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能战方能和
两人相视一笑，今往种种，尽在不言之中。
这船制造起来又很省事省力，用这种战术打消耗战……柳毅打了个寒颤，多年的海上生涯开拓了他的思路，他想到的远不止这一个战术。
正想得入神，柳毅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如果依照李兄所提议的那样，我军今天倒有可能占据上风，不过，很可能仅此一次，以后再来，面对的就是泰山水军毫不留情的打击了。”
“……”李敏眨眨眼，只觉一阵莫名其妙，官兵讨贼，这还需要理由吗？王羽平定了大半个青州，就差东莱这一郡之地了，管承既然不识相，当然要狠狠的收拾他，换了自己在王羽的位置上，这一仗也肯定是要打的。
帆板战术尚存诸多弊端，但就算王羽不加以改进，只要凭借数量，采取消耗战、袭扰战的战法，就足以让劳师远征的辽东军碰上一鼻子灰。一旦再有改进，说不定辽东军还要吃上大亏，伤筋动骨都未可知。
……
由于人口和资源的制约，辽东的实力太弱了，不可能真正和青州这样的中原大州抗衡。除非公孙度打算牺牲自己，只为拖住青州的发展速度，否则他根本就没必要将这场跨海之战进行下去。
“这样确实比较稳妥。”柳毅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不过，身在敌境，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的。至于出使的人选，既然是谈判，自然由见事更快的柳毅出马比较合适。
王修的治政水准已经颇令王羽满意，他举荐的几个名士，也都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而眼前的这位国渊国子尼，却是王修极力推崇之人。
如果，自己这边识趣的话，那接下来就可以重新展开谈判了。若是一意孤行，想必等待自己这些人的，将会是雷霆一击！
这个说法肯定是夸张成分居多，王羽记得小说里，徐庶举荐诸葛亮的时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但诸葛亮的才能再高，也不可能胜过徐庶十倍甚至百倍。
见王羽面露惊容，国渊赶忙解释道：“渊家乡为蛾贼侵占，无奈之下，只好去辽东避乱，日前随柳师兄一同回返故土，设立营州，主要是也是为了收拢流民，免得他们从贼或饿毙于路，不想却劳动君侯寻访，惭愧，惭愧。”
“当然……呃？”这是个顺理成章的答案，李敏顺口就要回答，可话到嘴边，他心中忽然一动，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一下子变成了个结巴，话都说不囵吞了，“柳校尉，你是说……可，可是……”
柳毅意味深长的说道：“王君侯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会理解我等的苦衷，也会谅解我等先前的冒犯的。”
“方式……”李敏看看柳毅，又眺望向远处的战场，此战的经过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最后，他看看柳毅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暗示到底是什么了，“难道……竟然……”
用王修的原话来说：国渊的本领胜自己十倍！
从公孙度的来信，以及两军开始接触后发生的一切，怎么看都是要翻脸的前兆吧？想翻脸就翻脸，想握手言和就言和，这种做法可不是一般的随性，真能行得通？
见李敏脸上犹有狐疑之色，他笑笑，解释道：“李兄，你觉得王君侯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柳毅来了，而且诚意十足，一见面就给了王羽一个惊喜。
直到意识到王羽是在示威之后，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在先前没有冲动，否则……
当然，这是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若是公孙度发现王羽有软弱可欺的迹象，他也不会客气了。所以，别看柳毅行事一直留有余地，但辽东会不会翻脸，都在一念之间，除非王羽明确的展示肌肉出来。
他的理由倒也充分，管承的死活无所谓，能趁机歼灭这支新生泰山水军最好，歼灭不了，顺势将海盗收编了也不错。
不过，在这一刻，他的心情和柳毅是完全相同的。
“那太史慈飞身上船的一刻，某就意识到了。”柳毅苦笑道：“王羽本身就是个勇冠三军的豪杰，再有这样的猛将相助，二人合力，别说管承的船上只有六七十人，就算有百人以上，又能如何？只消这二人一起突入，十个管承也只有授首的份儿。”
柳毅拍拍脑袋，一脸恍然，拱手施礼道：“李兄不说，小弟几乎忘了，多谢李兄提醒。”
原本以为辽东的水军会加入战团，正好杀个痛快，结果，本来嚣张不可一世的辽东人竟然也萎了，这叫他如何能不失望。
“无妨，”王羽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笑道：“营陵王叔治向我举荐先生，备言先生的治政之能，如今青州由乱及治，正在用人之时，羽也是求贤若渴，故而命人张扬其事，寻访先生，却是让先生受惊了。”
泰山军之所以选择这么个天朗日清的日子，和管承的海贼展开这么一场正面强袭的战斗，显然不是因为自大，而是向辽东展示力量。
“王君侯已经开始收降了，战事已经结束，李兄，等下就由小弟过去与君侯会面，你留守船队坐镇，如何？”柳毅是主将，不过他用的却是商量的语气。
夜袭的难度很高，可是，以泰山军的精锐，却也没什么难的，毕竟他们连趁夜空袭这种事都做出来了，有帆板之助，十几里海路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的收获虽然还不足以弥补失去营州的损失，但也算是不无小补。
单是观战的这一个多时辰，柳毅就想到不少点子了，每个都让他冷汗直流。太史慈冲阵的那一瞬间，其他人都只看见了太史慈的勇悍，柳毅却在想，如果冲过去的不是太史慈，风帆上的火，也不是海贼的火箭造成的……
“道理倒是没错，可是……”李敏很想提醒同僚，王羽可不是个好脾气，喜欢讲道理的人，而且自家主公那边的态度，也是个大问题。若是迟早都要翻脸，还不如趁着己方占优势，来个先下手为强呢。
其实今天他已经弥补了不少遗憾了，杀了管承，再擒管亥，占领了敌人旗舰，然后又用帆板连续追击了几个见势不妙，试图逃跑的海贼头目。
“先前只是谈判而已，漫天开价，落地还钱，一次谈不拢，可以下次再谈，毅一未斩使，二未擅动刀兵，在东莱设立营州之事，也发生在王君侯牧守青州之前，辽东青州本来就没撕破脸啊。”柳毅无所谓的耸耸肩，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王修的作风还是很踏实的，他极力举荐的人，水平肯定差不了。如今，国渊已经明确表示了投效之意，又一个人才入手，王羽很高兴。
“无非杀鸡儆猴罢了。”柳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既有感慨，也有失落。
华夏传统中，人脉关系是相当重要的，在名士之间的互相举荐上，体现的尤为显著。举荐国渊的是王修，后者在疏导民众返乡时出了大力，眼下已经被王羽提拔为北海相，代替孔融治理渤海。
柳毅紧接着补充道：“这帆板船的速度极快，航行时对风向的要求也不高，海战的威力算不上太强，但若用以偷袭，却是无往而不利，就算暗礁密布的地方，也阻挡不了这种船，他若只是为了求胜，大可以设法夜袭，让管承等贼连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想了想，李敏提示道：“既然贤弟要去，不如把那位子尼先生一道带上，某听说青州刺史府前些时日张榜招贤，曾点名找过他。”
对贫瘠的辽东来说，任何资源都是宝贵的，海盗加起来也有数千人口，其中熟练水手居多，另外还有不少船匠，再加上剩下的船只，是相当大的一笔收益。
自从发现战场上的形势有逆转迹象后，李敏便再次活跃起来，撺弄着柳毅立刻催动大军上前救援，哪怕看到太史慈和王羽先后发动突击，也未曾改变初衷。
“为了这些收获，把王鹏举往死里得罪，你觉得很合适？”柳毅耐心的等同僚把话全说完，这才慢悠悠的反问道。
“现在想想，还不止如此。”
与青州交恶，对辽东没有任何好处，开始或可凭着海上的优势占点便宜，等到青州也建立起水军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就会迅速偏移。
李敏与柳毅的关系很一般，公孙度之所以派他二人同行，也有让他们互相制衡的意思，所以，于公于私，二人的关系都很差，观点意见都很少有契合之处。
辽东方面表达的诚意，令他很满意，这也预示着，这场谈判有了个良好的开端。
尽管王羽对徐荣和公孙度的渊源没多少了解，不过，他可以肯定一个有雄图大志的人，是不会以个人的恩怨来左右国家大势的。
不过，他自己却觉得不够过瘾，对手太弱了，也没什么名气，擒杀起来都不过瘾。尤其是那个管亥，在都昌城下时还是有些凶悍的，结果今天再遇见，却萎靡得跟几天没吃饭似的，搞得他都没心情斩杀了。
“的确。”李敏点头附和：“那钩索是事先准备好的，这突击战术显然也是这套战法的重要一环，管承开始没做防备，旗舰旁边并没有多少护卫，如果王鹏举有意速战速决，那一开始就可以……”
李敏不敢托大，连忙还礼：“都是为了主公的大业，贤弟何必这么客气？”
现在，王羽展示了足够强劲的力量，除了重开谈判，辽东方面还有其他选择吗？
柳毅猜到了李敏的想法，他摇摇头，给出了提示：“某指的不是原由，而是这一仗的方式。”
死士操控的火船？
“柳贤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李敏不是怀着和同僚别苗头的心思，纯粹是出于好奇。
王羽说的客气，国渊却也不敢托大，躬身施礼道：“哪里，哪里，君侯礼贤下士，勤政爱民，由君侯牧守青州，乃是青州父老之福，承蒙君侯不弃，渊敢不效命？”
“国渊国子尼？”
“只来了一艘小船？这是不想打了么？”太史慈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能战方能和，”王羽笑道：“那公孙度也是个有雄才的，那柳毅听说还是郑玄的弟子，颇有机变之能，他们应该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就与我青州搞得势同水火的。”
李敏默然点头，神色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