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离婚
京城的夏，热得像蒸笼，热浪铺天盖地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文婷看见白色的大众，笑着挥手上前，走近了才发现，顾招瑶的目光虽然是落在她这处，却是放空的状态。
陈文婷心里咯噔一下，绕行到车后将两个大行李箱放进了后备厢，而后拉开副座的门。
顾招瑶醒过神的时候，陈文婷已经系好安全带了。
“暑假有没有什么安排？想不想跟同学出去玩，钱够吗？”顾招瑶发动车子，看向陈文婷的目光有点温柔，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陈文婷看见她白皙脸庞上，黑框眼镜都遮不住的黑眼圈，以及眼中蜿蜒的血丝，她心中一疼，“嫂子，我又不是小孩了，你别老想着给我钱花。”
这么多年，顾招瑶对她掏心掏肺，比她亲妈都上心，陈文婷经常想，自己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才遇到顾招瑶做她嫂子。
可是，这么好的人，老天却总是捉弄她……
陈文婷急得上火，可夫妻间的事情，她再急也没有办法左右。
白色大众龟速从家长群里爬出，汇入主路，速度慢慢提升上来。
陈文婷找了些有意思的话题，左一句右一句地陪着顾招瑶聊天。
“嫂子，刚才那首歌好听吧，现在可火了。”
顾招瑶目光落在手机架上两秒，她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是什么歌。
但是陈文婷这样说，她习惯性地去满足，于是手指已经触碰到手机界面。
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几年如一日的铃声，“老公”两个字刚显示，顾招瑶的手指也滑到了最左端。
挂了……
未接。
陈文婷瞳孔地震，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一个未接电话看着像是定时炸弹。
车内的冷气约莫是开得太足了，顾招瑶酸胀的瞳孔再次不适，用力握住了方向盘，呼吸竟变得艰难。
车厢内，两个人同时选择了忽略。
冷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如果能静止，顾招瑶觉得她可以忘了之前的事，装傻充愣维持表面的平和。
只要，能有一个家。
可是，某人没给她喘息的机会，铃声再次响起。
顾招瑶眸中一热，视线牢牢定格在道路上，同时划开了接听键。
陈文思的声音依旧儒雅好听，隔着遥远的距离，精准地给顾招瑶又扎一刀，“离婚协议书在床头柜上，你尽快签个字。”
顾招瑶呼吸一窒，心口闷痛，指尖握到泛白。
“陈文思你个渣男！狗东西你也不找面镜子照一下看看你自己！嫂子陪你走了六年，六年！你个王八蛋，一个女孩能有几个六年！你狼心狗肺，你敢跟嫂子离婚，我一辈子都不认你！”
“……婷婷，你还小，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
“我放你的屁！你妹我今年二十一了！你再敢惹嫂子生气，再敢欺负她，我就刀死你！我说真的！陈文思，我告诉你，我真的会刀死你！你是死渣男！”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陈文婷越来越不安，她不敢看顾招瑶的脸色，可又觉得不能不看。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结婚了，明明选择了相伴一生，陈文思在婚礼上的那些誓言，说对嫂子好一辈子的誓言都喂了狗吗？！
为什么要离，她哥为什么要离婚！
有泪，热得发烫，从眼眶流出，她粗鲁地抹着，却越抹越多。
她不能哭，她一个旁观者哭了，让顾招瑶怎么办？
“婷婷，别任性，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再开口，陈文婷已经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任性，我是点醒你！你脑袋被驴踢了，不对，就算被驴踢死了！你丫的也不能跟嫂子离婚！狗屁你的事情！顾招瑶她是我嫂子！我这辈子就认她一个嫂子！你休想跟她离婚！”
陈文思不再理会她，而是生怕顾招瑶听不见，重复道：“我知道你在听，再拖着也没有意思，离婚的事情我是不会变的。”
顾招瑶喉间发紧，想开口，却卡了音。
太难受了，六年婚姻，六年付出，六年青春，然后在她三十岁，她被动地被宣判：我们离婚。
顾招瑶眸中清澈，她没哭，也没闹，只是声音沙哑冷静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同意。”
陈文思愣了一下，结婚六年，这好像是顾招瑶第一次说不。
他心中泛起一阵不适，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再开口相逼时，莫名少了点士气。
像是冥冥中有东西在拉扯，在挽回。
又或许，是那种叫怜惜的情绪，只是对象是顾招瑶，陈文思的怜惜也只是一瞬。
“那就走法律程序。”
陈文婷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碎了，她在陈文思挂电话的时候放声痛哭，朝着手机怒骂，“陈文思你个渣男，你个傻b你会后悔的！”
顾招瑶机械地把陈文婷接回家，在陈文婷问她怎么不上楼时，顾招瑶说自己还有事。
是真的还有事，可是坐在车子里，顾招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她只是记得今天是周末，这些年，每个月她都要驾车两小时雷打不动回娘家两次。
这段路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她从那个“家”里出来，又无数次往那个方向赶。
如南飞北往的候鸟一样不知疲倦，只是今天她真的累了。
她坐在车子里，仰着头，想放空一下思绪却无济于事，许久后在越来越热的车厢里蒸掉身体最后一滴多余的水份。
开门，下车。
几个熟悉的路人见了她，往边上侧了侧，低头耳语。
顾招瑶感觉这电梯肯定是出了毛病，不然她为什么按两次都按不亮。
好不容易开了电梯门，半秒后，顾招瑶又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直奔小区外的商超。
她怎么能两手空空，回娘家的路，从来都是用钱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