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荣逸的生意
“这不就结了？我今天提个要求，我想接管道北街专卖店。”
下一步的工作早已明确了，目前主要是陶氏的事。拆迁红星厂和随后的修建美食广场都由韩慕荣具体负责，崔虎已经向荣飞提出提升老韩为副总经理。目前韩慕荣的待遇比仍兼着陶氏副总经理的郭凯庆低，也比新加盟的谷南阳低，但在陶氏做的工作似乎不比那两人少。荣飞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想想看。崔虎和荣飞彼此都有找机会认真谈一谈的想法。
“不是。”
“小飞，明华服装一年能挣多少？”
“最大的？”
“我在明华有股份。但专卖店是明华服装的，不是我的。是所有股东的。”
“我是陶氏的董事长。去年接任的。”
“做彩电生意？怎么做？”荣飞眯着眼看着靠着门站着的弟弟，“跟我说说，能打动我我就投资。”
“让我到建筑队当小工，我不干。”荣逸对安排他的工作极为不满。
荣逸想跟家里借五万元做本钱，准备倒卖彩电。一开口便遭到荣之贵和魏瑞兰的拒绝。荣之贵当然不会让荣逸做没把握的生意，于是将自己的计划提出来，希望拿到道北街明华服装专卖店的经营权。荣之贵对魏瑞兰及荣逸讲了自己对专卖店的调研，魏瑞兰觉得可行，她也希望荣逸有个正经事做。但这是需要和荣飞商量的，于是找来荣飞商量。
三千？荣之贵喜出望外，随即冷静下来，“够了。”说出这句话，做父亲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
“明华总部在深圳，香港，广州，南京，北阳等城市都有分公司。明华北阳公司就是其中一个。广州还有一个研发中心和培训中心。幸好从82年创立明华，没有犯过大的错误。”自豪感又升起来。
“知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另外，明华的制度规定不用私人，主要就是不用自己的亲属。虽然明华是私企，但却不能用私人。如果你管了店，亏损了，上面开了你，碍着我的面子，不开，坏了制度。希望爸爸能理解。”
“需要多少？”荣之贵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有几个股东？”荣之贵觉着自己很窝囊。
“陶氏给他发多少？”
“你要接管道北街分店？”
“你挣这么多钱……”荣之贵想说什么，但思维比较乱，一时间组织不起合适的话语。
“其实我已经给过他机会。陶氏也有我的股份，在公司我还是可以说上话的，但他不争气，小事不愿干，大事做不了。我能怎么办？现在陶氏还给他发着工资呢。你既然说了，我就把实情告诉你们，小逸的工资都是我个人给的，他从陶氏领工资，但一直不上班。我只好将等额的钱交给陶氏，包括他的养老金。陶氏有规矩，不可能给不上班的发工资。任何一个公司都有自己的规矩，不上班就给发工资的除了国企外没有第二家。”
“是。”
“爸爸，办企业目的有两个，一是挣钱，二是花钱。企业总是要扩张，生意总是想越做越大。每年的利润除了必要的分红，全部用来扩大再生产。公司准备在哈尔滨再建一家分公司，还准备向银行贷款呢。”或许这就是个合适的机会，荣飞决定公布一部分真相。
花在哪儿？什么都是钱，300块够吗？如果够我做什么生意？荣逸腹诽不止，但这个场合他又不敢说，哥哥刚才展现的实力震住了他。
“那个道北街专卖店，有指标的吧？”
“小飞，爸爸跟你说件事。你坐下。”很少这么正式谈，荣飞稍有些意外，“最近你的生意怎么样？”
“小逸的生意就算了吧，如果不想在陶氏干，其他的工作我也可以找，但必须从基层干起。小逸你自己考虑吧。”
荣飞吃了一惊，不相信地看着父亲。刚才他俩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魏瑞兰和荣逸都出来了。
“当然。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荣飞如实说。
“过分了。”荣飞觉着还是要坚持原则。
“第一，我是明华的股东，但由于一些因素，既不是董事长，也不是总经理。明华公司有很严格细致的管理制度，像专卖店经理考核录用总经理都不管，是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的事。你说的那个店的经理绝对不认识我。我是制度的制定者，不能带头违反。第二，专卖店是明华最基层组织，经理们受过很严格的培训。从1986年，明华服装就在广州组建了自己的员工培训中心，店长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说这话时，荣飞有些自豪。明华是他旗下企业管理的典范，陶氏等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你去什么专卖店？小飞说的有道理。”魏瑞兰终于说话了，“不过小飞啊，妈妈听你这么有出息真是高兴。我想说的是你只有小逸一个亲兄弟，他每天晃荡着不是个事，你就不能在明华给他找个事情做？小逸前些日子和小杰谋上做彩电生意，跟我借钱，我哪有钱借给他？所谓打虎亲兄弟，小逸总比外人跟你一心。我和你爸没本事，但总算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今儿正好都在，小逸的事你得管管。”
做倒爷？荣飞笑了，弟弟还是头脑简单啊。“这是做倒爷。你那个战友是做什么的？”
“倒卖彩电现在或许能挣钱。但几年后彩电将会过剩，厂家会想尽办法推销自己的产品。长虹，海尔，康佳等国产巨头已经成气候了，他们的产品从技术上和进口的差距的越来越小。即使你说的是靠的住的，生意也没几年好做。再有，你没有正规的销售渠道，属于违法倒卖，万一被工商查了，损失就不是一点半点。还有，你战友的情况并不清楚，他家如果有权，能搞到进口彩电交给你卖，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又不咬手。所以，你说的生意其实不是正经生意，我不会支持。”
“大股东还有一个，小股东有四五个。”
“是。我现在没什么事做，厂里放了长假，你是知道的。我才五十出头，每天闲得慌。想找个事情做。”荣之贵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将烟盒装起来，又取出来递给荣飞一支，荣飞摆手拒绝了。“而且，我爱好挺多，这也是最近发现的。之前每天忙，没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摩挲着史老板给他养过的茶壶，“我让你给我买茶，不能总开口吧，不说你，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最近我常去古井巷，你知道那个巷子吧？”
“怎么会不是？明华服装你不是有股份吗？”
“300。不含养老保险。”荣飞看一眼荣逸，“是实情吧？”
7月1日上午，荣飞从陶莉莉那儿看了市政府的批文，和陶莉莉、叶家澜、崔虎、谷南阳、韩慕荣等人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张诚也在。现在荣诚美食已经自成体系，和陶氏完全脱离了关系，双方的股权也明晰了，反正是一家人，内部拆分股权很顺利。按照荣飞的设想，荣诚和陶氏将走不同的经营路线，都是联合投资公司的下属单位。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家有关系，他爸是个领导。”
“看着那些钱币古玩，心里就痒痒。看到一个紫铜水烟壶，要价140元，我真掏不出这140。我没赶上好时候，这辈子马上就完了，没想到赶上了改革开放，没想到世界变得如此繁华，我就想自己挣几个花花。你说我过分吗？”
荣之贵和魏瑞兰沉默了，这个情况他们才知道。
“还行。马马虎虎吧。”荣飞的生意没有跟父母详细谈过，他们只知道大概的情况。像明华贸易及荣诚火锅，就没有跟父母提过。
“早让你跟你哥商量，你就不听。”魏瑞兰批评荣逸，“不过，小飞你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好，比纺织厂都厉害多了。总得给小逸找条长远的路子，不能让他这么晃荡了。你说是吧？”
“小飞，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荣之贵道。
中午回避了跟大家在一起喝酒，崔虎喜酒，有时候就控制不住，荣飞有意改正他的毛病，想起好几天没和奶奶一起吃饭了，便自己开车回了家。中午魏瑞兰做了大米，菜只有一荤一素两道，他们已经吃完了，不过剩下的够他吃。荣飞喜欢简捷，三口二口吃完了，准备到奶奶屋里坐一会儿，见荣逸也在，正在写字台前看杂志，奶奶却已经睡下了。还没说话，就听父亲在客厅叫他。
荣飞这几天一直忙美食广场的事。陶莉莉是不管具体事的，荣飞必须顶起她的缺。所以回家比较少。邢芳的预产期过了近十天，还没有任何动静，陶莉莉建议邢芳住进医院。邢菊一直陪着待产的妹妹，荣飞在忙美食广场的事，偶尔回家，便到父母这边混饭。
“陶氏是建筑公司，建筑队的工作就是最基础的工作。你不从最基础的学起怎么行？难道我一下子就安排你做总经理副总经理？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董事长是董事会选举产生的，不一定要大股东担任。我在北阳这边的事情多，顾不上明华服装的事，所以我推掉了。”
“道北街明华服装专卖店，是你的吧？”
“我想我能干了那个。交了你的公司，剩下的不就是我的？也省得我买个茶叶都向你伸手。”
这个话怎么跟儿子说？向自己的父母伸手容易，向自己的儿子伸手就难了——荣之贵心里一片悲凉。
第一次听父亲这样说，荣飞沉思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刚才说你不是明华的董事长，你身为大股东却不是董事长？”
“爸爸，家里的经济情况跟前几年比好多了，也不必刻意存钱，生活完全可以过的好一些。比如中午晚上的菜，花样数量都可以多一些，不想做就出去买。这都没问题。你和我妈都五十开外的人了，不上班也好，就歇着养好身体吧。我说过小逸的婚事花钱包在我身上，这话算数。至于你喜欢喝茶，收集古玩，每个月需要多少？”
“陶氏你说了算？”荣之贵闷声问。
“最大的。”经过整合，明华及其他体系的股权关系已经很明确了。
“你是说我干不了？”
荣之贵魏瑞兰荣逸都吓了一跳。
“这样吧，我每月给你三千零花，够了吧？”
“为什么？”
荣逸来了兴趣，“现在彩电多紧俏。我有个战友在海南，有路子搞到进口彩电。倒回来就是钱。”
“你哥是为了你好。你倒是行啊，拿着300块的工资每天晃荡，那些钱你都花在哪儿了？”荣之贵生了气，瞪着荣逸。
原来如此。棉花巷的房子总算有了合理的解释。之前魏瑞兰一直想问，但总没有问出口。
两件事都被荣飞顶了回来，荣之贵心里极为郁闷。表面上长子说的都在理，仔细一想就变了味，挣了钱继续扩大生产没问题，可是挣钱的目的是什么？按照荣飞的逻辑，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自己每月为几十块钱奔忙，那边放着几千万的巨款却看都看不见。
“销售额早过亿了，服装利润越来越低，不过上千万总是有的。”
王老太一直听着父子间的对话，没有插言。
荣飞笑笑，“爸爸，我不能答应。”
“你是大股东吧？”
魏瑞兰插话，担心明华服装落在外人手里，荣飞解释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