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背叛者勋章(3)
火堆里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 偶有一朵两朵零星的火花跳出火坑,骤然熄灭在漆黑的夜色里。
今晚无星无月,火光照亮的永恒村陷在黑暗群山的怀抱里, 热闹非凡。
直接架在火堆上的烤肉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香味,村民亲自进山打的野味肥瘦相间, 油脂度刚刚好,一口要下去满口肉汁, 美味至极。
酒是村民自酿的青梅酒,口味略酸, 正解油腻。
姜曜舔了一口,便放下不喝了。
“这酒好,喝了睡得香,第二天头不痛, 小姑娘也可以喝!”建雄不依, 端起她放下的酒杯往她手里塞,“喝, 酒水不要钱,多喝点!”
她都被劝酒了,其他人更是受到猛烈数倍的攻势, 村民们红光满面, 做出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势。
今晚势必要发生些什么了。
玩家们心知肚明,索性装出豪放的样子,大口倒酒, 从嘴巴边上漏掉一大半。
如此干上几大碗,再做出醉熏熏的样子,就显得真实了。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姜曜喝酒上脸, 沾沾唇的分量就红了脸,再扶着脑袋喊一句头疼,谁都劝不动了。
她踉踉跄跄要扶起姜明,“回去睡觉吧,我哥哥腿还伤着,不能喝太多酒的……”
村民们相互对视一眼,看着这东倒西歪的客人们,放下酒杯,把他们分散带到原本安排好的屋子。
建雄家算是离大会堂最远的一间了,两三个小伙子分别扶着姜明和林开,任姜曜拎着姜明的短棍张着手哒哒走在前面。
姜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后脑勺上戒备人,耳朵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响。
戒备一路,进了院门才听建雄几人笑了两声。
姜明被放在床上,姜曜抱着那根短棍,摇摇晃晃跟她哥躺到一张床上,半眯着眼睛看建雄他们。
“现在做吗?”建雄说了一句。
跟着进来的另一个青年摇头,“等他们睡死了再说,省得麻烦。”
灯关上了。
姜曜紧紧抓着那根短棍,手心逐渐湿滑。
她听到姜明的心跳声从后背扑通扑通传来,一声比一声快。
两人终于出去了,门关上五秒后,床上的兄妹俩同时喘了一个长气,宛如岸上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水里。
“他妈的……”姜明说了句脏话。
姜曜翻身坐起,拎着短棍往门边去。
那些人等会还会回来,必然不干好事儿,得先下手为强。
“阳阳。”姜明压到极点的气音呼唤着姜曜。
姜曜在一片黑暗中蹑手蹑脚回过头去,摸索到床上。
姜明抓住她,问:“你一个人行不行啊,哥可就指着你了。”
“我会尽力的,还有那个林开呢,你就在床上躺着好了,到时候不要说话。”
“嗯,阳阳,你把椅子给哥哥挪过来,手里不抓点什么我心里没底……”
姜曜便把椅子拿过来给他抓着,自己小心翼翼回到门口。
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静静等待那些人再次光临。
不知过了多久,手电筒光一闪一灭,几道轻微的脚步声迅速靠了过来。
来了!
最先打开的是门,然后门帘一晃,一道黑影抹黑进屋。
姜曜高高举起棍子,稍等一秒,等第二人来钻进来,调动全身力量落下一棍。
咔哒。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比惨叫声早一步响起。
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抱头鼠窜。
姜曜乱棍疯砸,没有丝毫的留手。
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有埋伏!”
“快通知村长!”
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手电筒落在地上,姜曜听外头脚步声离去,放下棍棒揪出黑暗中乱窜的男人,膝盖用力,反剪其双手,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手电筒照着墙壁,打出凌乱的几个身影。
姜明手里的椅子已经举起来了,地上横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建雄拼命挣扎,却依然徒劳。
“你们想干什么?!”姜曜大声质问,“说!”
建雄死死咬着牙关,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都红的可怕。
姜曜见状,冷静地绞紧他的双臂,再次喝问:“快说!”
林开匆匆赶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纤细白皙的小女孩秀眉倒竖,漂亮的黑色双眸迸射出凌厉的光,动作姿势专业到位,不给身下人任何挣脱的机会。
她左边不远的地方,体重或许有她两倍大的男人不省人事,脸上红肿,额上拳头大一个包,脖子上也有一片青紫。
姜明还缩在床上。
很显然,这两个男人如此下场,都出自她的手笔。
姜曜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猛地抬头。
昏暗中一时没看清林开的脸,她放开建雄的手改抓他的脑袋,就地一磕就把人砸晕过去,瞬间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林开眼皮一跳,在她攻来前打开灯。
“是我!”
明亮的光线刺得姜曜双眼一眯。
她认出林开后,依然捡起地上的短棍,紧紧握在手里。
地上有散落着一卷麻绳,原本是用来绑他们的。
姜曜把绳子也捡起来,看向这个沉默寡言和傅醒有的一拼的刀疤男人。
“有一个人跑掉去通风报信了,哨子是金老大吹的吗?我们去哪里集合?”
金老大说的不错,这小丫头果真不容小觑。
林开收回视线,搭了把手,把两个昏迷的村民绑在一起,道:“去村口,这些村民是同时动手的,我们的速度也必须要快!”
姜明闻言赶紧从床上下来,也顾不上断腿多疼,一瘸一拐走过来。
“阳阳,短棍给我。”
姜曜索性把绳子全部交给林开,就着蹲下的身体摸了摸姜明的腿。
原本只是微肿的小腿膨胀了至少一点五倍,皮肤也由青变黑,伤势严峻。
“哥哥,你的腿不能再走了……”
姜明用力拄着短棍,坚决摇头,“没事,我还可以忍,等出去修复一下就好了。”
这个时候更不能掉队,金老大本来就把他当祭品带进来的,绝对不能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他要活着!
林开扎紧绳子,看也没看兄妹俩一眼,起身往外走。
姜明咬牙将脚落地,在姜曜的搀扶下竟真的跟上了!
祭台处九根石柱顶端全数点上火盆,祭台中央也烧着偌大的火架,火光熊熊,照亮两方人马凝重的脸庞。
金老大等人有些狼狈,好在没受什么伤,战斗力不减。
以村长为首的村民方形同饿狼,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村长的嗓音有些嘶哑,花白的头发在夜空中胡乱飞舞。
金老大冷哼反问:“我们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对游客做什么,是谋财还是害命?!”
场面一时僵持。
姜曜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滑过,最终落到熊熊燃烧的祭台上。
火光后的那根凌霄柱与影视剧中实行炮烙的刑柱重叠起来,也变成了面目可怖的刑具,失去了白日里仅有的几分庄严,只剩阴寒。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对面的村民们越发焦躁不安,甚至有人咬起了指甲,神经质地来回跺脚。
他们的人数是玩家这边的两倍多,二十多个人高马大的青壮年,想要制服他们轻而易举,但不知在忌惮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只眼中的火光越来越热烈。
夜风吹凉了人的头皮,也吹热了所有人难以按捺的心。
金老大稍微挪动了下脚步,细微的声响宛如开工的号角,彻底激红了对面的眼睛。
“时间不多了,不能再等了!”
“拿下他们!”
双方瞬间纠缠在一起。
玩家手上拿着棍棒武器的不多,村民们也并非各个都有武器,他们手上更多的是绳子,原本的目的是捆绑,活捉。
这些村民的力量和第一次交手的女仆相差无几,姜曜应付起来并不艰难。
她也算“科班”出身,又有实战经验,冷静的头脑指挥四肢进行恰到好处的格挡和攻击,再加上姜明时不时放个冷棍,甚至夺过了一个把她当软柿子捏的男人的木棍。
兄妹组合有惊无险,不落下风。
“啊——”
一把锄头舞歪了,正中另一位负债男性的面门,巨大的冲击力使其脸部凹陷,人软软地躺倒在地面上,再无声息。
躲在最后面的老村长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不能打死啊,不能打死,快停,停下来——”
村民们看着死亡的猎物,脸部扭曲暗藏痛心,终于且战且退,将楚河汉界重新划分出来。
姜曜喘着粗气,扑过去探那个男人的鼻息,再是脉搏,心跳……
死了。
她抿紧嘴唇,慢慢起身回到队伍中。
金老大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个男人的尸体。
还什么作用都没发挥呢,真是浪费了。
张美曦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泪水沾湿了通红的眼眶,被兔死狐悲的悲凉吞噬。
老村长颤颤巍巍走到最前面,“交出一个人,你们今晚必须交出一个人,不然大家都得死!”
他身边的青年也喊道:“交出来!现在就交出来!不然沙蒂卡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沙蒂卡。
白日里见过的神像出现在众人脑海里,美丽的外貌在火光中削弱,阴暗的侧颜不断放大,坐实了每一个人的猜测。
献祭的祭品果然是活人!
“沙蒂卡不是你们的族神吗?她不是保佑了你们世世代代吗?怎么,她是靠吃人保佑你们的?”
“她是神吗?恶魔更贴切吧?”
玩家们刻意挑衅。
村民跳脚,“胡说,沙蒂卡是真神,可以许愿的真神!要不是该死的纪宇想要离开村子,拿我们做——”
“够了!”村长喝断,强行拔高音量令他苍老的喉咙受损,喊完后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微弱的声音缓缓道:“你们既然进了我们永恒村,就是我们永恒村的人了,若是今晚不交出一个人献给沙蒂卡,你们就会跟我们一样,被沙蒂卡的神力撕成碎片……”
金老大和林开对视一眼。
“我们不信,这是你们永恒村的事情,我们只是游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村长又咳了起来,闭上浑浊的双眼。
“那就一起死吧。”
双方无形地较量上了。
村长一方赌他们不敢冒险,而金老大则想看看后果,也赌最清楚后果的村民不敢跟他们硬到最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山间的虫鸣幸灾乐祸,搅得人心浮气躁。
夜风一阵比一阵凉,天上不知何时露出尖锐的峨眉月,泛着银色的冷光。
月上中天。
长时间的对峙和未知的恐惧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玩家们竭力保持平静的神色,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马上十二点了,就算他们交人……”有村民崩溃地大叫起来,“你来得及许愿吗!”
本也是强弩之末的村长涨红了脸,跳起来一巴掌挥在那个沉不住气的青年脸上。
极限拉锯,谁先动摇谁就输了。
“蠢货!”村长气急败坏,望了重新振作起来的玩家们一眼,恨恨吩咐另外两个青年,“你们去把三姑抓来,其他人把这些人给我围起来!”
他们之间短短几句对话暴露出来的信息量极大,姜曜因为紧绷发昏的脑子缓缓恢复思考的能力,逐字逐句解析起来。
他们和永恒村的村民还是不一样的,村长撒谎了。
沙蒂卡是可以许愿的神,献祭活人应该是许愿后付出的代价。
作为非本村人的他们可以顶替献祭,但献祭前还需要许愿。
……
三姑,也就是那个刚怀孕生产完的女人很快被抓来了。
她双眼无神,一点也不挣扎,直到被拖着经过一个眼眸回避的男人,才发疯似的往他扑了过去。
“昨天!昨天我们的孩子刚被你送上祭台,今天你就要把我送上去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疯疯癫癫狂笑起来,挥舞的双手在男人脸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啊——臭婆娘!”男人痛得惨叫,“快把她拉开,快——”
三四个青年一拥而上,试图把女人拉开,然而人在求生欲下爆发出来的极限力量堪称巨大,她仿佛就长在了这个相濡以沫数年,最终还在生死面前抛弃了她的男人身上。
“一起去死吧,我们一起去死!”
“看来不按时献祭的后果很严重。”林开道。
“都到儿子妻子都献祭的程度了,可不严重吗?”金老大啧了一声,余光在姜曜三人身上一扫而过,“这个本不好打啊,后悔没放其他人进来了,人头就是力量啊……”
姜明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咬牙收紧了手指。
姜曜的胳膊被他抓得很痛,从三姑和昔日枕边人的撕扯中回过神来,问:“哥哥,你怎么了?”
她的脸上略带疑惑,不慌不忙的平静模样刺痛了姜明的眼睛,他没有松开手,抓得更用力了。
声音里含着丝丝颤抖。
“阳阳,你会抛弃我吗?”
姜曜一愣。
三姑被她最为亲密的丈夫辱骂抛弃甚至亲手送上祭台,而他们的孩子又被这一对父母联手放弃。
为了活下去,人的道德底线低的令人生畏。
她看着虚弱惶恐的姜明,心中越发坚定,用绝对郑重的语气告诉他:“当然不会,你是我哥哥,我们是最亲的人。”
如果连血脉至亲都能割舍……
那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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