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张病危通知单(上)
罗根不解:“什么意思?”
“只要远离战火,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自然和谐之美!”伯爵颇有意味地说道。
在幽静的林中漫步,一个半小时的休会时间很快过去了。在回到会场之前,一名德国情报人员给舒伦堡伯爵递了纸条——苏联代表团通过无线电向本国政府报告会谈情况并请示决策,尽管是在瑞典,而且苏联代表团使用的是自带的加密电台,但德国情报部门还是有办法截获对方通讯并破译,使己方代表能够在坐到谈判桌前就掌握对方的底牌。
一个营帐接着一个营帐,当罗根最后一次直起酸疼的腰背,忽然发现门口站满了医护人员和伤号,这些人衣装各异,却又有着似曾相识的感动神情……
对内,莫洛托夫的铁腕政策很快收到了成效,对外,他指示最高大本营集结重兵阻击意图绕过乌拉尔山脉南端进入哈萨克斯坦并迂回攻击苏军侧后的德军部队。于是,新整编的第2方面军50余万人迅速开赴奥尔斯克一线,驰援已经在那里构筑了线性防线的苏军第19步兵军。尽管防御一方的总兵力超过了60万人,是进攻方的15倍,但此处北依乌拉尔山脉,南面哈萨克斯坦草原,地势开阔,非常适合机械化部队行军作战,德军在这里投入了由装甲兵上将乔瑟夫·哈普指挥的第5装甲集群,该集群得到加强后拥有4个一线装甲师、1个轻装甲师和4个摩托化师,其步兵师的机动作战能力也因为额外增加了大批运输车辆而有了大幅提升,一场激烈残酷的大战无可避免,唯一的悬念在于这场战役将以什么样的进程展现在世人面前。
在野战医院的营帐里,罗根端端正正地向这些为国受伤的将士们鞠了一躬。残酷的战争中,时常身处一线、与死亡为伍的军人无疑是最英勇的人,作为曾经的基层作战人员,罗根最享受的便是那段如诗如歌的峥嵘岁月,他与总参谋长一起,将一枚枚荣誉勋章和战伤勋章颁发给病榻上的官兵们,饱含感情地安抚他们——这些身负战伤的官兵们,很可能就此落下残疾。
罗根默默走到普拉法身旁,以站姿俯视着病榻上的德国总统,同时也是自己的政治合伙人,妻子的爷爷。这在东方叫爷丈人——或者直接尊称爷爷。两人在年龄上虽然相差了近四十,但在沟通方面却并没有那么大的差距,政治上的权宜合作也“幸运”地成就了大业。忘却了那些坎坷,心中更多的是敬佩与感激。
“我在莫斯科这么些年并非没有熟人和朋友,只是……他们有的去了偏僻之地认知,要么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还有联系的很少很少!”伯爵仰起头,任由斑斑阳光照在脸庞上,胸中满怀感慨。
“我们给下一代留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生存环境,梦幻般的环境!”66周岁又5个月的弗里克浅浅地陶醉在自己的言语之中,作为名义上的国家领袖,虽然传统权力中很大一部分都转交给了内阁和国民议会,但他身上的担子可一点也不轻。国社党的死硬份子走了极端,时不时在国内搞些暗杀、破坏之类的恶性|事件,成了影响社会安定的恶劣因素;惨淡下台的沙赫特在经济和金融界依然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他不断利用舆论抨击现任政府,甚至暗中拉拢工业巨头和大财阀抵触普拉法内阁的决策。在这种暗流汹涌的环境中,若是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前路将成为舒服的坦途——正因如此,当普拉法兴冲冲地带着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宣布退出苏联的消息前来,弗里克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
站在观礼台的话筒前,不用稿纸,没有怯懦,维宪运动期间锻炼的思维、口才与胆识得到了阅历的升华,罗根从容不迫地发挥着、鼓动着、渲染着,相形之下,内阁总理保尔·普拉法的开场显得苍白无力。当人们沉醉在这时而引发共鸣、时而撩动心魄、时而热血沸腾的讲演中时,大概忘记了这只是代替因患严重心脏病而无法出席仪式的弗里克总统发言的“特别代表”,忘记了笔挺的空军元帅制服似乎与这里的海军氛围有些出入,忘记了年轻英俊的面容与干练老成的姿态有些反差,忘记了这只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讲演,忘记了这一切本该是走走过场的“客套”。
就双方投入的兵力而言,奥尔斯克战役还不及莫斯科战役的四分之一,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它成为苏德战争后期的关键性战役。除了部署在乌拉尔山脉防线的部队,苏军派遣了所能够调动的力量,其中不乏装备最好、素质最高的近卫部队,却最终没能阻挡德军绕过“不可能攻破的苏联马奇诺”。战役刚刚结束,德军便不顾疲劳派遣装甲部队向哈萨克斯坦首都快速推进,同时出动第22空降师沿途实施伞降和机降——德军钢铁洪流以平均每天200公里的惊人速度在开阔的草原上纵情奔驰,后勤供应成了指挥官们唯一的牵挂。哈萨克斯坦当地的卫戍部队无心恋战,先前占领阿斯塔纳的苏军装甲部队又在奥尔斯克战役中驰援前线并消耗殆尽,残余的苏军部队闻风而逃,这迫使莫洛托夫的最高大本营再度从乌拉尔山脉战线抽调宝贵的机动力量,然而疲惫之师在阿斯塔纳北郊的战斗中不堪重负,坦克遭遇战完全一边倒……
弗里克摇头。
普拉法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总统的最后一项嘱托就是专门为你铺垫政治道路的!想一想,当某个人一次次代表总统出现在民众面前,民众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印象?”
“好的,以上嘱咐由我、汉斯·罗根、梅尔·卡拉塞共同见证!”普拉法讲完这些,又用更为缓和的口吻说:“总统先生,这些只是为应不时之需而做的嘱咐,您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尽管安心休养!”
就各自的地位和作用而言,三位总统幕僚正扮演着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因而就连普拉法对他们使用的也是敬语。不多会儿,老仆人端来了一瓶封装在水晶玻璃瓶中威士忌以及精致的酒杯。
“诸位!你们捍卫了德国装甲部队世界第一的地位!国家以你们为荣,人民以你们为豪!敌人畏惧你们,友邦羡慕你们,世界尊敬你们!”
在广袤的大草原上,罗根在总参谋长的陪同下巡视了重新集结的第11和第19装甲师。这批经过小幅度改进的五号坦克被列为“五号b”型,属于五号坦克的第二批生产型,解决了此前常见的机械故障,它们在作战中展现出了卓越的性能,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能够压制苏军的大多数坦克,先进的无线电设备亦使德军的装甲集群战术如虎添翼——根据德军单方的战损统计,德军和苏军坦克部队在奥尔斯克战役中的损失比为1比24。
这是个谁都不愿得罪的老好人,罗根心里想着,见普拉法摘下帽子进了病房,他也赶紧跟了进去。
进入10月份之后,苏德战争的局势依然朝着一个方向发展,德军庞大的战略轰炸机部队不分昼夜地轰炸叶卡捷琳堡、车里雅宾斯克甚至新西伯利亚,并对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苏联加盟共和国开展“传单攻势”。虽然连“在野”的斯大林也不断号召军民支持国家抗击侵略,但红色航船已在风雨飘摇中走向了自己的末日。在内因外力的共同作用下,各加盟共和国终于掀起了一股“分离潮”,苏军的许多作战部队要么爆发了兵变,要么拒绝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奔赴前线或镇压昔日的兄弟。最终,一场由高级军官们发动的政变结束了莫洛托夫的统治,斯大林被迫逃往远东,继任者主动向德国祈和……
“卡尔,把我珍藏的三十六年威士忌拿来!”弗里克高兴地唤道。
在一种微妙的变化中,1942年的8月悄然成为历史,9月的日历随之翻开。上旬,柏林军官学校建校庆典、符腾堡州庆典、国防军伤残军人退役仪式、六万吨级远洋商船“茵斯特”号下水典礼;中旬,德-土盟约签订仪式、前线巡访慰问、莫德尔等将领的晋升授勋仪式;下旬,兴登堡级战列舰二号舰“阿道夫·希特勒”号(h40)下水仪式、基尔海军航空学院落成典礼、迎接西班牙元首来访。罗根的9月是忙碌而充实的,人们开始渐渐淡忘了那位在阿尔卑斯山间疗养弗里克总统,恍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位无比年轻、无比活跃的领袖。
接下来,普拉法又问:“第三,若是您暂时陷入昏迷或是病情导致的其他无法做出决策的时候,是由内阁代行总统权力还是另外指派他人?”
9月底,罗根与国防军总参谋长古德里安一道飞抵奥尔斯科视察。这时候,前后持续了近四个星期的奥尔斯克战役才刚刚结束,激战过后的战场上还随处可见各种兵器的残骸。经过双方不断增兵和调整策略,这场本意单纯的攻防战却渐渐演变成为一场惊心动魄的装甲会战,仅苏军就投入了1200余辆坦克和自行反坦克炮,其中包括莫洛托夫的王牌部队第37重型坦克团。在重武器极度匮乏的时期,这也是苏军部队唯一一支成建制装备kv-1和kv-2型坦克的战斗部队。该团的参战本该起到扭转局面的作用,然而它们却遭遇了自己的“天敌”——装备炮机的德军第99轰炸机联队,结果还未抵达战场便已折损大半……
“经过与我方政府联络,我们愿意与贵国开展进一步的深入会谈,以商榷苏-德停战事宜!”对于土耳其宣战这回事,卡默多夫选择了完全跳过,仿佛它根本与己无关。
普拉法缓步走到床前,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轻轻坐了下来,低头凝视着自己多年以来的老战友、老搭档,若不是得到了弗里克的提携,不要说内阁总理,就算普鲁士总理的位置也轮不到他这个没有深厚政治背景和党派支持的“平凡人物”。
可能觉得丹麦和挪威事实上都是德国人的地盘,在那里开展会谈并不能获得平衡的环境,苏联代表当即表示反对,并要求将会谈的地点选在第三中立国,或者在双方战线之间划定一小块非交战区域,而且会谈的时间还要向人民委员会报告后方能确定。
伯爵六十有三,走路的时候略微佝偻着背,语气很是平和:“一个外国人,不论他是外交官还是普通学者,哪怕在苏联呆的时间再久,接触到的人和事也是非常有限的!所以我们常说,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总统,您感觉怎么样?”普拉法关切地问道,只见弗里克摇摇头,然后又示意总理附耳过去。片刻,普拉法转头对罗根说:“元帅,能否帮我请卡拉塞先生进来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他的见证和记录!”
明朗的阳光穿过枝叶缝隙,自然祥和地洒落在林间的泥土小路上。穿正装的一行人漫步其间,神情固然有些肃穆,气氛却有如这里的气温,既不至于太热,也不会过于寒冷。
总统办公室主任梅尔·卡拉塞满脸忧虑地回答说:“达尔博士判断……总统的心脏病属于严重梗塞,没有办法通过手术医治,只能以药物作为辅助,平日里禁烟、禁酒,少动怒、少焦虑!”
经历了德国的皇权时代、魏玛时期、纳粹独裁以及民主维宪时期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威廉·弗里克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行路者,躺倒在床上就一睡不醒。在白色床单的映衬下,苍老的脸庞就像一张蜡纸,丝毫没有血色。
在精简和整顿部队的同时,莫洛托夫还以强硬手腕迅速回击了意图脱离苏联阵营的“逃兵”——新整编的第4方面军以机械化部队实施了举世瞩目的千里奔袭,短短三天就出其不意地占领了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逮捕了哈政府的主要官员,迫使哈政府公开宣称“脱离苏联”的决定系叛乱者所为,如今叛乱已经被镇压,哈萨克斯坦将继续作为苏联的一份子抵御外敌;新组建的苏联空军第1、第2伞兵师分别在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实施了空降突击,并最终突入这两个加盟共和国的首都,虽然没能抓到它们的主要领导者和重要官员,但也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两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脱离苏联阵营的实际行动。
对于那段沉沦的历史,罗根所知不多,但也有所耳闻。从伯爵的神情和语气中,他也多少能够体会到失去朋友的伤感与无奈。
此时的德国反而像是台风眼的平静地带,各大报刊虽然在醒目位置刊载了德国和苏联进行接触性会谈的消息,但又同时刊载了大量署名评论文章,这些颇具影响力的分析家和评论者或质疑苏联政府的停战动机与诚意,或剖析莫洛托夫与斯大林唇齿相依的关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着国防军1942年度秋季征兵工作的开始,制作精美的征兵海报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宣传栏中,又一批年轻的“国家英雄”成为万众仰慕的偶像。尽管这一年度计划征募60万名新兵,但国防军的总体规模并不会因此而大幅扩充。根据国防部的计划,超过45岁或是重伤后重新归队的国防军普通士兵将在一年内分批退役,这一群体初步估计有90万人之多!
卡拉塞,白净而敦实的中年人,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博士说梗塞性心脏病很复杂,病因可能长期潜伏,病症轻微不易察觉,但不管怎样,总统目前的状况很不理想——过了这几天的观察期,必须认真修养一段时间!”
“这么说来,此次犯病的诱因是中午喝了两杯威士忌?”罗根追问道。
罗根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们现在能进去探视吗?”
病床上的弗里克眼皮一动不动,呼吸平缓而微弱。正当罗根以为这次探视将无果而终的时候,只见普拉法凑近弗里克轻唤了两声。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德国战时内阁总理保尔·普拉法亦是神情轻松:“此次土耳其参战,可算是压在苏联身上的又一重担,这支耐饥耐渴的骆驼,终于也要支撑不住了吧!我倒是非常好奇,斯大林真的就此消沉了?”
威廉·弗里克的世界暂时清净了,但外界的纷扰却不会因此而消失。德国方面提前揭了莫洛托夫的底牌,所谓的苏德停战谈判自然是无果而终。尽管饱受争议,苏联行领袖——至少是名义上的新领袖,莫洛托夫,在斯大林以及人民委员会的支持下开始展现自己的铁腕。无惧于德国人仍在持续的攻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苏军内部展开了一次“大清理”,但凡意志不坚定者都被革除职务,或送进监狱或流放西伯利亚。同时,军队的机构、编制和番号进行了整顿和压缩,苏军从鼎盛时期的15个方面军精简合并到了5个方面军,204个步兵师的番号被取消,步兵除保留独立建制的游击部队,其余全部编入176个步兵师,每个师配员14万人,在人员和武器上均接近于德军步兵师的战斗力。损失惨重的装甲兵整编成为14个师又7个旅,全部作为最高大本营直属部队指挥。一贯受苏军重视的炮兵部队由于实力折损了三分之二,除了配属给各方面军以及作为大本营直属部队的,其余编入140个要塞团(营),用于构筑和加强乌拉尔防线。
“我们原则上同意于两周后举行深入会谈,以商讨有关停战的具体事宜,如若瑞典政府同意,我们拟将会谈地点定于瑞典东南部某地!”苏联代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伯爵只是起身与对方握了手,没有留下任何的临别赠言,哪怕一句“再见”也没有。
众人呼应:“为了胜利,干杯!”
这时候,罗根还在脑海中“咀嚼”弗里克的这些嘱咐,乍一开始,他觉得老头儿什么实职都没有留给自己,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总统终究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是整个国家独一无二的“代言”,由一个年仅29岁的人来暂代恐怕也是不合适的,至于说内阁总理普拉法,除非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则压根不要想染指总统权力——国民议会那些来自各行各业、各党各派的代表们也不会同意。
众人翘首以待,大概只有罗根心中念叨着:这么热的天气,冰啤酒才是正道吧!
“……仅仅在半个世纪之前,我们还无法独立建造一艘排水量超过一万吨的战舰,那时候我们被称为‘只有陆军的瘸子’,涉海作战时只能倚靠外国的舰队。在这五十年的时间里,我们为海军的发展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倾注了民族的智慧,我们的进步举世瞩目,我们的成就举国骄傲!二十多年前,我们曾经拥有过一支世界第二的远洋舰队,然而战争的结果让我们瞬间失去了一切——舰队、机器、图纸,我们变得近乎一无所有。但是,我们拥有百折不挠的精神,拥有白手起家的魄力,拥有谁也抢不走的智慧!我们建造了德意志级,我们建造了沙恩霍斯特级,我们建造了俾斯麦级,我们建造了齐柏林级,这些舰艇在我们突破北海封锁、迈向世界大洋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们真正站在了大海洋的舞台上,德意志的大海权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
“好的,第二,您的病情是否对外公布?”
“诸位!我受总统委托,代表国家向你们表达最高敬意和诚挚的感谢!”
“喏!一片安静美丽的湖泊!”伯爵转身望向路旁,透过并不茂密的树林正好可以看见一汪湖水,阳光下的粼粼波光戴着炫目的金色。
一到医院,罗根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些问题抛向先他一脚抵达的同僚们,内阁总理保尔·普拉法也匆匆驱车赶来。
占尽优势的德军部队在奥尔斯科战役中投入了大量四号h、四号g以及新锐的五号坦克,参战坦克总数一度对苏军形成2比1的优势,另有大约1200辆突击炮和自行反坦克炮支援战斗。在这场保卫乌拉尔山脉南端的战役中,苏军投入了己方空军最后的精锐,但除了9月17日和18日这两天短暂获得过战场制空权,他们长时间遭到德国第3航空队的压制,只能以小规模空袭和夜间轰炸的方式来袭扰德军地面部队。是役,苏军阵亡和被俘人员达到了81万之多,第2方面军完全失去战斗力,先后调遣部队参战的第1和第4方面军也损失了大批有生力量。更让苏联人士气大跌的是,赶赴前线参战的哈萨克斯坦人不但出工不出力,甚至出现了多起集体向德军投降的事件。
让罗根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再次回到会场时,苏联代表们并没有将失望挂在脸上,而是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
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酒,这些功课对罗根来说似乎还有些生疏。只见弗里克兴致勃勃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诸位,我提议,为了我们的头号敌人——苏联的土崩瓦解,干杯!”
不仅仅是重大典礼和仪式,作为总统的特别代表,罗根开始如赶场般出现在国内、国际的主流场合。掌声和镁光灯是他最好的“出场费”,他忽然发觉自己不仅能够适应曾经那么厌倦的氛围和气息,更能够凭借自己丰富的战场经验和超乎常人的远见在政客名流之间游刃有余。他回到了维宪运动时期,不断用精彩纷呈的讲演向高等级的听众们灌输自己的思维和理念,用无形的引力将站在各自立场上的人们凝聚到了一个用力的方向上,用独特的魅力赢取他们的认可与支持。这其间既有觥筹交错和曼妙舞步,也有慷慨激昂与推心置腹,所有的一切都渐渐走上轨道,目标是战争结束后的全民公选——从战时政府到常态政府的变化,将是一个不需要太多时间等待的机会!
户外骄阳如火,可在这开着大吊扇的客厅里,凉爽的风轻而易举地驱走了人们身上的燥热。
弗里克点点头,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望着罗根说:“需要国家元首出席的场合……由汉斯·罗根作为……总统特别代表出席!其余……未尽事项,皆按照……宪法之规定执行!”
这句话顿时让罗根醍醐灌顶!
“心脏病?严重么?”
10分钟的讲演并不长,但当罗根的话音落下时,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这时,弗里克又招呼说:“来,伦特,迈卡尔,汉斯,你们也一起喝上一杯!这样的时刻应该留存在记忆中!当然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美好的记忆还会有,但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开端!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普拉法起身道:“卡拉塞先生,这些嘱咐请尽快整理,我将在今天晚上的紧急内阁会议上宣布,并提交国民议会议长……罗根元帅,我们先出去吧!”
三天后,弗里克顺利度过了危险期,按照医疗专家团队拟定的治疗方案,总统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带着家人前往因斯布鲁克——欧洲最好的避暑胜地疗养。
1942年8月25日,汉堡,布罗姆·福斯造船厂。
总统迟疑了一下,点头,颤颤悠悠地说:“应该告知……公众,免得……被人利用,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望着战时内阁总理离开时的背影,罗根隐约看到了一种落寞,这是一个62岁的人在感怀自己的年迈,还是对后辈的过度羡慕?
在场近5万名军人与民众沸腾了,发自内心的沸腾。这一刻,传统的下水仪式与依然漫长的舾装过程已经变得次要了,重要的是,无数迷茫的人生在这里又找到了共同的方向。
陈年威士忌香醇醇厚、劲道十足,一杯饮尽,不胜酒力者很可能就此醉去,而德国人大都酒量深厚,就连原本只能喝上三两瓶啤酒的罗根,经过了两年战场生涯的锤炼,现在也能够干掉半瓶烈酒。
“唉……”普拉法摇摇头,“这几个月为了国家事务劳心劳力,总统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伯爵亦刻板地回答说:“贵国政府执着于这些微小的细节,态度之谨慎真是令人感慨!现在,我谨代表德国政府接受贵国提出的深入会谈建议,希望我们双方下一阶段的深入性会谈能够在两周后如期进行!”
纸条很快转到了罗根——前来“旁听学习”的临时人员手中,很显然,在之前持续不到四十分钟的会谈中,舒伦堡伯爵最后的发言宛若一枚重磅穿甲弹,准确击中了苏方的软肋。经过与本国政府的联络,苏联代表们确认了土耳其正式对苏宣战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国家又向着灾难的深渊下滑了一步。在美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选择与德国和解之后,全世界似乎只有日本可能与苏联站在一条战线上,但这种理论上的可能并没有变成现实!
罗根轻吁:“嘿!神秘的国度!”
在场者无不呼应:“为了斯大林和莫洛托夫的末日,干杯!”
“刚打完针,院方极力建议我们不要打扰总统休息,考虑到实际情况……”卡拉塞压低声音,“总理和元帅最好只在里面呆一小会儿!”
“是,总统先生!”在这样的场合,年迈的仆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罗根耸肩道:“也许吧!现在苏德战争的形势,已经不是个人能力可以逆转的了!”
“这一杯,为德意志的胜利,彻底的胜利!干杯”
“哈,保尔,你的计划真是太妙了!太妙了!苏联的军官团已经对他和莫洛托夫彻底绝望了,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下,莫洛托夫就像是火炉架上的烤猪,他还能继续呆得住?”宽大的沙发上,满头银发的德国总统威廉·弗里克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等到卡拉塞飞快地记录下了这些,普拉法最后问道:“您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这里可真美!”罗根随意赞叹道。
弗里克已经闭上了眼睛,非常勉强地点点头。
既然会谈在这里出现了分歧,经过商议,双方再度休会,由苏联代表通过电台与本国政府联络,德国代表们则在瑞典当局准备的另一栋木屋里享用了下午茶。等到天色渐黑,苏联代表们才等到了来自国内的答复。
“总统先生,第一,您生病期间,是否需要提请国民议会启用紧急状态法案?”
“好!”罗根旋即转身走到门口,把总统办公室主任叫了进来,等他们两个来到弗里克窗前,总理似乎已经和总统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流。
每当这些建造过大型战舰的造船厂出现彩旗招展、人潮涌动的场面时,人们就可以知道这里又要有大家伙“诞生”了。这一次,人与旗帜都要比往日里多出许多,气氛也更加的浓烈,不仅如此,平日里并不经常集体出现的国家军政首脑也都现身造船厂,其规格之高可见一斑。
“卡拉塞先生,请将总统先生的以下嘱咐记录下来,这很重要!”吩咐了这些,普拉法以提问的方式说:
现如今,就在曾经建造过“俾斯麦”号战列舰的船台上,躺着一艘还没有安装上层建筑和舰炮但看起来更加庞大、更加雄壮的巨舰,这便是1939年7月15日开工、期间两度因故停建的兴登堡级战列舰“兴登堡”号(h39)。其设计排水量达到55万吨,将安装八门52倍径的16英寸(406毫米)巨炮以及德国海军最新式的通讯设备、光学仪器和火控雷达。从任何一个方面讲,这艘战舰都将成为德国海军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水面舰艇,并且足以傲世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海军强国的任何一艘重炮战舰!
在来之前,舒伦堡伯爵已经得到了弗里克总统、普尔法总理授予的权力,对于这次会谈涉及的抉择可以自行判断和做出初步决定。因此,伯爵在与罗根简单交流之后,给了苏联人一个肯定的答复:“德国政府同意与苏联政府展开深入性会谈!同时,我们建议将会谈地点设在奥斯陆或者哥本哈根,时间安排在两周以后,我们将全程保证苏方代表的人身安全!”
“伯爵在莫斯科呆了许多年,却没见过此人?”谈完了正事,罗根好奇地向舒伦堡伯爵打听苏联代表之中的那个中年人。
“保尔!”他唤着普拉法的名字,然后看到了罗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返回斯德哥尔摩机场后,苏联代表们连夜搭乘飞机回航——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尽管由伊尔-4型远程轰炸机临时担当的运输机在载满燃料的情况下可以从瑞典直接飞回苏军控制区,但由于波罗的海以及苏联西部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德军占领,这架飞机必须经由德军雷达和战斗机的引导下方能够顺利返航!
“那是!法国和俄国,这两个是我们最大最强的宿敌,法国不堪一击,英国也倒在了我们的剑下,如今俄国人也要低下他们自以为高贵的头颅了,我们正在创造不世之功。毫无疑问,这将是德意志真正的巅峰时代!”普拉法虽然没有直接赞美,但以他说话的口吻和朝向,对作为国家总统的威廉·弗里克自是一种无形的恭维。
弗里克咧嘴笑道:“看吧,这个独裁者一定会跳出来的!现在,事态一步步朝着计划方向发展,苏联不战自溃的局面随时可能出现,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啊!”
相较而言,德国代表团不慌不忙地在斯德哥尔摩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乘坐技术已经过时的do-17双发快速飞机返回德国。这次接触性会谈真可谓是“点到即止”,唇枪舌剑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两个小时,就这点而言,想要通过参加外交会谈而汲取更多经验的罗根未免会有些失望,但舒伦堡伯爵对会谈节奏、气氛的掌控和一针见血的敏锐性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于真正的“战利品”,由德方情报官员使用微型相机拍摄的会谈照片,当天就秘密送回德国处理,等到罗根他们抵达柏林时,关于苏联新领袖向德国祈和的图片报道就已经登上了《马德里日报》的头版,紧接着,《伦敦日报》和《法兰西报》也进行了转载,不到24个小时,就连大洋彼岸的纽约也充斥着苏联无心恋战的消息。一时间,无形而又近乎无处不在的广播讯号带着各种版本的消息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苏联的广袤国土上,除了少部分地理条件特殊以及受到人为技术干扰的区域,只要一台收音机,人们就能够收听到德、美、英、意的俄语频道,滚动播送着苏联政府表达停战意愿的新闻……
普拉法神情沉重地拍了拍罗根的上臂:“元帅好自为之!”
这话让苏联人听着很是刺耳,但他们只能辩驳说“如此重要的事务,我们不能轻率对待”。
苏联代表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贵国政府表现出的诚意是令人高兴的,尊敬的舒伦堡伯爵代表,希望我们能够很快再见面!”
“罢了,我们此行的使命很简单,远比寻常的谈判简单得多!空军元帅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人,他们或许是不俗之人,或许再不会出现,仅仅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罢了!”舒伦堡伯爵这话听不出有轻蔑或是不屑的情感。
弗里克示意老仆再添一杯,但这一次仆人只斟了小半杯,总统正在兴头哪里肯。
这个问题弗里克迟疑了更长的时间,他最终用很小的声音答道:“需总统提意见的……由伦特、迈卡尔、汉斯……分别领导外交、经济与安全顾问团……代行决策!需要签署……法令的,由内阁总理……与国民议会议长共同代行……签字权!”
除了病房,普拉法将罗根引到一旁,低声说:“元帅,从今天开始,您已经担负起了总统交托的重担,请千万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敢想敢做’了!”
酒精烧红了弗里克那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孔,他坐下来又和众人说了一阵子,眼神便渐渐有些迷离了。于是,普拉法主动告辞,罗根等人也各自返回办公处——这时候压根没有人想到,盛夏里的两杯威士忌会对就任总统才半年时间的弗里克造成怎样的影响,要知道兴登堡总统当年86岁高龄还能够时时畅饮……
弗里克的眼皮微微颤动,须臾,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然后费力地转过头。
当副官前来报告说威廉·弗里克突然陷入昏迷并被送往中心医院时,罗根才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了不到十分钟,他恍然梦见自己坐在高山之巅,远眺世界再无阻挡。
对于这样的回应,伯爵冷冷地说道:“战争每天都有伤亡,且苏联军民的损失要远比德国多得多——既然贵国坚持谨慎地安排会谈行程,我方更没有任何指责的理由!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