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一章 为战而生
所以,尽管明知他本事不大,陶谦还是把他当做了大将来用。一来是老陶手下实在没有人才,二来老陶也清楚,曹豹就是个摆设,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反正只要够忠心就行了。
说起来,这一幕和之前王羽训话后的情景有些相似,只是溃散的规模更大,比例更高。
截至目前,曹豹指挥的唯一亮点,就是他留下了充足的预备队。
看见同伴神色,曹豹觉得有些没面子,清了清嗓子,正要再解释几句,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几乎在转眼之间,曹豹军就减员了三千之众——郡兵战前不足五千,在赵云的袭扰中伤亡的,主要也是郡兵。激战中或死或逃,又折了近两千,剩下的其实也失去了战意,一看到青州军的旗号,不是退缩,就是乱逃。
眼下前军中的郡兵已经崩溃了,正是因为他们的崩溃,才搅乱了丹阳兵的阵势,搞得一万多人被三千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在最初的沉重打击过后,迟迟等不到中军的命令,丹阳兵的将校们开始自发的做出调整。前排的甲兵阵型不变,后排的轻甲兵开始疏散,从人挨人的密集阵型,变成了以队为单位的鱼鳞阵。
另一边,丹阳兵自行改变了战法之后,虽然仍然奈何不了赵云和他的轻骑,但己方的损失却大大减少了。没有了时不时在身边响起的惨叫声,看不到同乡好友痛苦翻滚挣扎的样子,侧翼部队的士气也开始恢复。
这让他自觉有些没面子,所以他轻咳两声,拍拍手,胸有成竹的说道:“总之,我现再投入一千生力军,就是为了尽快断绝王羽的希望,让他知道事不可为,就此退走,咱们打赢了这一仗,他留得了命,各得其所。”
形势似乎很有利,但知兵者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而赵云那边,暴风骤雨般的骑射攻势,其实也是无法持久的。连续开弓放箭,对身体是很大的负担,赵云自己武艺超群,倒是无所谓,可青州骑兵又有几人能与他相比?
丹阳兵精,天下皆知,青州军中也有丹阳兵的存在,可这支强兵的强悍,还真是只有在曹豹这种人手下,才能真正的得以体现。
虽然对袍泽举刀有些残忍,但这个调整却很有效,被杀破了胆的郡兵不敢迎击凶神恶煞的敌人,同样也不敢面对翻脸相向的同袍,他们远远的绕来了激战中的双方,逃向了连绵起伏的丘陵之中。
这简直就是一群为了战争而生的战士!
这一仗,也就是曹豹太过无能,指挥不力,否则轻骑兵也造不成这么大的杀伤。曹豹被轻骑身上的纸甲给迷惑住了,他以为那是铁甲,对方要硬冲阵势,没有及时作出调整,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手下将校的自行其是,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在军中的亲和力就是这么来的。平时他就没什么架子,和手下的那些桀骜不驯将校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一点主将的样子都没有。
其实,要不是曹豹太草包,把精锐和杂兵混在一起,眼下的情况会更早发生。王羽的强势突击固然凶猛绝伦,若曹豹手下都是郡兵,也许用不到赵云出场,就能收获胜利了。
“豹子,你不留点后手了?”许耽小心翼翼的和曹豹保持了距离,刚才那一脚实在很疼,他可不想再挨另一下。只是有些事,他还是有必要做出提醒的,谁让哥仨彼此都知根知底,肚子里都没啥货色呢?三个臭皮匠,不集思广益,难道还要学人独断专行么?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以寡敌众,光是占上风没用,必须得有一击致命的力量才行。上风只是暂时的,如果双方的兵力相近,不会后续乏力,那曹豹的败局就是板上钉钉,无可逆转的了,但现在,胜负的天平正朝着曹豹有利的方向倾斜着。
“那……刚才那支响箭是怎么回事?”章诳突然问道。
激战继续着。
战场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王羽带着三千步卒,压着一万曹豹军猛打;另一边是赵云带着五百精骑,用暴雨般的射击,打得三千丹阳劲卒抬不起头来。
他的失误却不是一般的多,多不胜数。细节方面的姑且不论,单是他将郡兵和丹阳劲卒混杂在一起,组成前军攻山,就是个离谱到极点的错误。
在这方面,丹阳兵才是占据上风的一方。
即便有将领的指挥,能顶着敌人的攻击完成这种调整的军队,也堪称天下强兵了。连将领一个模糊的命令都没有,却能自发完成调整的军队……连饱读兵书,在青州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的孔明和庞统,也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
许耽点点头,五百擅长山地作战的步兵,加入战团意义不打,可逃跑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用强弩狙击,还是有很大威胁的。逃亡途中,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说是后手,确实有道理。
王羽的突进势头越来越弱,先前的突击中,琅琊羽林消耗了很多体力,地利的优势也已耗尽,不复先前之勇。而曹豹的前军却变成了纯粹的丹阳兵,个个死战不退不说,而且还多了一千生力军!
但无论如何,完成了调整的丹阳兵,基本上恢复了全盛时的战力。虽然没有主将的统一指挥,但战局已经进入到了胶着状态,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话,也不需要统一的指挥,现在拼的就是勇气和耐力。
实际上,在军中严肃军令的,本就是陶谦自己,而曹豹正是那个唱红脸的。有人犯错,是他帮忙求情,有人立功,是他帮忙请赏,这样的人,亲和力能不高吗?
但那不是他兵法韬略厉害,只是他兵力实在太多,不留预备队,也无法把所有兵力都投入到进攻之中,这是条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的指令。
“……”章诳无语,这也叫各得其所?不过算了,能打赢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再有奢求就太贪心了。
队伍中的刀盾手放弃了持刀,双手斜举盾牌居于前列,长兵站在队伍中段和末端,斜举着矛戈,在袍泽头顶来回摆动。弓箭手则站在盾手的身后,张弓搭箭,按照队率的命令,一波波的发动齐射。
他指指坡顶,示意道:“不过,那是他最后的后手了,五百步卒,再强也不可能逆了天。他一直没将这五百兵投入作战,一是为了等机会,二来也是留条后路的意思,不然为什么一直留在山顶不下来?”
诸葛亮也是直到刚刚才发现的,不是他迟钝,只是他事先并不了解丹阳兵的强悍。
骑射,更接近骚扰的战法,重在打击士气、混乱阵型,而不是杀伤。
打顺风仗时,大伙儿都给他面子,禀尊号令行事;一旦战事不利,大家就各行其是了,谁也不会理会这个草包主将。而曹豹对此也习以为常,从不找后帐。
陶谦对曹豹的使用在平时是很稳妥,但他也算不到自己的死期,更想不到青州的新政推行的那么快,让曹豹等人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导致了他死后的这场大战。
此消彼长,先前积累的优势正在被抹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声势浩大的箭雨正在减弱,只有战马来回奔跑,踏起的烟尘依然遮天蔽日。
曹豹松了口气。
有见于此,曹豹挥挥手,命令身边最后一营兵马开始行动,加入对王羽中军的围攻。
但曹豹这个本事,如果他带的兵和他的风格一致,这一仗他已经一败涂地了,可谁让他是个特例呢?三国时代,将孬兵强的特例,大概也只有他这独一份儿吧。
丹阳兵变阵,给他们留下了溃逃的空间,却又不许他们靠近,于是这三千人就像是开闸的水一样,一下就跑得精光。
从人数上来看,双方的实力一下拉近了不少,曹豹军减员到了不足八千出头,而王羽这边的减员尚不足一千。但诸葛亮和庞统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了,因为直到现在,曹豹军的实力才得到了最全面的发挥。
“也许是侦察吧?侦察阙宣的动向……”曹豹用不是很确定的口吻回答道:“阙宣可能是直奔郯城去的,所以城中的兵马不敢出来作战。若是他们早点出来,在赵云发动的时候配合一下,说不定……”
“用不着了。”曹豹这次没动粗,不过也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他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赵云骑射打不下,也许会强冲,不过纸甲那东西我也见过,防箭很好用,近身搏杀就很一般了,他冲不下侧翼的阵势。王羽最后的后手,就是那五百隐雾军还是半个生力军……”
面对突如其来的猛攻,全然陌生的战法;身后是无能的主将,毫无章法的指挥,这支强兵却完成了自我调整,采取了最合适的战术面对敌人。
但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不逊于青州精锐的强军,想单靠勇武和猛攻就收获胜利,未免将天下英雄看得太轻了些。
发现中军迟迟没有调整之后,激战中的丹阳兵也做出了调整,他们自发的结成了小阵,对一切敢于冲击阵势的人都刀枪相向。
若是换成曹操、孙策在此,早在数里之外,就识破赵云这支骑兵的真面目了。会不会有手段反制,要看各自的本领,但肯定能做出相应的调整,以最大限度的削弱骑射战法的杀伤力。
曹豹自己先把自己给说服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打了个冷战。
实际上,除了在陶谦手下,曹豹这点能耐,到了谁那里也不可能得到重用,他就算想叛变也没出路,这一点,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