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见到艳艳时已是下午一点。

    岳父躺在市第一医院的icu病房里。

    舅哥、大姨子都在。

    【爸可能不行了。】

    艳艳抽泣着说道。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再观察一下。】

    【爸在icu待多久了？】

    【今天是第三天。】

    岳父是心脏衰竭，距离生命的终点越来越近了。

    这一夜我一直守候在医院里。

    第二天早上，医生上班了。

    【于兴旺患者的家属在吗？】

    主治医生走到办公室门口大声喊道。

    【在呢？】

    舅哥应声回答。

    【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再观察两天，没什么异常就可以出院了。】

    岳父的病情来了个大反转。

    医生的话让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icu的门开了，护士推着岳父走了出来。

    【护士，让我来吧。】

    舅哥接替护士，推着病床往前走。

    我走上前，和舅哥一起把岳父推回病房。

    待岳父躺到床上，几个护士过来给老爷子打吊瓶。

    【哥，姐，你们都回去吧。艳艳，你也回去休息。这儿留我一个人就行。】

    【大囹，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没问题。你们走吧。】

    人多瞎捣乱，鸡多不下蛋。

    这会儿，老爷子病情稳定，真的不需要太多的人。

    艳艳不放心，还想留下来，最后被我劝走了。

    人走了，病房里恢复了平静。

    这是个单人间。

    因为参加工作早，又积极响应国家参军号召，老爷子退休后享受的是离休干部的待遇。

    1950年，十九岁的岳父只身一人从遥远的小城来到这个大都市。

    作为预备军人，他随时听候上级的调遣，奔赴抗美援朝第一线。

    后来，因为局势变化，老爷子没能去前线，留在一家军工厂工作，一直干到离休。

    【小石。】

    岳父突然睁开眼，看着我。

    我喜出望外。

    【爸，你好些了吗？】

    【嗯】

    他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中午。】

    【你在单位还好吧？】

    【好着呢。工作稳定，待遇也不错。】

    【小石，艳艳对你一片真心，你可要好好善待她。】

    【爸，我知道了。】

    岳父身体虚弱，说完这几句话又合上了眼。

    望着沉睡的岳父，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说起来，岳父比我亲生的父亲更亲。

    我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父母压根没时间管我。再加上父亲一直患病，更是无心照看孩子。

    记忆中，我和父亲没说过几句话，直到他英年早逝，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工作后我结识了艳艳，也结识了岳父一家人。

    在这个家庭里人人都对我好。

    岳父更是如此。

    有一年岳父出差，还顺道去看了我的老母。

    这件事是多年后我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那是个夏天，天气炎热，岳父到北京出差，在回家的途中下了车，然后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小蹦蹦到我们的村子。

    母亲没想到亲家千里迢迢来看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因为这件事我对岳父更尊敬了，和岳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慢慢的，我开始在艳艳家过夜。

    那时艳艳家里住宿条件很不好。

    艳艳和父母住一个屋。

    我和艳艳还没订婚，不能睡一张床。

    于是我和岳父岳母同睡一张大床。

    有一天晚上半夜起来上厕所。

    回来后再也睡不着。

    可能岳父对我太好，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岳父爱我，我也爱岳父。

    于是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把罪恶之手伸向了岳父。

    第二天醒来，岳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看到岳父一副淡然的样子，我悬着的心落了地。

    我也假装若无其事。

    后来，我没敢再做类似的举动。

    我对岳父的宽宏大量只有感恩戴德。

    岳父脱离了生命危险，回家休养生息。

    我又回到了雪窝。

    【石哥，你走这几天公司发生了不少事。】

    我早上打卡进厂，恰好遇到林一明。

    【什么事说说看。】

    【裁员的事尘埃落定了。】

    【我只感兴趣有没有你和我。】

    【市场部裁掉的两个人没有你，也没有我。】

    【是吗？】

    【是的。】

    【真的应了我的那句话，你肯定能留下来。】

    【石哥，你真是神人，我服了。】

    【那你不想表示表示？】

    【一定表示。你说吧，去哪个馆子吃饭？】

    【去肯德基边上的那个西餐店吧。】

    【哥，吃西餐有什么意思，太单调了。我请你吃海鲜吧。】

    【不，我喜欢那个西餐店。】

    【好。哥，你是不是想给我省钱？】

    【当然。你马上就要结婚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给你省点钱，减轻你的经济压力。】

    【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今天下班后咱俩直接去吃饭吧？】

    【今晚不行，我有事。】

    早上刚下船就接到了冰爽的电话，他今晚要见我。

    【那就明晚。】

    【好吧。】

    我答应了林一明。

    下午五点，冰爽开着桑塔纳准时来到公司大门口。

    我打开车门麻利地钻进去。

    【去哪儿？】

    我问。

    【去海边，看日落。】

    【这么浪漫的吗？】

    【浪漫还不好吗，我喜欢和哥哥一起浪漫。】

    冰爽驾车一路向东行驶。

    左边是蔚蓝的大海，右边是起伏的山峦。

    【哥，这里的景色美不美？】

    【美极了。】

    【我们往前走，走到没人的地方，去欣赏大自然的原生态之美。】

    路上我们穿越好几处优美的沙滩。

    【哥，这儿不错，但人太多。我们找没人的地方。】

    汽车越往前走，海边越荒凉。

    直到人迹罕至，他才把车停下来。

    马路左边就是大海。

    我和冰爽下车，走向海边。

    这是一片东西向的海滩。

    海滩上除了沙子，也有细小的碎石。

    因为没有商业开发价值，原来的地表风貌得以完整保留下来。

    站在海滩上吹着海风，有种苍凉之感。

    【哥，这地方好不好？】

    【好。这是我来雪窝后到过的最好的地方。】

    【哥，你看这礁石！】

    顺着冰爽手指的方向，不远处一片巨大的礁石直插大海。

    【走， 我们去看看。】

    这会儿，夕阳正对着我们，火红的晚霞涂在我和冰爽的脸上，把脸染成了红色。

    【哥，夕阳好不好看？】

    【好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哥，夕阳无限好，只为石与冰。】

    【好，我同意。】

    冰爽拉着我来到礁石上。

    海浪击打着礁石，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声响。

    我坐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

    冰爽挨着我坐下来。

    【哥，往西看。】

    我看到了sb公司的吊车和起重机。

    【哥，你会一直留在雪窝吗？】

    【会的。你呢？】

    【我也应该会吧。】

    【什么叫也应该？把也字去掉啊。】

    【哥，我不确定呢。】

    【为什么？】

    【我老婆不是窝大的老师吗，最近南方有所大学正在招人。她老家就是那里的。所以，她在积极应聘。】

    【你是说，她要是应聘成功了，你们就搬去南方？】

    【是这样的。】

    我突然觉得世界末日来临。

    【哥，你不高兴？】

    看到我沉默不语，冰爽问道。

    【你就这么想走？】

    【 哥，不是我想走，是我老婆想走，除非我离婚，不然没有留下来的可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和冰爽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