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纪念日快乐

    耳鸣。严重的耳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加恒的意识逐渐又恢复了过来。

    他的耳朵像是聋了一般，只剩下“嗡嗡”的声音回响，仿佛一万只蚊子在耳边飞舞。

    眼皮仿佛被吊了两个坠子一般，无比沉重。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眼前是灰暗又毫无生气的水泥地面，很脏，大量污物附着在了地面上，像是谁把一罐草莓果酱打翻了一样。

    他抬起头，窗外，破晓的曙光从那狭小的窗户里射了进来，明亮的光线下，甚至可以看起灰尘的飞舞。于是经历了一场血战的仓库便褪去了黑暗，朦朦胧胧地展现在了加恒的眼前。

    人狼不见了，孙炳不见了，吕行也不见了。

    加恒能看见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那些像是草莓果酱的东西，散发出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加恒孤身一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了晨光下，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一切，仿佛阿鼻地狱的一般，刺痛着他的神经。

    一切终于真实了起来，那血红的碎块哪里是什么草莓果酱，那是是被炸成碎片的肉泥。

    人狼，孙炳，吕行也并非不见，而是就在加恒眼前。

    他默不作声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望了多久，他终于动了起来。

    他原本的任务，是保护吕行顺利拿到物资，然后返回吕行的家，拿到汽车，然后走人。

    但是，现在吕行已经死了，即便是拿到物资，也没有意义了。

    他站起来尝试性地走了走，身上很痛很痛，但是还能坚持住。

    但是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在仓库里翻箱倒柜地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扎医用绷带和一瓶酒精。

    没时间仔细处理了，加枫和加缪还在等着他，琳娜还在等着他。他把衣领掀开，把酒精对着伤口倒了下去，剧烈的疼痛把使加恒的面部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痛感逐渐褪去后，他把绷带在伤口上绕着肩膀缠了几圈。

    算是简单的止血处理吧，但是很有效，至少血止住了。

    正当加恒打算要走时，他看见地上的一只断裂的手臂，手里仿佛捏着什么东西一般。

    加恒用力打开那攥成一团的拳头，发现手掌心握着的，是一把钥匙。一把车钥匙。

    他终于认了出来，这是吕行的手臂。

    那手臂似乎依然有活力一般，神经性地动了一下。手掌合拢，五指重新攥紧，唯独食指依然坚挺地站立着，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顺着手臂指向的方向，加恒缓缓走了过去。远处的货箱后面，是一个破蛇皮袋子。加恒拿起了袋子，发现里面正是吕行之前所说的，被孙炳抢走的，他收集的物资——大量的幼儿奶粉，和哮喘药，还有一堆加恒不认识的药物。

    加恒拿起一罐药物看了看说明，发现是治疗乳腺癌的药物。

    为什么吕行要收集这种药？

    里面还有一个外观精美的盒子。加恒拿了出来。

    他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只分量很足的闪着银光的钻石戒指，旁边是一张纸条，上面是好几行清秀的字迹：

    “老婆！今天是遇见你的第三年。三周年纪念日快乐！你知道的，遇见你，花光了我这一辈子的幸运。

    我现在依然记得，并且会永远记得，三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华山的山腰，你的腿卡在了岩石的缝隙里。正值黄昏，夕阳的光辉洒落在你的乌黑的秀发上，整个人美的不可方物。而你则朝着正打算下山的我招着手。于是我背着你下了山，下山时，你在我的背上，一言不发，我也不言语，但是我能听见，听见爱情的种子，就在那片沉默的罅隙中，悄然萌芽。

    在那之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里，我总是感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连做梦都会笑醒。

    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喜欢旅行的浪子，生性孤冷，又放浪形骸。我曾以为我这辈子只能与山野孤独终老，但上天让我遇见了你。上天让你这位出身豪门的富家千金遇见了我，爱上了我。在遇见你之后，我每天每时，每分每秒，无不感激着上天。

    你为了和我在一起，不惜逃出了对我百般不满的豪门家庭，抛弃了自己富家大小姐的生活，宁愿来到我的出租屋，陪我吃咸菜。

    天哪，这小说一般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真的活在现实里吗？我常常这么想。

    也许是上天也妒嫉我们，所以它才如此恶毒地让你患上了乳腺癌，它才会如此地想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我不会让它轻易得逞的，你放心好了。

    你问我，如果你之后接受了化疗，头发掉光了，变得像老奶奶了，我还会喜欢你吗？

    傻瓜，不管你有没有头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最美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为了你们，我甘愿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明薇，你知道的，如果是为了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种话，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明薇，哪怕前路灰暗，哪怕世界末日来临，别害怕，有我在。

    我会永远地，永永远远地，保护你。

    三周年纪念日快乐。

    爱你的，深爱你的，吕行。”

    加恒看完，心里万千情绪升起，仿佛海洋掀起了浪潮，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加恒才动了起来。他把那个盒子揣进了兜里，背起了那个装着奶粉和药物的袋子。

    因为无法原路返回，电梯井只能下不能上，所以他绕着仓库，走了很久，才找到了出路。

    一个窗户旁，铁制排气管道伸了出来，旁边摆着一把梯子。

    想必这就是孙炳他们出入的通道了。

    临走之前，加恒在地上找到了孙炳的手枪。他自己的那把格洛克已经没了子弹，并且不知道被炸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加恒把手枪揣进了枪套里。他一头扎进了排气管道里，在黑暗中匍匐爬行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亮光。

    他从出口跳了下去，下面是一个垃圾车，大量垃圾作为缓冲垫保护加恒没有受伤。

    他四面环顾，发现这里就是昨晚他们进来的时候，差点被发现，趁乱爬上消防扶梯的地方，那扶梯就在一边。

    而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了巡逻的警察了。想必昨晚已经被人狼杀光了。

    加恒踏上了归途。原路返回的路还算顺利，白天时，感染者的确比晚上更多，但是莫名其妙地，所有感染者都躲着他走，就像昨晚感染者躲避人狼一样。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还沾着人狼的血块，散发着人狼的气味吧。

    总之加恒这一路格外顺利。

    走了大概一小时的光景，从旭日初升到朝阳高挂，加恒走回到了吕行的出租房楼下。

    但是加恒离着很远就看见，那根他之前用来下楼的逃生绳，已经从二楼窗口吊了下来。

    加恒明明记得明薇在他们走的时候就已经把绳子收上去了！而且吕行说，只有按按钮，明薇才会放下绳子。

    一阵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内心弥漫。

    他走近后才发现，上楼的楼道上，已经挤满了感染者，并且还有很多感染者还在往楼道里面挤。

    加恒走了过去，那些感染者注意到加恒后，便犹如见到怪物了一般，立刻从楼道内离开了，加恒一步一步地踩着楼梯走了上楼，路上有躲闪不及的感染者，加恒直接一铁管敲死。

    走到二楼后，他看见，吕行的家，原本被封死的大门此时大大敞开，里面又钻出了好几只感染者。

    感染者离开后，房内便空空荡荡，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加枫？加缪？”

    加恒尝试性地喊着，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加恒的内心弥漫。