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似的底色
郑鸳儿有些茫然。
说喜欢他都会生气,她哪里敢说不喜欢。
更何况郑鸳儿也不是真的不喜欢,有谁能不喜欢这些值钱的好东西呢?
只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郑鸳儿笑得有些勉强罢了。
不过郑鸳儿很快反应过来,李玄口中喜不喜欢的东西并不单单指她头上的发簪。
更是指人。
在李玄看来,他煞费苦心给郑鸳儿准备的这些东西并不符合郑鸳儿的心意,郑鸳儿真正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郑鸳儿想要自由、想要家人,李玄统统给不了。
所以李玄是在对这个生气。
郑鸳儿心中很是冷笑。
这她可就没有办法安慰李玄了,毕竟李玄想的没错,比起家人和自由,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她假意说自己愿意留在李玄身边,难道李玄自己能骗得过自己吗?
如果他能骗得过自己,就不会如此恼怒了。
郑鸳儿就这么毫不躲避地与李玄对视着。
从前李玄眼盲,眼神总是清澈的,现在治愈,眼中总是多了一股锐利的凝视感。
可郑鸳儿看这双眼睛看了七年,任谁不敢看,她也敢。
事到如今,不光是李玄恼了,她更是恼了。
从一见面开始,她就处处忍让伏低做小,装得一副李玄想看的样子。
现在也是李玄主动拆穿她的,她还能怎么样?
非要带自己走的是李玄,嫌自己装得难看的也是李玄。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他到底要自己怎样?
郑鸳儿与李玄僵持着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然而李玄却慢慢冷静下来。
他本以为面对郑鸳儿的不尊重自己会更加生气,可他心里反倒有了一丝雀跃。
这才是真正的郑鸳儿。
是小时候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也要护着他的鸳儿。
两人能互相扶持七年,不单单是因为主仆情深,更因为两人的内在极其相似。
他们同样的不服软、不信命。
哪怕身上的骨头都被打断、扔到深渊,他们也会咬着牙用尽每一寸力气往上爬。
不同的是,郑鸳儿比李玄多了一份平和与底线。
她想要的东西,一定不触犯任何人的利益,努力得到后会安安分分守着自己的东西过一辈子。
而李玄则是毫无章法的疯。
他才不管这东西原本在谁手里,只要他要,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哪怕如今郑鸳儿已经嫁为人妻,还生了孩子,李玄依旧可以不管不顾地将她抢过来。
他想要的是郑鸳儿这个人,可他却不管郑鸳儿会因此怎么怨他恨他。
只要他得到了,他就满足。
李玄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何不妥,相反,他十分满意自己。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性格,才能在水深火热的侯府生存下来。
所以在他夺得爵位后,更加怀念郑鸳儿,只有性格相仿的鸳儿才会在看清他的本质后、还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这也是他千里奔来的原因。
世界上再没有和郑鸳儿一样的人了。
想清楚他此行目的,李玄心中的邪火便消散了许多。
他攥着郑鸳儿的手腕改为轻轻握着,摩挲着他方才攥紧的地方。
他力气很大,手腕上甚至留下了红红的指印。
他一边轻揉她的手腕,又将她拉得更近一些。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逃走。”
李玄说道。
“我不怪你。”
郑云人面无表情,微微偏过头去。
这话说得实在惹人发笑。
他不怨她?
郑鸳儿觉得自己做得仁至义尽,熬了那么多年,夜夜刺绣为他买药材,从无半句怨言。
李玄却用那么拙劣的方法,让郑鸳儿一个体面人以卑微的方式留在他身边。
真让人觉得恶心。
郑鸳儿没有回话,李玄自顾自说起来,也不需要她回话。
“我之前做的确实有些过分,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
“可你难道就没有错了吗?”
“因为我没有抬你做妾,你心里怪我,这是你的不对。母亲不喜欢下人做妾,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你若是再忍一忍,等爷夺了爵,难道真让你只当个通房吗?说不定连侯夫人的位置都是你的。”
郑鸳儿没有丝毫欣喜和懊悔的意思。
李玄难道不知道,她想做的从来不是什么风光的夫人吗?
郑鸳儿只当他在说胡话,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他的
话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过了一会儿,李玄放开了郑鸳儿的手。
他喃喃自语说了一大堆,也终于平复下来。
李玄道:“早上还没用饭吧?想吃点什么?”
郑鸳儿便站起来:“这该是奴才伺候您的。”
李玄的笑容顿时淡了一些,又很快扬起笑容。
“好,爷许久没同你一起用膳了,按之前的安排就好。”
郑鸳儿:“还是从前那些吗?”
李玄道:“你了解爷的口味,只管去安排。”
郑鸳儿没有再说话。
李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等到郑鸳儿主动开口,只好离开了。郑鸳儿走出院子,沿路问了几个小丫鬟,找到厨房。
厨房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一看到郑鸳儿就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姐姐可是鸳儿姑娘?”
郑鸳儿点头:“你是厨房里的人吗?”
小丫头连连摇头:“奴才叫月芽,是主子爷吩咐来伺候姑娘的。”
郑鸳儿扯了扯嘴角:“我也是个下人,哪有奴才伺候奴才的道理?你回去吧。”
月芽愣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起来,拘谨绞着衣角:“姑娘是不是嫌奴才不利落?”
月芽说着,突然跪下了:“奴才是挤破了脑袋才来伺候姑娘的,姑娘赶奴才回去,奴才恐怕今后再也不能露脸了!”
郑鸳儿看她这副样子,估计她以为伺候自己是个有油水的活,所以拼了命要来,说不定还使了不少银子。
现在郑鸳儿让她回去,她指定要被从前的小姐妹挤兑,怕是从前的差事也做不上了。
郑鸳儿也是从丫鬟过来的,怎能不知道其中的苦楚?
她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跟着我吧。”
月芽闻言转悲为喜,忙从地上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土,站到了郑鸳儿身边。
“多谢姑娘怜惜奴才,奴才今后一定尽心伺候姑娘!”
她往前错开郑鸳儿一步,半弯着腰率先推开了厨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