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恭敬不如从命
萧湘抬头看去。
二楼方向的台阶上，几名穿着华贵衣裙的富家千金、在一众婢女的随同之下，走了下来。
为首的，便是萧明月。
“想不到竟能在这里看见你妹妹，明月，你这个妹妹嫁了人，可算是攀上高枝了。”身着紫色流仙裙的女子乃侍郎千金，言语讥诮。
“高枝？”
旁边，另一位千金嗓音妙曼，腰段纤细，乃是当朝太师的独女。
“放着世子不要，去攀附侯爷，可不就是高枝么？”
只是这做人啊，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身份。
“别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噗嗤——
一阵低笑声。
随从与婢女掩嘴偷笑，瞧她们一个个拎着盒子的模样，是买了首饰的，再看看两手空空、连个婢女都没带的萧湘，着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嫡庶之间，天地之差。
庶女，与下人无异。
掌柜的原本侍奉着一群贵女挑选首饰，看见萧湘，知晓了她的身份，又见她孤身模样，一看便是不得侯爷宠爱。
道：“小张，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伙计小张忙放下手里的簪子，先行退下了。
“四妹，买簪子啊？”
萧明月迈下台阶，那昂首的姿态，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意。
扫了眼台上摆放的那支翡翠盘丝簪。
翡翠，是最下等豆种翡翠。
瞧着好瞧，其实，最不值钱。
惊讶道：“这一楼的东西，都是些下等普通的货色，哪里配得上你侯爷夫人尊贵的身份呢？你想买首饰，难道侯爷连这点银子都不给你？”
太师千金扫了一眼：
“买不起，还打肿了脸充胖子，虚荣心如此之强，想来，侯爷又怎会喜欢如此肤浅、笨拙的女子？”
她们一言一语，萧湘就像一只皮球，被踢来踢去、来回取笑打趣。
就连婢女都笑得合不拢嘴。
掌柜的只是漠视着。
谁有钱，谁便是一品轩的贵客。
待取笑得差不多时，萧明月这才上前，“四妹，大家都是说着笑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若是你手头拮据，大姐刚买的这套金丝宝鹿头面，你拿去戴吧。”
她打开盒子。
锦盒内，金子漂亮得晃眼睛。
一支顶簪、一对鬓钗、一对长簪、一支挑心、一对耳坠……全套的头面，被雕刻出宝鹿的外形。
鹿，更有平安、富贵吉祥之征。
那纯金的色彩、上乘的做工，又出自一品轩的手，光是那金色的光芒，便足以令人垂涎，二楼的中等货色，更是许多普通官家的女子都买不起的。
此次，萧明月也是拿了自己全部积蓄、又问娘要了一部分，才买下这套头面，用于与世子大婚。
萧湘说：“大姐，我怎好要你的东西？”
萧明月笑得大方：
“你我姐妹，客气作甚？你瞧，漂亮吧？”
她捧着盒子炫道：“一品轩只做了七套，听说，宫里的温嫔娘娘也购了一套，这是最后一套。”
“确实很好看。”
萧湘走上前，“既然大姐如此诚心，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多谢大姐。”
萧明月只觉得两手一轻，锦盒便到了萧湘手里，登时，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
等等！
她是不是有病？
按理来说，别人说这种话，都只是客套一下，可萧湘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竟然真的把锦盒拿过去了！
如此昂贵的头面，她怎么可能真的送给萧湘！
几位千金、掌柜和婢女们的脸色也变得古怪。
这萧湘……
脑子有问题？
萧湘捧着锦盒，道：“大姐，那你慢慢玩，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要走。
“站住！”
萧明月绷不住了：“你……站住，你……”
“怎么了？”萧湘回头，满目疑惑，“难道……大姐后悔了？可大姐刚才明明亲口所说，要送给我的。”
“还是说……这只是大姐的客套话，大姐根本就不想送我头面，还故意这样说，玩弄于我？”
假装大方。
那么，虚荣、好面子的人究竟是谁？
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又是谁？
萧湘说话如此直白，萧明月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但也不能真叫萧湘把头面捧走了。
这可是她的所有积蓄！
她捏起拳头，咬牙道：
“这套头面花费了我六百多两银子，我说送给你，你还真敢要！”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萧湘还受不起！
凭她的身份。
不配。
“六百多两？”萧湘惊呼出声。
从前在太傅府，她一个月只有五两银子的月钱，还要被夫人克扣，到了长平侯府，一个月也不过十两银子。
她得不吃不喝攒六年，才能买得起这套头面。
“这么贵？”
可她瞧这套头面，表面金丝宝鹿，实际上……
“这才多少银子，就嫌贵？”太师千金低笑。
侍郎千金嗤道：“庶出的孩子，果真没见识。”
萧明月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婢女冷脸上前，把锦盒抢了回来。
这是她为自己的大婚备下之物，自然是挑着最好的来，这么好的东西，恐怕萧湘这辈子都用不起。
“贵？”
呵。
“四妹，不是东西贵，是你眼皮子浅了，不过这也不怪你，该是什么身份，乃上天注定，由不得自己选。”
萧湘道：
“大姐，不是我嫌贵，实在是这套头面，并不值六百两，它其实……”
“说你两句，你还嫉妒上了？得不到就诋毁？”
萧明月打断她的话。
几个千金皱起眉头，鄙夷的目光落在萧湘身上。
摇了摇头。
嫌弃又挑剔。
掌柜的也是摇头。
早闻这太傅府庶出四小姐的名号，儿媳嫁公爹，是个脸皮厚的，今日一见，果然跟传言别无二样，叫人不齿。
“善妒乃妇人之大忌。”
“四妹，你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婆母难道没有教过你这样的规矩么？”萧明月讥笑道。
太师千金扭头道：
“明月，你糊涂了，长平侯府那位天生绝嗣，身子不利，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嫁过去，后院只有她一人，她又何来善妒之心呢？”
“噗嗤——”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
一群人掩着嘴，笑得肩膀一颠一颠的，言语之间、夹枪带棒，一张张漂亮的脸孔，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刺耳。
萧湘被众人围攻。
当众之下，公开场合，言语针对亦是霸凌。
这时，门外，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湘儿，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