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卡皮巴拉
顾招瑶在心里默默排了序，给少爷擦身子绝对是最难干的活。
她收拾了盆，回到南九重身边时，南九重依旧是离开的模样。
被子拉到了顶，将自己整个盖了起来，走近了才能发现那露出来的一小撮乌发，呆毛一样竖着。
气性依旧很足，不知道要缓多久。
顾招瑶深刻剖析了自己的行为，手消毒了，手套戴了，少爷说非礼勿视，她眼也闭了。
没毛病。
既然没毛病，那少爷要气就气吧，反正整不明白，何必凭添烦恼。
此时已经快九点，忙了一天的顾招瑶在忽然闲下来之后，疲惫感如潮水袭来，那些因忧虑和劳碌暂时得以压制的负面情绪，此刻如穷凶极恶的野兽般反扑上来。
六年，她梦想的家再次破碎，勉强可以称为家人的那个人，绝情且坚定地给她当头一棒。
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茫茫人海，她再次孤身一人，她的名字，不会跟任何人连在一起，孤舟一个。
“喂。”
顾招瑶说不伤心是假的，只是失望的多了，当绝望真的来临时，便也就那个样。
不过尔尔，只要把心封死，就不会受伤。
“喂！”
忍受，是顾招瑶最擅长的，忍受别人对她的忽视，忍受别人对她的不公，忍受别人对她的打击，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她不是只有自己，没有时间矫情，也没有时间自暴自弃，她还有奶奶。
“喂！发什么呆呢！”南九重扔了她一枕头。
顾招瑶惯性接住，脑袋还有点浑，张口说，“气完了？”
好不容易掀开被子露出脸的南九重，“！”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他这么沉稳，是会生气的人吗？！
顾招瑶看着南九重再次红润的脸，以及控制不住想刀她的眼神，在心里给自己默默记了个过。
大意了，怎么能惹五倍工资生气呢。
“南少爷，您是不是想休息了。”
南九重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而后支吾着，从鼻腔里发出气音，“不是。”
那声音太小，顾招瑶走近一步，露出疑惑。
南九重牙疼一样瞪了她一眼，他仿佛憋着什么话，想说又牙疼地开不了口。
顾招瑶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嘴中喃喃无声吐着词，活像一只热带鱼不停地在冒泡泡。
南九重心中纠结千百次，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还没纠结好，就见他的护工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九重，！
辞了！明天就把她辞了！管她后面是谁！他就算再想把她背后的鱼钓上来，也得先活着！
这女人迟早会先把自己气死！
南九重沮丧地将被子再次拉过头顶，用意念开始催眠自己。
有人在轻轻拉扯被角，胆大包天。
南九重手上用力，不想见人。
那人还是在用力，力道不小，南九重被拉开一条小缝，他气地把被子一掀，“干嘛！”
顾招瑶眨了眨眼，将宝蓝色精致的小尿壶递给他，“南少爷，需要帮忙吗？”
南九重跟被烫了般，呼吸一窒，瞅着那个小尿壶，催眠更不管用了。
顾招瑶帮他调高了床，细心地汇报着，“热水烫过，也消过毒了，完全就是新的。”
南九重羞赧又别扭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会读心吗？”
“正常生理反应，少爷您刚输完液，又喝了这么多汤水，需要排尿……”
“闭嘴！”
顾招瑶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南九重面上似有红晕，“东西放这，你出去。”
顾招瑶收到指令，转身向外走，将偌大的病房留给南九重一人。
南九重觉得气氛很尴尬，
顾招瑶觉得再正常不过，心大地能塞宇宙，完全不能设身处地理解少爷一分一毫。
南九重于是时不时地刀顾招瑶一眼，
顾招瑶闲下来，又开始放空，她有一个绝活，当难受的时候，就开始调整呼吸，让自己在什么活都不干的同时，也能思绪清宁。
这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疗伤方式，不去想，不在乎，便刀枪不入。
南九重是在气自己，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对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没有恶意。
以往，总有想爬他床的人，很早便开始，早初的时候他还不到十二岁。
南九重对她们没有半分容忍，甚至被她们碰到一块皮肤，他都想把自己的那块皮肤给切了。
可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她明明已经越界这么多了，他却没有厌恶与怒火。
会被她惹怒，但也只是自己生气，完全没想过把她怎么样。
就连她给自己擦身子，他也只是僵硬着身体，别扭、陌生，想快点结束这难堪的时刻。
为什么，南九重在想，为什么能容忍她。
因为，她没有浓郁的脂粉气？没有暴露的衣着？没有美艳而自知的勾引？没有自以为聪明其实一目了然的野心？
还是因为腰间那没有排斥，轻柔的揉捏？
南九重静下心神，专注看着床边目光虚空的某人，他的护工现在人在这，魂却不知飞到哪了。
就那么傻不愣登地坐着，一动不动。
南九重又发现了他的护工一个优点，瞅着这个人，居然能凝神静气。
这人坐姿安祥地仿佛天大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天塌了她也能雷打不动地享受日月精华，一切结果都是天意，她随遇而安。
就是细看之下，神情中似乎带着似有若无淡淡的哀伤。
南九重忽然玩心大起，他拿起一颗黄澄扁圆的沃柑，恶劣地放到顾招瑶的头顶。
对准中心，轻轻放下，一颗落定，他眸中含笑。
又一颗落定，他眸中更亮。
再一颗落定，他眸中惊喜。
他的护工稳如老狗，一动不动，发呆神游，半点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拍了照。
或者发现了，但他的护工不在乎，情绪稳定地让人心生愉悦。
他把照片发到五人组的好友群，并附言：我的卡皮巴拉新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