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惦记
元邑到延禧宫去的时候,萧燕华才打发人做了糖蒸酥酪来。
她才拿着小勺要下口呢,外头起了请安问礼的声音,她撇撇嘴,撂下勺子,起身往外挪了几步去迎驾。
元邑进了屋,面皮倒是不似之前那样的紧绷,搭眼扫了她一回:“怎么看着不大高兴我过来?”
萧燕华歪了歪头:“万岁这几日到延禧宫的次数,也太多了点儿。”
元邑闻言,脸上就又垮了下去。
合着这还是不欢迎他呗,他倒成了洪水猛兽一样。
萧燕华瞧见了,又是个玲珑心思的人物,便又道:“这会子才叫季兰她们做了糖蒸酥酪,奴才还没吃上一口呢,您就过来了,”她一面说,一面引着元邑往炕床上坐过去,又拿指尖虚空点了点那只小碗,“得,还是孝敬了您吧。”
元邑脸色才稍稍舒缓,虽知道她是有意的岔开话题遮掩过去,不过也不打算追究什么。
他顺着萧燕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失笑一回:“我可没这么贪嘴,你吃你的。”
萧燕华往旁边儿坐了,也不动那碗酥酪:“您刚才打发茯苓回来,说要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跟奴才说吧?”
元邑打趣了她两句:“不吃了?”
萧燕华有些不好意思,努努嘴:“先听您说完了话,这东西又不怕放,又不会跑的,只要您不跟奴才抢,就成了。”
“你倒有意思。”元邑意有所指的叹了一声,而后收回目光来,“外头都乱的不成样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皇后禁足,定嫔有孕……”
“欸,您可说错了。”萧燕华俏皮的扬声打断他,“如今是定妃了,钟粹宫的定妃冯氏。”
元邑一怔,像是才回了神,在额头上轻拍了下:“瞧,我自己倒忘了。你瞧瞧吧,一桩是喜,一桩,却不知是喜是忧,也就是你,还能在这里躲这份清闲。”他一面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哦了一嗓子,“说起清闲,江氏性子还好吗?那会儿皇后定了住处,我也不好说什么,虽然知道你爱清净,可住也只能叫她住了。”
萧燕华一听这个,大概的猜到元邑此来,是必定有事情要跟她说的,又不想太强硬的下旨意,又怕她推辞拒绝,是以寒暄客套的,倒像是真关心她一样。
她几时入了他的眼了,江云蘅住延禧宫,没有丁点儿不应该的,这延禧宫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早晚也是要住进来别人的。
只是她面上却不露,点了点头:“江常在性子直爽,也不是个好凑热闹好生事端的人,她瞧着入宫那天我都没什么心思理会,后来自然也不到我这里来闹,每日请了安就回自个儿屋里去了。”
元邑似乎很满意:“这便最好了,省的闹得你不安生。”说完了,他又顿了须臾,才话锋一转,“你叫茯苓到慈宁宫去问贵妃的事儿,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你也知道了,老祖宗是要把她放回储秀宫去了的。皇后管不了事儿了,偏宫里头事儿又多,一时一刻少不了人,定妃再一有身孕,贵妃也不能再留在慈宁宫了。”
“先前并不知道定妃有了身孕,奴才只是想着,宫里头总得有个主事的人才行,这才打发茯苓到慈宁宫去走了一趟。”萧燕华始终噙着笑,可是视线却也始终不与元邑对上,“老祖宗若是不放贵妃回去,自然会放个话儿下来,暂且叫奴才逾越,管一阵子事儿,有了老祖宗的话,奴才才敢放开手脚去管别人不是?”
“你这话就是讨巧了,不过也算合情理。”
这不是她的行事,她绝不会上赶着操心这些。
只怕天塌下来,都跟她是没关系的。
宫里头水深的很,按她的这份儿谨慎,既然驻足扎根儿在延禧宫这块儿地方了,就轻易不会挪动,唯恐一步走错了,失足陷进去,到最后都难以自救。
尤其是出了皇后这件事之后,她心里就更清楚,高太后是什么样的雷霆手段,只怕避之不及了,又怎么会主动地想管事儿。
不过元邑也不去拆穿她:“这次的事情,你心里,多少也有数吧?”
他带了些试探,也是没法子。
她不跟他说实话,他也可以不追问,但是肃国公府的事情,他还是得张口问,开口提啊。
萧燕华心里咯噔一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咬了咬下唇:“您想叫奴才有数,奴才就是有数的,您不想叫奴才有数,奴才就是个没数的。”
元邑心下赞叹不已,她真是个进退有度的,分寸又拿捏得十分好,不会让人觉得她谄媚,又不会叫人觉得她虚伪。
他耸耸肩:“我知道你心里有数。老祖宗想查清楚这件事,你怎么看?”
惊诧在萧燕华的眼底一闪而过:“查寿康宫的毒,还是别的呢?”
“都一样。”元邑长叹一口气,“郑恪的死,就事关寿康宫的毒。太医院虽然还没回话,但你我都明白,郑恪出意外,跟这件事,绝脱不了关系的。”
萧燕华嗯了一声:“奴才确实明白。”
她难得有这样坦白的时候,元邑一挑眉:“那你觉得,该不该查呢?”
“若是有人,白送奴才一份可以拿捏他的把柄,那奴才自然是要拿稳了的。”萧燕华和声和气的开口,“只不过要查,少不了宫外头使劲儿。好在如今庆都殿下不似之前那般了,您也有个指的上的。”
“可不单单是公主府。”元邑斜了她一眼,“燕华,凭你的聪慧,就不兜圈子了吧?”
萧燕华面色倏尔一沉。
自然不必兜圈子了的,他也用不着再试探。
他一开口说要查,她就能够想的到的。
宫外有公主府和卫国公府是不假,可他们毕竟已经离开朝堂有几年的时间,真想回来插手一番,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元邑这次借着冯嘉柔有孕,这样高抬冯家,而承恩伯冯世观又是大理寺卿,可以说是干了半辈子刑名的人,其中种种联系,她稍稍一想,就能明白了。
那,然后呢……除了公主府和国公府,再算上一个冯家,元邑跑到延禧宫来,跟她说了这么多,说来说去,惦记的,无非还是他们萧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