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四章 安邑之战
白波分家,跟着郭太的,大多都是积年的悍匪;跟着韩暹的,更多都是愿意安分点过日子,对种田比较有热情的。前者本就好战冲动,而且习惯了仅从自身角度思考问题,狭隘且偏激,被郭太这番话一下就刺|激到了,一个个嗷嗷叫着,杀气十足。
麾下的将领纷纷聚拢过来。
在中军阵列中央的位置,数十辆马车拼在一起,铺上厚实的木板,成为了中军指挥台,郭太在亲卫们的护卫下,站在高台之上。
“哈哈哈哈,毕竟还是心虚了吧?老子的兵多,还有七千骑兵,凭那四万不到的残兵败将,怎么可能挡得住?青州徐庶,不过如此,自以为是田单乐毅,其实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哈哈!”
前面他虽然口号喊得响亮,可实际上,他对徐庶这个对手还是很忌惮的。特别是在东山之战后,他还特意找人去弘农、长安一带打听对手的情况,一打听不要紧,直接就吓了一大跳:这少年简直就是王鹏举第二啊!
而安邑军一边却显得有些温吞,鼓手不紧不慢的敲着战鼓,士兵们踩着鼓点,前进的速度比郭太军慢了一倍都不止。这样的节奏,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怯战的意思。
“狠狠打!”
两支军队如同滚滚洪流,一块一慢的相向而行,最终,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遮天烟尘弥漫,无数生命在凋零!
将领们躬身应命,心悦诚服。
“大家都看到了吧?不是老子不仁,而是安邑那帮人做事实在不地道!当初打运城,咱们也派兵南下了,可他们怎么对咱们的?把咱们拒之门外!自己关上门,独享了这片膏腴之地,只是偶尔送点塞牙缝都不够的粟米来!”
至于李傕到底为什么来,大可不用去管他。反正斥候回报,战场周边五十里之内,肯定没有西凉军的其他部队在,用不着担心打到一半,突然被敌人抄了后路。
不等众人答话,他重重向下一挥手:“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安邑叛军!只要击败了叛军,西凉人孤立无援,只能匆忙后撤,从老虎变成野狗,从其他地方抢食吃。等咱们收拢了败军,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是个厮杀的好天气呢!”他轻声自语。
“元直将军,郭老大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他还是要全力一战啊。”远远望见敌阵动静,韩暹愁上眉头,忧在心间。
大纛在空中飞舞,猎猎作响,气势恢宏。
至于他真正的打算,那是绝对不能提前说的,两支白波的上层都和筛子似的,一个个都沾亲带故,藕断丝连的,根本谈不上封锁情报。就算现在对韩暹说,都保不准郭太会不会等下就接到消息了。
“韩将军,各位,记住,开战后,一定要完全按照本将的将令行事,以大局为重!切记,切记!”想想不放心,他又郑重的向白波众将叮嘱了一番,这才打发众人去了。
这样一来,问题就简单了,无非是分出点精力应付李傕就可以了。
郭太的战前宣言,充满着浓浓怨气,倒有点忆苦思甜的意思了。
自己这里足足有五万大军,难道他还能挖个坑都给埋了不成?如果做不到,他凭什么赢自己?对面那四万白波装备不比自己的士兵强,战斗经验也不比自己多,倒是屡经恶战,对体力和士气的影响都很大,只要自己拼着不顾及损失,胜利终究还是属于自己的。
……
而气势有了,冲击力靠的不就是冲锋的速度吗?连速度都提不起来,还指望着打胜仗?着不是开玩笑么?
两军的鼓号声都在响,但节奏却全然不同,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郭太军的冲势更猛,旌旗剧烈的舞动着,势头狂猛,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恶狼!
“杀啊!”担任先锋的正是要立功赎罪的彭玉,眼见已经进入了五十步的交战距离,用不着看旗号,他就知道这是分胜负的时刻了。他挥舞战刀,身形向前猛冲,挥刀狂呼,带着先锋的三千锐卒,将奔跑冲刺的速度提到了极限。
郭太开心极了。
就算是在乱世之中,真正能在这样规模的大战中运筹帷幄的机会,终人一生,又能有几次呢?
打发了众将,他在马上直起身,眯着眼睛远眺敌阵。这是他第二次指挥大规模战役,胜负姑且不谈,这战场气氛,肯定是要好好感受一下的。
“传令,让左翼的匈奴骑兵专心对付西凉人,不用理会主战场,其他人,全面发动,全力进攻!”
旗号招展,大军缓缓前行。
“后来他们和西凉人打起来了,老子念在白波一脉,主动提出要帮忙,结果好心又被当成了驴肝肺,那些家伙竟然把咱们当做打秋风的了!用点粟米就打发咱们?亏韩暹、杨奉那两个自诩聪明的家伙干得出来!”
“喔!”
局面很诡异,但打仗这种事,毕竟还是要靠实力的,这里是河边的平原,不是连绵的群山密林,就算那个徐庶真有超常的本领,也玩不出太多花样。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要怎么打!”郭太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他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大声道:“对面的两支敌军都是敌人,都想击败咱们,但咱们不能两边一起下手,要拖着一个,打一个!你们说,要拖着谁,打谁?”
他抬手一指,指着远处依稀能看到个轮廓的安邑城,声音中充满了怨毒:“他们说老子勾结匈奴人,然后把清儿吊在城头,还说要拿老子的脑袋去盖京观,自己却和董卓这个国贼勾勾搭搭!这是他们不忠不义在先,今天,咱们才是奉天命的,咱们才是吊民伐罪!”
徐庶的口才不错,感染力也强,但韩暹就是个天生悲观的人,什么事都喜欢从坏处着想。如果不做领袖,这种性格倒也未必是坏事,一个想得很周道的幕僚,就算不擅长出谋划策,也能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可若是作为领袖,那就是灾难了。
郭太环顾周围,只见军容齐整,阵列严密,将士们士气高昂,不用动员,就能感觉到那股凛冽的杀气。他微微颔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冷峻的面容上缓缓浮出一丝傲然的笑意来。
若是没有李傕这个意外因素,战前的布置应该已经足够了,现在多了李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冲!冲啊!一口气冲垮他们!”郭太纵声狂吼,一把从旗手手里抢过大纛,将旗帜挥舞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影子。
他摆的是个两翼齐飞的鹤翼阵,中间是步卒,两翼是骑兵。匈奴的五千援军在右翼,郭太军自家的骑兵在左翼,虽然装备简陋了点,但大阵摆开后还是很壮观的,将士们也是气势十足。
面对这么个对手,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郭太很担心,对手在战场上又用出什么奇招来,自己应付不了。可现在看看,对手明显见惯了青州的劲卒,指挥起白波的乌合之众来,一点都不趁手。
“呜呜呜……”号角长鸣。
黄巾军多半都很穷,穿不起铁甲,也买不起弓箭,他们交战,靠的就是气势。一鼓作气,像是巨浪一般拍在敌人的阵列上,拍裂了就赢了,拍不动就输,换谁来指挥也一样。
“可是……”徐庶当然也不是一点布置都没有,可是……韩暹下意识的向身后的安邑城看看,这种布置真能起到作用吗?他心里真的很没底,哪怕徐庶把东山伏击战那百来个人拉过来,都比现在靠谱。
韩暹做出的决策,一贯的趋于保守,徐庶对河东局势的这番操控,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眼看徐庶一直用的都是计谋,对正面的战局却没有任何举措,韩暹很怀疑,这少年是不是压根就不擅长这个啊?
“咚!咚!”训练有素的鼓手敲出了沉稳的音节,使将士们因为看到敌军铺天盖地的冲杀过来的声势,而有些动摇的士气稳定了下来。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安邑白波由四万将士组成的巨大方阵,也开始移动起来。
“好了,不要多说了,各位将军,请各归本位,迎战吧。”徐庶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了,反正说多少都是白搭,还费这个力气干嘛?
鼓声如雷,画角如电,超过十万人同时奔跑的脚步声,更是惊天动地!哪怕是日前春雷滚滚的那场雨,也难以与此刻的声势比肩。
徐庶笑答:“就是要他全力一战,拖拖拉拉的,不怕夜长梦多吗?”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猛然将其吐出,化为了一个个至为暴烈的音符:“擂鼓!迎战!”
要不是有了充分的把握,他又怎么会挑起这场大战呢?
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晴空万里,湛蓝的天幕,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天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河风轻轻吹着,将暖熏熏的感觉带给了每一个人。
旌旗招展,战马奔腾,郭太的五万大军背靠涑水,面朝南方,开始将阵型展开。
“干他娘亲的!”
“打!”
“咚咚咚……”战鼓擂动。
随即,匈奴人,李傕都不约而同的开始了行动,举刀迎向了陌生的对手。这就是战争,一旦卷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