调的话呢。

    正如唐宋所想，陈少华固然不相信唐宋真有那样的本事，却也做好了最坏打算——他也被唐宋到现在都沉稳依旧的态度给吓着了，失败的阴影在心中隐隐耸动。无论怎样，两手准备都不是坏事。

    自从陈少华将唐宋叫住后，老外们就一直在窃声私语，其中不乏对唐宋先前那首“拉三”的赞叹，更多的却是好奇期盼于接下来的节目——从翻译那儿他们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现在听说请他们上去挑选乐器，立马就走出来好几个……而且，络绎不绝。——让他们大庭广众下亲自表演器乐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小小参与这样的游戏倒是无伤大雅。说到底，其实真正有身家地位的老外们也没将那些所谓的艺术家所谓的高雅艺术看得有多高，某种程度上还是羞与为伍的。

    见此情景，陈少华连忙说道：

    “各位尊敬的来宾，因为时间关系，就以十人为限，请各位各挑选一件乐器如何？谢谢。”然后又用英语说了一遍——既然已经决定做两手准备，自是要好好表现。

    片刻功夫，十位嘉宾站到台上，一边打量品评着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精美却又让人感觉怪异的乐器，一边交谈讨论到底该选什么。

    分分钟，海选结果终于出炉，十件乐器给放到前面桌子上。

    待嘉宾们下台之后，唐宋看了那些乐器一眼，说道：

    “陈少兄，不如你先给各位来宾介绍一下这些乐器都是什么。呵呵，以你的见识，想来应该不是问题吧？”

    用这个来难为他？未免也太不将他陈某人看在眼里了。陈少华点头一笑，走到小桌子说道：

    “那好，我就给各位贵宾简单介绍一下。先前已经说过，这一根弦的就叫单弦，除了某些戏曲之外，平日很少弹奏；琵琶，中国古代著名乐器，相信各位来宾都听说过敦煌壁画‘反弹琵琶’的故事，那上面的琵琶就是这个；古琴，又称七弦琴，起源很早，最初只有五根弦，后来周文王加了一根弦，周武王又加了一根弦，所以就成了现在的七弦琴，也因此最后两根弦又称为‘文武二弦’；古筝，最早是十三根弦，后来逐步发展为十八、二十一、二十五、二十六根弦，现在通用为二十一根弦，也就是这个……”陈少华顿了顿，笑了笑满是赞赏地道：

    “各位贵宾真有眼光，这琵琶、古琴、古筝是我们古代丝弦乐器集大成者，我们古代十大名曲，基本上都是用这三种乐器演奏的，相信一会儿唐先生定能让我们回味体会古代巅峰音乐的美妙之处，让各位来宾不虚此行。呵呵，我们继续介绍……扬琴，一百二十四根弦，起源中亚，四百多年前传入我国，后来渐渐演变为我们的民族乐器，在明朝达到巅峰；埙，起源上古，后来虽未失传，却名声不显，近些年才被国内音乐人发扬光大。好了，我的任务结束，现在就看唐先生大显身手了。”

    谁说全是草包的？他们起步就优于普通人，教育资源、生活资源、社会资源……无论什么样的资源他们都优先享受，长此熏陶下来，就算真是草包，那也能熏陶成金丝银边的草包。

    那黑乎乎像个坛子一样的埙跟单弦一样，都是第一次听说，更是第一次见，却不料这小子倒是有见识——唐宋心中一声暗赞，不动声色地走到麦克风前：

    “看来各位来宾都很欣赏我们的古典民乐，选的都是民族乐器。既然这样，先前陈少兄也说了，琵琶、古琴、古筝是中国古代丝弦乐器的大成者，那我就先从这三样乐器开始如何？”

    掌声响起，唐宋坐到古琴跟前，自有服务员将麦克风移过去。

    虽然在小雯家已经玩过古琴，不过琴与琴不同，想要演奏好，熟悉它的每根琴弦每个部位还是必不可少的——真正的大师每次演奏可都是用自己的琴，打死也不可能用陌生的琴来演奏，那容易犯错误影响名声的。

    所以唐宋还是挨个在七根琴弦上抚了一遍，一阵铮铮之声过后，唐宋不由暗赞一声好琴，音质比小雯家那张强了不少，说道：

    “各位贵宾远来是客，一曲《高山流水》聊作欢迎，以觅知音。”

    说完，他却坐在那儿双眼一眯，不动弹了。

    焚香、沐浴、更衣，是古代大家演奏前的必备三要件，以这些看似琐碎繁杂的外部条件来提升自己的心灵意境，继而提升所演奏曲目的意境，以达到更高的境界。尤其像《高山流水》这样的旷世名曲，无论是谁，绝无可能拿到琴就弹的，那不是弹琴，是在糟蹋。

    现在唐宋自然没条件焚香沐浴更衣，便只能自己在心里面静心涤念，洗去凡俗之气了。当然，说道提升意境，唐宋也不需要靠那些琐碎的事情，有太极意境在身的他随时都可以抛却凡尘俗念。更何况，《高山流水》的意境，跟他在老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何其相似？只需在太极意境里面转一圈，想想那些平淡悠远，自得其乐的日子便够了。

    唐宋的默然静坐让台下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怔，有个别人士却是大为激赏——还以为只是小孩家家的闹剧，却是小瞧了。

    雅正然雅素卿他们都有些紧张，郎朗却是老神在在地淡然微笑。自然，陈少华此刻就在患得患失中煎熬了。

    良久，就在台下众人有些耐不住时，一丝清音悠然响起……

    飘飘荡荡，平和冲淡，不含一丝烟火之气，悄无声息渗入所有人的心窍，涤荡他们在俗世凡尘中已经污染到不能见人的心灵……

    便在瞬间，所有人的心灵均为之一空，忧愁、烦恼、得意、痛苦、厮杀、成败、胜负等等平日充斥心灵的凡俗之念无声远去，留下的，只有空灵剔透，淡然无碍的超脱心境。

    瞬间即永恒，当众人们还沉浸在无忧无虑，平淡无执的意境中时，一曲《高山流水》已然作罢。

    良久，掌声雷动，种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全都注视在台上那个淡然悠远的身影上。

    唐宋没有动弹，心里却是悠然一叹。

    高山流水，以觅知音。

    需要鼓掌吗？

    不需要吧，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足矣。

    他们，都不是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